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最神奇(上)

  但郑朗的话没有作用你让我站我就站,你让我走就走啊,说好听的我这叫不着相,不好听的叫你调不动我。义海准备起身离开,重显依然坐着不动,说道:“郑施主,我在明州动身之时,找到你撰写的那本中庸,特地看了一遍。“那是儒家的书。”“你现在不同样在看佛家的经义律论?”“不得己看之。”“贫僧也是不得己看之。”郑朗不由笑了起来,道:“好,我听你说一说。”居然给了他一次机会。“我在你书中看到了八个字,事可适止,矫枉过正。”说得不大对,郑朗中庸主要写的是根据不同情况变化与时俱进的进行调节,但重显这样说也无不可。这个八字换成一个,叫变。无论做任何事,都有一个度,比如宋朝对武将的控制,叫失了度,毕竟是冷兵器时代,将他们权利剥削得一干二净,武将如何发挥作用?这就注定了军事的软弱。郑朗道:“大和尚,你也算说得有理,如果我不知道度,那么这纸上写的不是傅奕十一条,而是联道会昌灭佛!!”六字吐出,几个和尚脸上再次变色。这更是佛教史上的巨痛。武则天将佛教抬起来,不是佛教给了武则天兵将钱帛支持,而是舆论的支持,替武则天鼓吹她为帝的合法性。然后佛教一法不可收拾,危害严重。实际宋朝佛教危害也严重,出家的僧尼、侵占的田地、逃匿的户数、减免的税赋,比唐朝佛教鼎盛之时不少半分,不过宋朝庞大的经济与人口总量,使宋朝的佛教危害变得看似的不那么严重。再者,宋朝更严重的是冗兵冗官冗政,这三者之危害那一样都比僧尼带来的危害大上几十倍,所以在研究宋史中许多历史专家忽略了这个重要的问题。这个大烂疮放在宋朝身上不算什么,但放在唐朝可怜巴巴的经济上,危害立现。因此李峤、狄仁杰、辛替否、姚崇、李叔明、韩愈都曾上书反佛。一直未果,直到唐武宗为佛教所侵,不得不下诏说,洎于九州山原,两京城阙,僧徒日广,佛寺日崇,劳人力于出木之功夺人利于金宝之饰,遗君亲于师资之际,违配偶于戒律之间,坏法害人,无逾于此,且一夫不田,有受其饥者,一女不蚕有受其寒者,今天下僧尼不可胜数,皆待农而食待蚕而衣,寺宇招提,莫知纪极,皆云构藻饰,僭拟官舍,晋宋梁齐,物力凋瘵,风俗浇诈,莫不由是致一诏下完后,开始灭佛。实际这段历史不是诏书所写的那么光明正大主要是唐武帝李炎偏爱道教,赵归真荐引道士#阝元起、刘玄靖等,共同在唐武帝面前攻击佛教,才引起这起灭佛事件。但不能说这道诏书没有作用。不一定象诏书里所写的一夫不田,有受其饥者,一女不蚕有受其寒者,社会需要各种各样的人,士农工商,宗教的良性作用便是感化百姓,扬善去恶。可也有一个度,若是四十万人五十万人为僧为尼,以唐朝后期可怜的经济能力,如何承受?即便是感化,也不需要这么多人,在落后的生产力下,必然产生许多深远的影响,减少粮食生产、税务、劳力等等。发起灭佛事件是因为崇道引起的,可这次灭佛却是良性的,会昌二年,唐武宗令僧尼中犯罪者与违戒者还俗,罚没财产,充入两税。四年,敕令毁拆凡天下房屋不满两百间,没有敕额的一切寺院、兰若、佛堂,其僧尼全部还俗,也就是拆毁所有中小型寺院,以及一些让朝廷不满的寺院。五年四月,敕祠部检括天下佛寺僧尼。七月下敕两都两街各留寺二所,每寺仅给僧三十人,上都长安左街留慈恩寺、荐福寺,右街留西明寺、庄严寺,其节度与观察使以及同华商汝等各州,各留寺二所,分三等,上留二十僧,中十人,下五人,其余僧尼一律还俗。