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二十章 很冷很暖二

  赵念奴远远地就扑过来,哽咽道:“郑相公,终于见到你哪。”
  一下钻入郑朗怀中,紧紧不放。
  赵念奴眼中闪过无限欢喜,一路吃了无数辛苦,在这一刻觉得也值了。
  郑朗看着她又黑又瘦的脸蛋,也不好责怪了,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不用再哭。”
  四个女真护卫在后面看着窃笑。
  认为这两人很般配,观念不同,契丹制度,娶公主者仍然很富贵,身份富贵不说,继续能做大事。因此,几名护卫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但是不可能的,郑朗不是契丹的宰相,乃是宋朝宰相。况且重新迎娶赵念奴,就必须休掉崔娴,郑朗会不会做?
  只是郑朗心中对赵念奴感情是怜惜,以及不想赵祯以后有一个不好的心情。
  这几月来就在担心赵念奴的命运,省怕赵念奴遇到不好的事。如今平安到了这里,郑朗心中一块巨石陡然落地。
  看着赵念奴,郑朗心中也是无隙的欢喜。
  两人相视,忽然同时大笑。
  郑朗痛爱地看着赵念奴,刮着她的鼻子,说道:“你也太胡闹了,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郑相公,我,我喜欢。”
  “喜欢什么,快回去换衣服。”赵念奴突然出现在这里,一旦将她送回去,必然引起喧然大哗,但这个郑朗也不管的。受范仲淹的委托,他一直在想范仲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考虑的层次早就超过一般大臣,甚至超过范仲淹原来在相位上的层次,升华度隐隐只有后来王安石可以相比,甚至远过之而无不及。名声对他来说,同样越来越看淡。
  名声,地位,才学,政绩,郑朗早就到达一个让人仰望的高度。
  他是在爬另一座更高的山峰,比珠穆朗玛峰还要高的高峰,那就是民族的命运与未来。现在郑朗仍然懵懂着,并没有完全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爬这座山。
  赵念奴缩在他怀中,不肯放开,喃喃道:“我就象做一场梦。”
  还好,这一路梁怀吉真的不错,虽然赵念奴身上穿着一件破兽皮衣服,变得又黑又瘦,但不象梁怀吉那么邋遢,身上还有一股臭味。赵念奴身上没有异味,只是这件兽皮袄子不知道是梁怀吉从哪里偷来的,隐隐有些腥味。
  郑朗正色道:“是恶梦。”
  “郑相公,我觉得是一场美梦。”
  梁怀吉在后面抽嘴角。赵念奴还好,自己可真正是做了两个多月的恶梦。
  “别说了,我们回去吧。”郑朗道,得立即回去,要写奏折到京城,皇上还在担心呢,先报一个平安,以后再想办法。
  “好。”
  梁怀吉说道:“林中还有包袱呢。”
  “滚”郑朗笑骂道。
  “是,是,奴婢脑袋不好使了”梁怀吉弱弱道。已找到郑朗,还担心那些破衣服破行李?
  牵着赵念奴的手往回走,其实若不是赵念奴将情愫用错了对象,她真的很幸福,不但身为公主,而且有郑朗这个大佬在后面保佑,可以说她是天下间最幸福的少女也不为过也。
  但赵念奴却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仍不觉,牵着郑朗的大手,觉得很温暖。
  一路的传闻,郑朗为她发疯,让她觉得更幸福。
  这一刻,看着林子,觉得绿林可爱,看着青山,觉得青山更柔和。一对漂亮的大眼晴都高兴地眯了起来。
  来到刚才的小山脚下。
  会溪城附近景色颇佳。山清水秀,特别是雨天到来时,雾气蒸腾,山不是绿的,而是绿得发青,水不是绿的,绿得发蓝,在袅袅的雨雾里,一切宛若仙境。
  郑朗压力山大。
  但他学会自我调节,偶尔也出来垂钓一番,或者闲逛逛,或者坐于山峰下,奏琴一曲。
  看似的洒脱飘逸,实际是自我调节,释放压力的。
  蛮人也喜欢。
  因此此次外出,大家并没有在意。
  再走两里来路,便是新城。已经清晰地看到高大的城墙,不过走到这里,赵念奴一路辛苦,身体疲软,郑朗拉着她的手,走得很慢。
  忽然从林中飞出来十几支箭。
  “不好”一名护卫大声叫道。
  前面叫完,后面一支箭插在他胸口上。
  郑朗眼睛眯缝起来。
  他久在战场,虽未动手,可看到过许多战斗场面。
  非是其他,而是箭!而是侍卫的铠甲。
