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新政策

  当天晚上,苏言在总督府内大设宴席,以东道主的身份款待朱成功以及鲁王朱以海为首的一众文臣武将。
  许是清廷威胁被推到了江北,鲁王及鲁王一系的文臣武将都有些放纵的意味在里面,他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不时发出爽朗大笑,荡湖伯阮进和几名武将更是脚踩长凳,耍着行酒令,喝得满脸通红,几欲醉倒。
  苏言虽然没有加入他们,但也陪着朱成功和鲁王朱以海喝了不少。
  酒宴上,鲁王朱以海紧紧抓着苏言的手,带着醉意说道:“安国,本王既以自去监国名号,东南抗清大业就全部托付给你,本王也能放心了,待婚礼结束后,本王就要到那杭州去休养了。”
  “殿下只管放心去也,南京有下官坐镇,不必忧虑。”苏言笑眯眯地说道,没有丝毫挽留的意思,朱以海见他居然没有挽留自己的意思,心中郁闷,没有再开口说话,而是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他虽然嘴上说着要放弃争夺那至高无上的权柄,可内心还是幻想着苏言能够改变主意转而拥立自己,在他看来,自己始终奋斗在抗清前线而从来没有想过投降,这不比那个只会逃跑的堂表亲出色?只要是不瞎的人,都应该选择他而不是朱由榔。
  可惜,苏言虽然明面上对他毕恭毕敬,可实际上却是想要将他彻底挤出南京这个权利中心,并收编吞并朱以海带来的部下。
  朱成功就坐在一旁全程看着苏言和朱以海的交流,他并没有插嘴的打算,他对鲁王朱以海的好感本来就不高,后者曾经与他拥戴的隆武皇帝敌对,尽管隆武皇帝已驾崩,但他心中对朱以海的偏见仍然没有彻底消散。
  ……
  第二天,七月初二,在苏言的主持下,鲁王军上万名兵卒再次在校场上集结,接受事关他们接下来命运的考核,考核的主要内容是体力素质和战场拼杀这两种,以百人一组进行考核。
  淘汰者,发放路费遣散回家;合格者继续留在军中效力,靠军饷吃饭。
  在考核之前,苏言也让士兵们自行选择主动放弃或者参加考核,主动放弃者也能够领到路费遣散回家,因此在考核之前,上万名兵丁中就陆陆续续有五百多人选择拿钱走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昨天的检阅中表现拉胯的士兵,他们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与其到时候被淘汰,倒还不如自己主动退出,免得丢面子。
  考核将持续三天,一天考核一项,然而一天下来,仅仅是体力素质就被淘汰了上千人——这个夸张的比例让鲁王系的将领们脸上的表情都很难看,他们虽然料想到麾下兵马会被淘汰很多人,却没想到只第一项就这么多人被刷下来了。
  苏言没有亲自在点将台上监督,他将任务交给了张名振,又留下一些系统士兵监管,随后便返回总督府,亲自与被从乡间带来的黄宗羲与顾炎武会面。
  此二人本就心怀明室,想要以一身才能报效朝廷,只可惜遇到胡虏南下,朝廷又迅速溃败,只能在江浙一代的乡间隐姓埋名,伺机召集义军。
  在被苏言命人前去邀请来南京为官后,他们二人皆欣然前往,在总督府内与苏言一番详谈后,苏言改变了注意,没有当场任命黄宗羲为户部主事,而是将兴办应天大学的想法告诉了他,邀请黄宗羲在大学落成后担任讲师,教育学生。
  苏言兴办大学的理念与黄宗羲的思想达成了共识,因此黄宗羲欣然答应了下来。
  之所以改变主意没有任命黄宗羲为户部主事,还是因为苏言在与对方的交流中发现黄宗羲更多的只是纸上谈兵,他提出的许多想法都只是空想而不能真正贯彻下去。
  换句话说,让他提建议可以,让他掌握实权并将自己的想法落实的话,取得的效果只会是毁誉参半。
  和黄宗羲不同的是,顾炎武虽然也没有按照原计划任命为工部主事,但在和他的面对面交流中,苏言发现顾炎武不论从军事战略、兵力来源还是财政整顿等方面都能够侃侃而谈,并提出有利于改变弊端的建议,因此苏言便决定任命顾炎武为兵部主事——好在他还没正式对王翊进行任命,不然就尴尬了。
  结束与黄宗羲和顾炎武的交谈后,苏言便带队离开了总督府,来到了离秦淮河不算太远的白鹭洲,这里有一座规模庞大的府邸,将整个白鹭洲都划了进去。
  这里据说曾经是魏国公徐达的居所,可在清军入关后,主人就变成了一家极力跪舔清廷的降官,那降官也在苏言的肃清下被砍了头,家产充公,连带着这座规模庞大的府邸也落入了苏言的手中。
  而现在,成为南安郡王后,按照规格,苏言理应有一座郡王府,他原本是不打算建的,毕竟他的想法是用不了几年他就可以入主皇城,没必要浪费钱去修建一座新的郡王府。
  不过在管嗣裘和张煌言的劝说下,苏言虽然还是没有新建郡王府,但他直接选择了现成的府邸,将这座府邸改建成郡王府,牌匾也更换上了烫金大字书写的“南安郡王府”。
  苏言到来,郡王府内的一干奴仆家丁纷纷出来相迎,为首的中年管家身着一身灰衣长袍,率先向苏言跪拜行礼,口中说道:“小人携全府上下三十五口人,拜见郡王千岁。”
  “起来吧。”苏言抬手说道。