所有非保留寺院,全部拆毁,铜像钟磬销毁铸币,铁像交给本州铸做农器,金银宝石销付度支。八月,宣告天下,拆寺四千六百所,还俗僧尼两十六万余人,收充两税户,招提、兰若拆四万余所,收膏腴上田数千顷,收奴婢为两税户十五万人。这还是在唐王朝力衰、藩镇割据下取得的战果。不然此次佛教将会遭遇灭顶之灾。就是这样,一直到宋真宗后期,佛教才渐渐恢复到天宝鼎盛的局面。重显艰难的说道:“郑施主,佛教如那样,道教必然也会产生新的弊端。”说得很含糊不清,这就象大户人家一样,一朝灭亡了,许多士族大户消失,新王朝进行田产分配,可新王朝确立后,必然又有许多权贵。因此民间多有夫妻二人吵架时,女子抱怨婆家没有好公公,是穷家,正是这种原因。父亲是李刚,自己上位会更容易,比如韩亿的八个儿子,吕夷简的四个儿子。不管什么教,百姓需要宗教信仰,朝廷也需要宗教对政权进行舆论的辅助,不扶立佛教,就要扶立道教。寺院侵田,道观不侵田?“是有,如果那样,再灭道教,扶持其他的宗教,反正佛教是外来宗教,为什么不能扶持白帽回回(伊斯兰教)、蓝帽回回(犹太教)、祆教?就是你们佛教当中还有诸宗,区别开来,将数宗定为邪宗,打压大部,扶立小部,也能达到武昌灭佛的结果。”“施主,此言过矣,当今天子仁爱,万万不会坐视让你行此……”皇上好啊,不会让你胡作非为的。“是啊,人好了就会受人欺负,就是天子,同样会有人欺负,打他的主意。国家仁爱了,外国就会来侵略。官员仁爱了,下面的人就会欲壑难填,和尚也是人哪所以本官换地,勒索到本官身上。但不知道天子被你们屡次欺负后,还有没有了这个好脾气?”重显再次色变。其实正是这个好皇帝,压控了佛教的发展有多种原因,膨胀,侵犯到士大夫贵族集团的利益,受刘娥影响,赵祯对父亲晚年的拜大神十分反感,佛教已经成为国家的肿瘤。于是后来做了一些控制手段,不过因为赵祯的性格虽一定程度得到控制,做得不够坚决,佛教依然还成为宋朝几个大肿瘤之一。不但是宋朝,对契丹与西夏也产生了消极的影响。阿骨打仅几千士兵谋反,迅速将契丹消灭,佛教之功功不可没。按照重显的理论,总归要有宗教危害的,甚至国家总归要灭亡的但做比不做好。不管什么办法,只要是良性的,包括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带来的危害不过确立了宋朝三百年基业,而不是象五代十国,战乱不休,百姓也得到一段宝贵的养生休息时光。合者必分,分者必合,是大势所趋,但做比不做肯定要好,这就是郑朗的看法,也是儒家的看法。郑朗又说道:“不过你也说得对,事可适止不能矫枉过正,我心中有一个度,但想仅同意我的换田之法,是不可能了,我岂不是让人笑话?其实从去年我让妓子唱白蛇时,你们心中就应当有数何必要等到今天。但他们将你居然都从明州请来,难道想将天下高僧全部请来,我不怕,尽管来吧。来得越多,我这个度就会越松。”说着又抚摸着厚厚的佛经书籍说道:“我别无所长,唯独记忆力好。虽时短,也能记得许多佛经,并且佛教本义是扬善去恶,大乘本义是普世度人,所以佛的神力是大慈悲力。我以正辨邪,纵然天下高僧齐聚,我未尝不能辨上一辨。重显禅师,勿要多言,重阳再会吧。来人,替某送客。”不走,喊外面的护卫将你们强行请走。留不下来了,重显郁闷的走出竹舍。外面的和尚纷纷过来询问,重显摇头说道:“老衲让你们失望。”他不是前来挑战郑朗,而是进行化解的。重阳辨佛会,他也不可能去的,又摇头说道:“你们想同意换田,恐怕无法善了。”