  宋朝的铠甲标准是四十几斤,若论铁成本,不值两缗钱,为什么造价达到四十多缗。不是托军火商制造的,有研发成本,有利润,乃是朝廷自己制造的,没有任何附加值的四十几缗成本。
  原因很简单,不但铁要冶炼,冶炼后还要经过锻锤,不会锻锤成百炼钢,但必须经炉火锻锤数次,将铁中的杂质除去。再经过严密的设计,逐一打造出来各个部件。
  实际不可能所有铠甲都符合标准的,有的人贪污受贿,于是锻锤次数扣克,过份者连锻锤这一环节直接略去,用杂质铁直接打造盔甲,结果兵士穿在身上又笨又重,防御力又不强,拖累了兵士战斗速度,又没有保护好兵士,反而不及那些纸甲、皮甲与藤甲的优势。军械监改制后,情况稍稍变好一些,仍不能减少劣制盔甲的不断出现。
  可以要盔甲按照标准打造出来,防御力很强的,不要说蛮人的弓箭,就是西夏的弓箭,若不是在射程内,弓弦还要拉满了,都不能给宋兵伤害。因此循虔道一战,郑朗身边的侍卫一个个变成人型坦克。
  但是还有弓箭能伤害到这种盔甲。
  在更强的神臂引未出来之前,宋朝有一些特制射力很强的黄桦引,能轻易的洞穿这种制式盔甲。
  伏击的人不多,仅有十几人,可管用了。
  多数箭皆射在侍卫身上,并且洞穿。郑朗立即反应过来,非是蛮人的引,这是一场精心设制的阴谋。
  侍卫石放大声喊道:“郑相公,快逃。“又是一波箭射过来。
  郑朗带的这批女真侍卫武力皆不错,可这个武力是在马上的,下了马,单体作战,并不占什么优势。面对这场精心设制的伏击,仅是两波箭,全部倒下。
  赵念奴看到侍卫身上鲜血迸出,吓得往郑朗怀中钻。
  郑朗走不掉了,十几人从林间出来。
  有一人郑朗能认识,喝道:“张平孟,为什么这样做……”
  张平孟履历不错,来到潭州,郑朗亲自接见,给予重用。后来禀报时,又见过两三次。一眼就认出来。
  “跟我走吧,路上我向相公解释”张平孟道。他恨的是王知县、朱家的人,以及他水性杨花的嫂子,对郑朗不恨。相反的,郑朗对将士很不错。对他也不错,不摆宰相架子,待之重用。因此对郑朗语气仍然很平和,内心处又生起一些内疚。
  “你敢威胁我?”
  “但是我敢威胁公主殿下。”张平孟平声答道。
  “不准伤害她,我跟你走。”
  “好”张平孟将他们向南方带去。
  “张平孟,你有大好前程,为什么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郑相公,我也是无奈”张平孟很老实地将他家中发生的事,一边走一边说出。
  自西夏回来,顺利来到荆湖南路,同来还有几名西夏精挑细选的勇士。之所以敢答应,乃是郑朗喜欢冒险轻进,多次站在第一线,一个有心,一叮无备,便会给张平孟机会。
  不过想对付郑朗很难的,开始他老实地做着特务营的本职,冒充猎户在各个山林里穿行,替郑朗搜集情报。实际在寻找机会,机会来了,郑朗来到会溪城。
  张平孟利用他的身份也来到会溪城一带。
  暗中准备,并且利用武器损毁的名义,获得几把特制的黄桦引,又用西夏人的钱,收买一个小峒寨生蛮。此一战虽最终以盟誓结束,但在北江舟盟前,宋军与溪蛮发生数次鏖战,一些部族壮士牺牲惨重。未必所有部族皆高兴的,仇恨可以化解的,若是几年后,政策得当,生活改善,便会逐步忘记仇恨,最终将自己当成宋朝人。
  现在不行,一些损失惨重的部族对郑朗仍然很仇恨。当然他们也没有胆量敢对付郑朗。
  不过有张平孟这个内线穿针引线,又用重金收买,渐渐变成现实。但张平孟很小心,收买仅是一个偏僻的小峒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虽郑朗时常出来走一走,机会却不多,张平孟仍不敢轻举妄动。主要是郑朗的身份,还有他的名声,任谁想对郑朗不诡,心中也有一份戚戚。
  郑朗听后苦笑。
  自己是大意了。
  宋朝有官员被杀害,也是多发生在这些蛮族地区。不过作为一个宰相,想谋害的事倒不多,倒是唐朝有,可唐朝不一样,以武立国,游侠遍地皆是。宋朝却从未有过,那怕是秦桧,一生也没有那个气愤的百姓敢加害。
  但自己不同。
  自己忽视了自己的价值。
  这些年来修修补补,实际利用金手指做下许多大事。
  可以说宋朝变得更富更强,有赵祯信任的结果,但也是自己的缘故。翻看史书,能与自己相比的人不是很多了。有,但那都是开国宰相,有开国之功,情况不一样。太平盛世时,与自己相比的少之又少,即便姚宋在世,也未必能做到自己这一步。
  自己这身份对宋朝百姓来说是好事,可对敌国来说,太恶人了,无论交趾,或者西夏,对自己忌惮非是自己所能想像的。
  认为自己在这里平安无事,可舟己随时会遇到危险!
