第三章

  谢君恩离府两日,府中一切照旧,管家打点好谢府的上上下下。主子不在,谢府依然呈现出一派安定和幽静。沐风,倚栏,云颜看似漫不经心地侧耳听着谢盈有板有眼地背诵诗词。
  “非关疵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部,万里西风瀚海沙。”
  明明念念有词的人是谢盈,可云颜同时也在心里默背,背到伤心处,胸口滋生出一股难忍的酸痛。纳兰的词细细品来,竟比李后主的更凄艳悲伤。后主的词充满物是人非的沧桑及对故国往事的沉痛悲哀。而早逝的纳兰之词,字里行间却透着无法比拟的抑郁,每一个字都是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天生的悲情。不华丽,如冷秋月华般清清亮亮且充满深人骨髓的寒意。
  “先生,词里的谢娘是谁?为什么纳兰要提她?”
  自莫名的哀伤中回神,她一笑,为学生解惑。
  “谢娘是晋代王凝之的妻子,有名的才女谢道银。她曾因咏雪的名句‘未若柳絮因风起’享有盛名。纳兰的这首《采桑子》是咏雪的,其中又将自己的妻子卢氏比作才女谢娘。卢氏死后,纳兰便生了不慕人世间荣华富贵,厌弃仕宦的心情。”
  “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未解儿女私情的孩童眨一下眼,黑漆光亮的眼珠灵活地一转,“卢氏死,纳兰如此伤心难过,连官都不想当。但我娘死,我爹怎么还继续当官呢?而且从来都不在我面前提起我娘。”
  几乎被问得哑然,她轻轻抚摸抬首仰视自己的天真脸孔。
  “因为每个人难过的样子不一样,纳兰难过就不想当官,你难过的时候就会哭,我难过的时候就不喜欢说话,而你爹难过的时候也许大家都没法看出来。他不在你面前提你娘,就是怕惹你难过,也怕让自己难过。”
  “真是这样吗?经先生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我爹其实一直都很难过。因为就算每个人难过的样子不一样,但高兴时都会笑,我爹从来不笑。”不经意蹩起眉的模样竟有七分酷似谢君恩,云颜一念之间还以为看见了幻影。
  谢君恩眉宇间的愁她也知道,那份竭力抑制的忧郁分明正是纳兰词字间透出的无尽伤感。而立之年就当上正四品的左副都御使,娶格格为妻,有皇亲国戚的背景,仕途一帆风顺,有足以使朝中许多官员羡慕的境遇,却独独不见他展露笑意。
  “先生……先生……”谢盈摇摇兀自沉浸在思绪中的人。
  “啊,什么事?”
  “我也姓谢,将来能不能成为像谢娘一样的才女?等我死后,也会有纳兰那样的才子把他的妻子比作我吧。”
  一怔,无法掩饰的笑声溢出云颜的朱唇,她这个学生的心思竟比自己儿时更古怪。
  “这就看你如何努力了,如果像现在每天就只惦记着放纸鸢的话,绝对成不了另一个谢娘。”
  “当才女很难吗?”想到不能随心地玩耍,另一人还没开始就已经泄气。
  “要天分,也要不断地努力。”
  “先生知道很多东西,先生算不算才女?”
  “当然算不上,如果我是才女就不会在这里教你念书,早就盖座茅庐,在门前挂块匾,然后不食人间烟火地窝个十几年,写个几本子诗词集。”
  圆睁双目,信以为真的女孩装作老成地叹口气。“先生,我还是不当才女了,听上去才女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当的。我就想在有风的时候放纸鸢,无聊的时候背背词,有空的时候逗哑儿玩,还有最好能每天都看到乐呵呵的爹。”
  听似很简单的心愿,然天底下又有多少人可以如此深洒度日?越成长,人就越发不由自主,与其说不愿听天由命,倒不如讲是因受到太多贪求的欲望及经历过的悔恨束缚。
  “小妮子,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想,大家早就饿死了。”爽朗的女声介人谈话的师徒,不等看清说话者,谢盈飞奔出水谢,扑进来者的香怀。
  “姨娘,您怎么今天才来?有没有帮我带什么好玩的东西?”