郑朗意思他总算听出来,还是有度,不是真正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但这个度随着时光的消失,也在放松。想要他终止下来,必须做出更多的让步。一个和尚说道:“辨就辨,他又不能代表朝廷,怕则个!”义海摇头,道:“不然,你们未必能辨赢。别的不说,我一生抚琴,琴技不敢说天下无双,能胜我者仅廖廖数人也。但我一生当中,又作过几首新曲?这仅是这个知府的一处,不仅琴曲,还有诗词歌赋,书法绘画,道德文章,那个格物之学。如果在重阳之会上,他使出种种用荷渡湖的手段,不用辨,你们就会输掉了。”你们不要小看了是他一人,他一人背后还代表着朝廷,他本身也是一个变态。听到一荷渡湖,几个和尚全部黯然失色。虽知道郑朗在装神弄鬼,但证据何在?设法破法,破开秘密,才能说人家是装神弄鬼,否则就是人家有大神通。佛教中也做过类似的事,到了他们这地步,全部心知肚明。“还是让吧,他说有度,就依他这个度,彼岸是海,回头也是岸。”义海又说道。“义海禅师,那么我们怎么让他才能满意,况且那么多寺院……”一个和尚欲言欲止。没有郑朗的举动,有的佛教高僧也反对佛教中一些和尚欲壑难填的作为。但佛教门派诸多,没有一个统一管理组织,你不听我张大,我不听你王二,不要说全国,杭州各个佛寺之间也无法管理指挥。就算让,我将田不换,交出去行不行,我不要高利贷了,权当做了好事行不行,可我做到了,别的寺院不做,难道带着一群武僧上门殴打,才让他们听话?重显摇头:“所以老衲也不知怎么办?刚才我们谈话不多,但老衲听了听,他对佛经的精通程度,已经不亚于你我中的任何一个,我又仔细回想,他辨的是佛门中不肖子弟的作为,纵然想辨,面对他,也难将黑辨成白。更难!不但如此,我怕朝廷”武宗灭佛,那是不可能的,但这件事若是惊动朝廷,数旨一下,佛门地位必然会严重下降。叹了一口气道:“老衲也着相了,各位,好自为之。”辨佛不怕,但要占着一个理儿才能辨,郑朗没有明说,可智慧如重显,怎能不知道郑朗的心态,人家辨的是佛门不肖子弟的种种恶迹,如何辨得赢,难不成如来佛祖同意佛门子弟侵田,放高利贷,甚至象极少数劣迹弟子,与良家妇人通奸,强占百姓财产?说完离开。回明州去了,杭州这滩子水太浑,他明智得很,趟不得。义海也要走,让几个大和尚拽了下来。郑朗既然敢装神弄鬼,亵渎佛祖,请高僧是镇不住场子,但义海与郑朗有些关系,真说起来义海是郑朗的长辈,他是儒家弟子,尊师重道,尊敬长辈,却是儒家弟子必备的因素,留下来或许有用。义海道:“我无能为力,否则也不会让他将我赶出来。”“这干系到佛门千秋大计,你不能坐视不管。”几个和尚拼命的劝。郑朗在竹舍里听取护卫的禀报,苦笑。但这才是真正的人情世务,什么空什么了,不能当真。重阳节渐渐到了,杭州也热闹起来。不但佛门的人,还是道教的人,更多的是四周州府的士子,十分好奇,不但有一荷渡湖的事迹,还是儒家弟子用佛经辨佛门弟子的壮举。这件事有可能要铭载史册的,所以也过来看一看。重阳还没有到,但从杭州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群,已经让人感受到即将到来的紧张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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