  一直太大意了。
  苏东坡在岭南平安无事,甚至可以教导蛮族的孩子读宋诗,但宋朝离开苏东坡可以,离开自己性质却是截然不同。因此苏东坡轻装出行,没有人加害,自己轻装出行,就能让敌人钻了空子。
  道:“你是特务营的人,为什么不向朝廷诉冤?”
  “就是特务营的人,也仅是一名小校,郑相公,扪心自问你说我能将这个冤诉成吗力……”
  “要相信朝廷,还有我呢,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知道郑相公是一个好官,可我上哪儿找到与郑相公见面的机会?就是见到郑相公,郑相公能将杀人凶手真正绳之以法?那么陈执中相公家冤死的三名婢女是怎么一回事?”
  郑朗不能言。
  就算他找到自己,能绳之以法,可朱家出了多名官员,还牵连到多名士大夫,能将主要作案人员充配牢城,就算不错了。以张平孟兄弟情深,这一判决结果,必然不满意。
  但张平孟对郑朗还是很尊重的,不尊重都不行,虽他有冤仇,郑朗待他不薄。继续往下说去,一直没有机会,可是张平孟利用他的身份,就在会溪新城一直活动,实际是暗中监视郑朗。
  有巡逻的兵士看到他,谁能想起来?
  没有想到机会到来,郑朗来到此处小山下观看风景散心,他伏在林中监视,然后看到一个乞丐冲过来,他感到很奇怪,接着又看到乞丐带着郑朗过来,嘴中说着什么殿下公主。
  这件事风闻天下,张平孟也听说了,很聪明的一个人,立即想到赵念奴逃到会溪城,就在前面。于是迅速隐入林中,将埋伏的人喊过来,伏于林间。郑朗一行人回来,弓箭齐发,将四名侍卫击毙。
  郑朗问道:“这么说,你想将我活捉到西夏?”
  张平孟不作声,表示默认。
  “你能有这个本领将我们带到西夏?不要说带到西夏,可能你们不出几十里路,马上兵士就开始大肆搜捕。”
  郑朗认为是不可能的,自梅山蛮到溪蛮,活动着近两百名特务营的斥候,另外军中又派出三百多名斥候,否则郑朗也不会给出一张详细的溪蛮地形图,将彭仕羲生生吓着。
  本来重心是在梅山,随着郑朗来会溪城与溪蛮盟约,许多斥候一起转移到溪蛮地区。
  这些斥候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而来,活动范围很大,若是带着一包行李,还能潜行出去,自己这里是三叮大活人,天稍一黑,自己未回会溪城,一张天罗地网马上就可以拉开。因此郑朗说几十里,而不是一百里路。根本走不出一百里。若路上再耽搁一会儿,到了明天搜捕的人更多,不要说几十里,几里路都走不通。
  “无妨,一叮活着的郑相公比死了的郑相公价值更大,但我已露面,也是告诉你,若到了万不得己之时,我不介意……”
  ………”
  懂的,活的郑朗带不出去,但可以杀死郑朗。
  现在不仅有郑朗,还有赵念奴,更麻烦。
  郑朗不语了。
  往前走,赵念奴渐渐走不动。听说会溪城就在前面,一路赶得急,路上走得脚抽筋,所以才在林间休息的。
  一个蛮人用刀背拍打着赵念奴。
  “你敢。”梁怀吉喝道。
  郑朗将他阻止,将赵念奴放在自己身上,背起往前走。没有什么不敢,杀死自己三人人家也敢。并没有走多远,就在前面,一处断崖,一行人停下。张平孟说道:“郑相公,崖下有一个隐蔽的山洞,是我无意中发现的,里面倒也宽敝,就委屈郑相公在里面呆上一年半载了。”
  说着拿起准备的萝筐,准备往崖中间放人。
  峭壁中间是一个山洞,但是崖间长满了古藤,将洞口严严挡住。若不是碰巧发现,很难知道中间有这么一个山洞。悬崖并不高大,仅几十丈,可很峭,崖下还有一座小庙宇。
  郑朗扭头看着一个蛮人,问道:“你们是巨岩峒蛮?”