  “你就想着玩,我倒要问你有没有跟你家云先生好好念书?”爱怜地捏捏外甥女小巧挺直的俏鼻,已是两个孩子母亲的颐贞格格仍最疼爱逝世姐姐的女儿。
  “有啊,我们念了很多纳兰性德的词。刚刚我还背了首,您听好……非关撤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拥,万里西风瀚海沙……怎么样?盈儿没骗你吧?”扬起下巴的骄傲与自信令所有人不禁微笑。
  “你就只记得你的姨娘,眼里没有我这五舅了?”说话者端正的五官因举止神态表现出的散漫而略显轻浮。月白的锦袍外罩一件银丝滚边的玫瑰紫马褂,挂于马褂上的金银牌又垂挂着耳挖子、镊子、牙签,以及朝、枪之类古代兵器样式的数十件小东西,一副盛世贵族公子的打扮。
  “爹要我别和五舅亲近,说五舅性喜留恋烟花之地,身上不干净。”??向被其话语怔住的长辈扮个鬼脸,谢盈跳下颐贞格格的怀抱,乖巧地立在云颜身侧。
  童言无忌,其余年长的三人都竞尔一笑。“给格格、五贝子请安。”
  “你是越来越见外了,连同我们都要请安。”并不乐见闺中好友的彬彬有礼,颐贞笑嘲。
  “应该的,毕竟你是格格。”云颜一笑置之,看向旁边欲言又止的贵公子,“许久未见,五贝子可好?”
  “好……”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字,五贝子颐祥一反平日在众女子面前的风流倜傥,有些愣愣的。
  见不得兄长的丑样,已作他人妇的颐贞依旧不改少女时的鲁莽。抿嘴一笑,她拉起不解状况的谢盈抬步就走。
  “走,盈儿,你陪姨娘去挑些玉器、胭脂。”
  “唉?可是先生和五舅怎么办?”频频回顾,小孩子永远不懂成人间不用语言就可意会的世故。
  “他们有事要说,我们走我们的,随他们去。”
  一路都能听到颐贞格格的太嗓门。目送一大一小远去的两人难堪地互望一眼。
  “颐贞的脾气,唉……”颐祥先叹一声,为自己妹妹的多言多语,并偷偷观察云颜的神情。
  “嗯,还是和以前一样风风火火,直爽得很。”未显一丝不悦,她自然地走上前,“不过,您倒是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嗅?哪里不一样了?”他露出兴味的笑容,一直他都喜欢和她说话,和她亲近。
  “或多或少,减了往昔的年少轻狂。”
  “怎么说?”
  “若是以前,谢小姐照方才那样说您,您绝对会辩解一番,说什么‘人成风流妄少年’的酸话。”
  “的确是,老喽。”发出爽朗的笑声,即使被调侃了,他也没有一丝不高兴。
  “怕不是人老,是心老了吧?现在已经很少听到您同八大胡同里某位姑娘的风雅趣事了。”毕竟是旧识,不用避讳,两人沿湖岸漫步。
  “已经错了很多事,总不能永远错下去。”颐祥感慨地叹一句,一双犯桃花的眼以含有深意的目光凝视过去的红颜知己之一。
  了解他话语里隐隐的试探,她暧昧地微微一笑,扭首赏花,避开他的视线。雪白的夹竹桃花衬着深得几近墨色的叶子,竟有一股说不过来的刺目浓艳。热烈的日光下,此时非彼时的时空差异令她的心落得一阵空虚。
  “……色香空尽转生香,明月小楼塘。桃根桃叶终相守,伴殷勤、双宿鸳鸯……”知她喜欢纳兰的词,他吟两句,可又因她颇有恼意的瞪视住口。
  这首《一从花》是纳兰咏并蒂莲写的词,颐祥对着此刻的夹竹桃吟后半闭的深意就在于试探她对他的态度。他可以不忘过去的情,但这种轻佻的方法着实叫人无法接受。就算他们俩曾有过以知己相称的欢笑时光,却万万提不上所谓的双宿鸳鸯、并蒂莲、桃根桃叶之类用于形容夫妻情深的比拟。
  “五贝子今天是怎么了?‘……一种情深,十分心苦……’的词都念了出来。”她冷笑。
  “有软语,今何在?感叹罢了。”惹她不快,他只有随意搪塞。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的多情不专,懦弱、胆怯、狡猾同过去那个花名遍京城的“颐五公子”无一丝一厘的变化。她不屑地一笑,伸出玉手似要摘花,然凭空一顿后,修长的指尖只是轻轻划过柔嫩的花瓣。
  “尊夫人可好?”
  语中分明带刺,可也只有忍了,堂堂的贝子只有唯唯诺诺地道声“还好”。
  “还是没有变。”她苛责地直视他保养得当的脸庞。
  “什么?”他惶恐,进宫见皇上也未必如此。不作正面回答,她摇摇头。
  “要不是您遵从父命娶了吉格格,说不定我就对您动心了。
  “云颜……”一激动,他欲握住她的柔弱,却被她躲开。
  “差一点,只是差一点。”她平静地强调道,“五贝子毕竟有着普通王孙公子不具有的体贴和温柔,可惜……”
  “可惜什么?”他焦急地催问。
  “可惜终究是个流连荣华富贵的胆小薄情郎。”如挨了一个耳光,他羞红了脸,哺哺地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满汉之分,说什么贫富有别,又说什么身份悬殊……红楼春宵之夜您没提过这些一个字吧?后来要娶吉格格,觉得原先那些青楼中的红颜皆为束缚就学了我爹的口头禅。怎么?贝勒府终于待不住了,又欲回首觅芳踪?只是您那风华冠绝一时的艳红姑娘已经死了两年,怕是再也没有哪位女子及得上她的情痴啦。”
  “何必?都是过去的事了。”端正的脸上升起几欲拔腿就逃的困窘,早知会遭到此等不留情面的冷嘲热讽,他断然不会再打她的主意。
  “君恩薄如纸。”她斜脱他,柳叶眉挑起,怒意鲜明。
  “我……天色不早,我先走一步,还要麻烦云先生捎个口信给舍妹,告诉她我先回府了。”完全为她凛然的气势所压倒,捞不到任何好处的人惟有仓皇逃之。
  “不送。”冷如冰霜,等五贝子颐祥的身影消失,云颜心头仍大大不快。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要叫让这些视有情女子为玩物的王孙公子们出出丑!满汉并无分别,贫富不是借口,身份更非差距,都是世间负心人随口编的假道德……。
  被自己无意间的愤恨吓一跳,云颜又兀自苦笑。已不是年轻气盛的当年,如何又要为这原就不公平的人情世故愤愤不平?然,只因身为女子就该被无情地玩弄而不能有怨言吗?如果是。她情愿一生都不嫁,情愿日日酌酒数黄花。
  君恩薄如纸!
  离去的谢君恩的沉默模样无预兆地闪过云颜的脑海,她开始想那个整日间不笑的左副都御使是怎样的男子。翻来覆去地推敲,她只能肯定,谢君思和颐祥绝不是一丘之貉。可是离家数日的他此时在何地,做什么呢?
  自己是怎样的人?谢君恩默默轻摇手中的酒杯,溅出的酒滴于手腕上犹无知觉。无从揣测他的心思,陪同的七品知县笑得一额头的冷汗。
  “大人这一路想必辛苦了,您看,不如在下官的府中多竭息几日。”
  不多言,他抬眼看官卑位低的人,早知会被识**份,他就改道而行了。不知道都察院里谁走漏了风声,把他的行踪透露给了部分官员,导致他这一路除了美酒佳肴外一无所获。
  “不知下官今日让人备的酒菜是否合大人胃口?下官听人说大人是江南人士,特请了位苏州名厨。”见上位者一直不接话,知县越加殷勤。
  他点下头,颇觉败兴,因极其厌恶于饭桌上说话谈事。
  “大人请慢用,下宫尚有公务未完,先行告退。”知县善于察言观色,知其不悦,识相地闭口。挥挥手,他遣退左右侍奉的婢女,一同走出谢君恩下榻的客栈。
  自己也就只是这样的人,拿君王、国家的奉禄,却又享受着贪官小吏的供奉,胸无大志,惟有在险恶的官场中沉浮。
  啐口酒,原该是江南名酒的女儿红一入口全成了难以下咽的苦药。实在想……脱离此浮躁又虚空的尘世,脱离掉一出生便注定的所有不幸……
  雕花的门发出“吱呀”的声响,跨进一对三寸金莲,穿一双绣有牡丹的蔷薇色弓鞋,小巧玲珑,惹人怜爱。往上看去,一身朱衣,袖边镶白缎阔干,衬得女子的肌肤越发白嫩。媚意流转的杏核眼,不点而朱的樱桃嘴,弯弯的月眉,标致的美人脸。行如拂柳的优雅姿态及恰到好处的动人笑脸,足以打动大多数男人的。
  “给大人请安。”嘤嘤软语,盈盈一拜自有一番娇媚的味道,酥人心骨。
  谢君思自是一阵惜愕,实难料到突降而至的艳福。但在官场历练多年,他随之便想到了缘由。
  “知县让你来的?”
  “不,是艳红我仰慕大人,特请知县大人成全小女子。”唇红齿白,吴依软语,自称艳红的女子执壶斟酒,有暗香盈袖。
  仰慕他?他有什么可值得仰慕的?这女子……不愧出自烟花之地,擅言辞。他心里暗暗冷笑,以手掌盖住酒杯。
  “在下不胜酒力,今晚已经喝得多了,姑娘请回。”
  不解风情!就算不满,风尘中打滚的艳红继续媚笑,不在乎他的拒绝。
  “大人难道不肯稍稍剩纠、女子一点吗?”
  不想多有纠缠,他起身出屋,反将另一人留在屋内。不甘就此罢休,艳红提起裙摆追出去。
  屋外近黄昏,景物皆笼上一层薄薄的暗色淡晕,新月爬上柳梢。知道初次相见的女子紧随其后,谢君恩颇觉困扰地叹口气。
  “姑娘何苦相逼?”