  “正是”张平孟答道。
  郑朗已经知道张平孟打的是什么主意。
  首先是巨岩峒,此次会战,巨岩峒损失很大,这是一叮小峒族,与广南西路不同,广南西路有许多大的山洞,故称为洞或者峒蛮,不过一些比较开化的峒蛮也走出山洞,毕竟山洞虽好,可以挡猛兽,可以遮蔽风雨,但山洞里潮湿阴暗,对人身体不大好。荆湖南路也有山洞,也有一些峒人不开化,继续呆在山洞里,但多数虽称为峒,因为大型山洞少,实际据山而守结寨自保,走出山洞了。
  巨岩峒就是在这里不远处,一个小族,只有几十户,对彭仕羲很忠心,此战中牺牲二十多名壮士。
  这个小壁有也有一个美丽传说,据传远古时代,巨岩峒有一勇士,带着族民迁移于此,但是此处有了妖魔,勇士与妖魔展开一场天昏地暗的大战,然后双双同归于尽。这处崖壁就是勇士劈下的。
  不能当真,可蛮人有蛮人的文明与传说。
  因此巨岩峒于此设一庙,时常来拜祭。
  就在会溪城眼皮底下,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至少在郑朗所获得的情报里,并没有标明这里有一个山洞。多半是张平孟无意中发现,这也是他能力的表现,于是用来做为关押自己的好地方了。
  若是张平孟利用他的身份,主动请命请求在这一带搜查,那么更不易发现此处山洞。
  暂时是没有办法将自己带出去,不过呆上一年半载后,宋朝必将搜集范围扩大,这里松……往西南就是绵绵的武山山脉了,再往西南就是田氏了。若是西夏利用一国之力,不走大路,专门走蛮人、蕃人居住区域,那么就可以从西南,将自己活活带到西夏。一个宰相,还是宋朝必不可缺的宰相,一个公主,西夏发达了。
  但他微微一笑。
  时局很危急,可以要对方不想将自己杀死,就有机会。
  张平孟虽然精心设局,宋朝比他更聪明的人不要太多。就说荆湖南路,张亢等人的智慧也远非张平孟所想的。
  然后牵着赵念奴的手,下了萝筐。
  呆了下去,一名蛮人拨开密实的古藤,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张平孟说道:“请进吧。”
  郑朗坦然走了进去。
  看着郑朗的表情,张平孟也暗自佩服。果然胆大包天,到了这地步,居然半点害怕的表情也没有。
  不过胆子大好啊,若不是胆子大,仅带着四名侍卫过来,自己如何得逞。捉住了郑朗,以及一名公主,这一回有足够的筹码能逃向西夏谋取一个高官。
  人一旦坠落,心就会越来越阴暗,开始时张平孟仅是为了报兄长之仇,但此时一颗心渐渐坠入地狱。
  但他不知道,就是他成功将郑朗捉到西夏,郑朗有也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机会,安然再度回到宋朝,不仅他有机会,包括赵念奴,都有机会带回京城。至于张平孟自己逃到西夏,此事揭开,也休想活上一年半载!