  终于和她说话了,她松一口气,手指绞着丝帕,作出委屈状。
  “贱婢命苦,只是想陪大人说会儿话儿也不行吗?”
  忧忧怨怨的叹息,使暮色中的花草皆不住地颤抖,却打不动某人的心。他以静默得可怕的目光打量眼前的女子,如审贪官时的苛刻。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我和姑娘素不相识。姑娘只是知县大人请来讨好我的一烟花女子,我也不过是区区的芝麻官,何来仰慕之说?”
  哑口无言的女子以帕巾擦拭额头上沁出的细汗,不知该不该放弃,再三犹豫后又心生新的计策。
  “我知道不是大人的官小,而是我的出身—烟花女子。但这不由我选择,爹娘双亡,无依无靠的我被表舅卖到妓院,这能怨我吗?大人……”
  没有落泪,然话语中的辛酸更胜哭泣叫人揪心。谢君恩僵硬的脸部线条终于有所柔和,他略微诧异地重新审视这个如花般的女子。
  “……我是别有目的才接近大人的,知县要我讨大人的欢心。我之所以答应前来,就是想借大人的力量脱离现在的困境。靠皮肉之相吃饭,岂会长久?不瞒大人说,我早想从良,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
  没有叹息,可那下抿的唇线,皱起的柳眉都在叹息。
  “前些年我正红,攒了银两准备赎身用,妈妈也答应放我从良。但……大人在京中当官,可认识一位姓贾名祥的公子吗?”
  不明她为何转移话题,他摇摇头。
  “是吗?”讲述自己身世的女子凄凉地笑笑,自语道,“他……果然是骗我的……。”
  谢君恩看着眼前人的一扭一笑,费解之余只能站着不动。
  “大人……”女子一矮身,双膝跪地,“求大人带我去京城,就算大人嫌弃我出身不好,再把我卖给京城的妓院也是好的。”
  “姑娘这是为何?”他大大吃惊。“我要上京找人。”
  “找那位贾祥公子?”
  “不错。为了找这个负心人,就算要我永生永世沦落风尘我也不悔。”
  不用再加以询问,他便能救到其中隐情,可还是任她继续诉说。
  “原本我去年就攒足了银两,准备为自己赎身,然后做点小生意糊口,可是万没想到去年元宵竟让我遇到那个负心郎。他自称是江南富贾的公子,上京赶考路过此地。我见他出手阔绰又懂书画,便相信了。他在我院里一待就是数月,平日间对我百依百顺,又说不计我出身,只等考个功名博得家中二老高兴时就提迎娶我的事情。当时我已被他哄得没有了主意,只当自己遇到了良人。不想时日无多,他说要赴秋试,无奈盘缠用尽,家人又远在千里之外救不了急。无计可施之下,便问我可否借他点银子做赶考之用。当日我对他不再有疑,二话不说便将自己这些年的卖笑钱全部贴给了他。谁知他这一走,就再也没有音讯。直到我托人到江南依他所说的地方找贾家,才知他所言全为谎话,江南根本就没有做丝绸生意的贾家。”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女子所说的遭遇只是寻常事罢了。可是……
  “大人,救救小女子吧。现如今,若大人不肯带我离开此地,知县便要强逼我做他的第十四个妾室。大人不知道,知县先前的妾室不是被其逼疯就是投湖自尽的……”说到伤心恐惧之处,艳红借然泪下。
  被遗弃的风尘女子,且被骗走半生积蓄,花颜欲凋零之际又逢恶官相逼。无论他是否相信女子漏洞百出的悲惨际遇,但毫无疑问地他静止已久的心弦已经有点被触动。
  “如果在京城找到那个负心郎,你又意欲何为?”他问她。
  “意欲何为?”女子茫然自问,轻摇头。
  怕是什么都做不了,爱、恨、情、怨……只待见了面,其余的此时全然预想不到。他能理解她们期盼的苦涩、空等的悲哀,更理解欲恨还爱的嗅怨。叹的是,身为男子的他们只会一再辜负苦等的痴情女子。
  伸手扶起久跪于地的人,他既不说出自己的同情,也没有一丝怜悯。
  “我可以帮你赎身,带你回府收留你,但你能吃得了苦吗?”
  “艳红不怕苦。”
  “我府里的管家正缺个帮手,你就跟我回府吧。知县那里,由我出面说情。”
  “谢谢大人,艳红给大人磕头了。”感激涕零地磕了三个头,她才起身拍掉沾在衣裙上的尘土。
  抬首,如勾的月亮已攀到在穹正中央。心境之悲凉……他想起云颜温情的侧影。他眉宇间的愁啊……只有她说要用她酿的酒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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