  张平孟虽是特务营的人,郑朗甚至一度将他当成精锐培养,可是张平孟了解的特务营,仅是冰山一角。
  郑朗当然不会说的。但自己也要陪赵念奴吃一样的辛苦了。
  一行人走进去。
  洞果然不小,早有准备,里面堆着一些棘刺藤蔓,几块石头,用来堵洞口的。还有几床被子,一些丰柴,一些干粮与食用水。
  一布置后,成了一间很隐秘的监牢。
  只是山风吹来,带着阵阵森冷,赵念奴与梁怀吉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赵念奴说道:“冷啊。”
  “公主殿下,迁就迁就吧。”张平孟道。
  说完,重新带着手下从箩筐里上了崖顶,古藤落下来,山洞里立即黑漆漆一团,郑朗听到悉悉的声音。
  是几名蛮人在搬棘刺与藤蔓发出的响声。一会儿洞口严密地堵上去,一名蛮人点燃油灯。其中一个蛮人扔了几块饼过来。
  郑朗将饼递到赵念奴手中。
  赵念奴忽然哭泣起来,道:“是我害了郑相公。”
  “与你无关系,相反,我还要感谢你。”
  “怎么?”
  郑朗附在她耳边说道:“乃是我掉以轻心,疏忽大意,挟勇轻进,陛下虽让我带一百名侍卫贴身保卫,可我多不喜张扬行事,又来到荆湖南路,非是与交趾人打交道,所行带的侍卫越来越少。若不是你,张平孟就没有这次机会,那么就不是活捉我,而是击杀。”
  赵念奴刚才可是亲眼看到那一幕的凶险,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
  郑朗又安慰道:“无妨,一定要活着,不要激怒他们,听我的话行事,只要活着,就有逃出去的机会。并且即便他们能得逞,将我们带到西夏,我还是有本事带你回京城。要相信我,从契丹能回来,这里还是辰扑地界呢。”
  “嗯。”赵念奴点头,对郑朗,不是偶象,而是极度的崇拜。
  “吃一点东西吧。”
  “嗯”赵念奴又听话地点头……”名看守的蛮人,也许不是蛮人,不细看看不出来,细看相貌略有些区别,象是西北来的,大约是西夏人。看到他们在交头接耳,警惕地看着他们。
  郑朗笑了笑,继续吃饼。
  但一会儿郑朗也感到头痛了。
  张平孟准备充分,食物,水,油灯,被子,干柴,还有马桶。可这只是替郑朗准备的,不是替赵念奴准备的。
  山洞虽不小,也不过深十几米,宽不过两三米,尽头还有一叮几个小洞,看着那些小洞,赵念奴感到很害怕。郑朗找了几根柴禾,将这些小洞堵上,可缝隙堵不严,这些小洞与外面的洞串起风,使得山洞更冷。
  郑朗又用余下的棘刺与藤蔓做了一堵墙。赵念奴是女子,生活不便,顺便起一个挡风作用。效果不是很佳,还是很冷……”名大汉扔来两床被褥,郑朗道:“我们三个人,两床被子不够的。”
  “我大哥就是被你杀害的,我二哥也是被你杀死的,再罗嗦,我马上一刀剁了你”一名大汉突然暴怒起来。一说话,口音暴露出来,果然是西夏人,虽是汉语,但是西北腔调。
  肯定不是郑朗杀的,可西北数战,皆是郑朗指挥的,杀死了许多西夏人,也能说他的两名哥哥间接死于郑朗之手。识时务者为俊杰,郑朗没有再言语。
  真的很冷,天色渐渐暗下去,郑朗也不知外面会乱成什么样子,阵阵山风吹来,又到了冬月,山洞里寒气逼人。心中想到,若在岭南就好啦,即便冬月,也不会有这么冷。但这是不现实的。
  想了想,将两床被子抱到里面,铺起柴禾做床,好在这几个月,赵念奴多半过着这样的苦日子,习惯了。然后带着梁怀吉走出来,于外面用柴禾做了一个地铺,对梁怀吉说道:“将你外面的皮袄脱下来,咱们凑和吧。”
  这也是赌。
  赵念奴身份重要,远不及自己身份重要。若是自己病倒在这个山洞,有一个三长两短,就失去了价值。这会逼得张平孟添加一些生活用品与被褥。但真冷啊。
  可不会有人同情的,看样子,这几名西夏与自己有着深仇大恨,自己冻死才好呢。
  正准备和衣躺下,赵念奴走了出来,说道:“郑相公,我在里面很害怕。”
  “不用怕,外面有这么多人呢”郑朗安慰道。
  实际他心中也苦瑟,没有想到遇到这么一场事。
  “你……进去“……”
  ………”
  郑朗摇头。虽然环境恶劣,礼制还要遵守的,没有时间,若有时间郑朗还想修礼乐、圣智、忠恕、孝慈,一旦将这些修好,那么就可以对整个儒学系统进行反思诠释,又能来一叮总结。郑氏的新儒学便会完善,向世人传扬,这将是一种全新,开放,积极,进取的新儒学,而非是以前墨式保守的错误儒学。但也不会是孔夫子的儒学,都是从夫子的儒学上延伸出来的。汉后的儒学吸取儒家内敛的一面,郑氏儒学将会吸取儒家积极的一面。是两个分枝。
  因此礼制必须要遵守。
  忽然远处传来喧哗声。
  可想而知,郑朗久未回去,将士必然出来寻找,看到这四名侍卫的尸体,大搜查已经开始。
  一名大汉低声说道:“你们再说话,我就杀死你们。”
  绝对绝对不是假的,此时若是郑朗一声大喊,十之五六,会让不远处的宋军听到,这几个大汉也必然出手。郑朗压低声说:“殿下,梁怀吉,说话悄声。”
  怕他们一紧张,大声喊出来,大事去矣。
  心中道,苦逼,真苦逼。
  赵念奴与梁怀吉点头,只是缺少阅历,即便如此,这两个多月的流浪生活,也使他们增加了实践经验。两人并不笨,懂得轻重。赵念奴低声说道:“郑相公,都到了什么时候,还要拘束礼仪?”
  郑朗拼命地摇头。
  赵念奴又用更低地声音说道:“你进去,有什么主意,我们三人也好说话。找不到我们三人危险,找到也能杀死他们,外面人不知道的。”
  还真劝动了郑朗。
  走了进去,重新铺柴床,赵念奴忽然递来一床被褥。
  “不行的,你会很冷。”
  “你过来,让小吉子一人裹着它,我们凑和。”
  “这更不行。”
  梁怀吉说道:“郑相公,将就吧,不能让殿下冻着。”
  说着做主,将郑朗的袍子与赵念奴的袍子,还有自己的袄子,一起推到赵念奴那边的地铺上。这样问题暂时解决了,郑朗与赵念奴用三件皮袄袍当盖被,梁怀吉裹一裹,一床被子暂时能将他裹住,抵御寒冷。
  但郑朗未看到,在转过身时,梁怀吉冲赵念奴挤了一个眼色。谁说太监不懂?也懂的,不过继续在出着馊主意。
  赵念奴脸羞得痛红,低下头。
  郑朗迟疑好一会儿,真的冷,将就吧,钻上床,但怕赵念奴冻着,给了她两床袄子,自己仅盖着自己的裘衣。
  喧哗声渐渐远去,三人皆如释重负,又有些失望。这种情况下,若是让宋军找到,未必是好事,无论自上面而来,或者自下面而来,有足够的时间让西夏这六人将自己三人杀死。不过失望终是有的,郑朗也不想在这里真的关上一年半载,然后去西夏,动用那几枚重要棋子将自己救出。
  赵念奴忽然说道:“冷。”
  是冷,郑朗也感到冷,这个串风的山洞,山风又烈,夜晚的温度最少比外面低了五六度。
  赵念奴说完,挤了过来,紧紧将郑朗搂住。
  人不会一下子堕落的,包括张平孟,可是一步步的,也就渐渐堕落了。郑朗也是如此,反正已在一张床上,确实很冷,油灯也吹灭了,山洞里黑漆漆一团,郑朗由着赵念奴伏在自己胸口上。
  三件袄子叠在一起,两人又挤在一起,寒意消失了一些。
  郑朗问道:“殿下,这一回可冷否。”
  “这一回温暖了”然后赵念奴脸上突然烧烫。此时两人紧拥在一起,赵念奴身体碰到一个不该碰的东西。也懂的,虽是处子之身,但在出嫁前,苗贵妃给了赵念奴一些春宫图,古代多是用这叮来教育子女**的。她一颗心卟通卟通地跳着厉害。
  实际郑朗也不好受,两人紧拥,赵念奴的小馒头软软地抵在他胸膛下面,一想到要象这样子生活几个月,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夜渐渐深了。
  外面山风激荡,寒气逼人,可是听着郑朗的心跳,赵念奴又是害羞,又是快乐。在这一刻,她感到的不是危险的环境,而是多年的梦想得以实现,甚至产生一个不好的想法,希望就这样一辈子生活在这个山洞中,永远不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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