  那管家随即应声而起,他恭敬地看向苏言,没等后者开口,就主动自我介绍道:“郡王千岁,小人名为苏谦,是您府上新招来的管家,曾经是中军营的一员伍长。”
  “哦?”苏言听后有些疑惑,他打量着苏谦,回想起后者刚刚行动时似乎的确有些不便,他起初还没在意,看来应该是战场上负伤退役的。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见苏言疑惑,苏谦解释道:“郡王千岁,小人在南京之战中负伤,腿脚不便而无法复员,小人入伍前也曾是家乡一户地主的管家之子,从小耳熟目染,对管家之事颇有了解,得知郡王府招收管家后便自告奋勇,前来应聘。”
  听完他的解释,苏言也就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没有当场发问,而是准备等会再把苏谦叫到书房去,单独询问一番。
  随后,苏言便让那苏谦带路,到府上各处参观一番,苏谦不愧是管家之子,在他的管理下,郡王府上虽然还没有主人入住,但也是被安排的井井有条,每天都有丫鬟清扫府中各处,因此府上显得很是整洁。
  参观完整个府邸后,也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苏言便让苏谦跟随自己一同进入书房,向他询问起和他一样因为伤势而无法复员的士兵的情况。
  苏谦没有想到苏言还会关心这个问题,因此他听后还懵了一阵,但很快反应过来,回答道:“回郡王千岁,和小人一起退伍的弟兄们都领了一笔抚恤金和路费,大部分人都选择回乡用抚恤金买几亩地,雇几个佃户开垦种地,也有少部分人留在了南京,想要在南京定居。”
  “他们退伍后可有什么难处?”苏言又问道。
  他最担心的就是士兵退伍后遇到困难还没地方求助,最后落得个贫困潦倒,生活凄惨,士兵们舍弃性命随他奋勇杀敌,他可不能让士兵们得不到好下场。
  “回郡王千岁,小人暂时没有听说过。”苏谦想了想,摇了摇头回答道。
  “没有就好。”苏言点了点头,嘱咐道:“你多去打听打听,切莫报喜不报忧。”
  “遵命。”苏谦下意识还想行个军礼,中途才反应过来,连忙改成下人的行礼。
  让苏谦离开后,苏言陷入了思考,南京之战过后,因为伤势而不能复员只能退伍回乡的士兵超过了千人,这些士兵都领到了丰厚的抚恤金和路费,不过苏言觉得这还远远不够。
  汉人的尚武传统在两宋时期遭到了赵家人的阉割,哪怕是到了明代也同样是重文轻武,使得整个帝国都崇尚读书人而轻视武人,苏言想要改变这一现象,对退役军人的优待或许就能改善一点社会的风气。
  就比如,提高军人的社会地位,就像后世的军人优先权利,规定乡里之间的里长一职只能由退役军人担任,军人子女能够公费送入大学等等,通过政策宣传和潜移默化改变民众对参军的抵触,增加参军的吸引力。
  虽然说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但苏言就是要从他这一辈起,重新恢复尚武传统和百姓的血性,这样就算日后他建立的王朝崩塌了,重新恢复的尚武传统也能让汉人在世界民族之林中傲然屹立。
  嗯,苏言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他建立的王朝能够万世一系,如果这个世界线的民主思想还是在近代传播开来的话,除非他的后代顺应潮流改制成君主立宪制,不然的话他建立的王朝很有可能成为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王朝了。
  扯远了。
  提高军人地位这一条的确应该推行,就先在苏言占领的江浙闽三省推广开来,苏言做好决定后,便命人进来研磨,提笔写下了刚刚想到的几点。
  第一,设立解甲司,专门负责退役军人的安置工作,他们将会根据退役士兵的情况核实抚恤金及田亩数量,报给户部,并由户部发放抚恤金,地方官府分发田亩,免去前五年赋税。
  第二,效仿汉朝,设立羽林骑,三军阵亡将士的遗孤将被收容至羽林骑内,接受文化教育和军事训练,待日后建立军校后,他们也必须到军校学习,毕业后优先担任军官。
  第三,退役军人回到家乡后优先担任里长,子女可免费入大学学习,因伤退役者每年能够领取一笔抚恤金。
  苏言目前就想好了这三点,羽林骑这个其实和明太祖朱元璋收的那上百个义子相差不大,朱元璋就是将阵亡将士的遗孤收为义子,从而笼络了人心,那些义子也在日后对他忠心耿耿,冲锋陷阵。
  苏言没有那么大的恶趣味想当别人的义父,所以他就重启汉朝的羽林骑,由“羽林孤儿”代替义子了。
  写完这三条后,苏言吹了吹上面的墨迹,又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纰漏后,才收了起来。
  ……
  因为婚期逐渐接近,接下来几天苏言没有新的动作,江北的明军倒还是不断围攻庐州,而其余已经拿下的城池,明军正加固城防,囤积守城物资。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七月初六,婚礼的前一个晚上。
  南京江宁巡抚衙门内院的小厅内,张煌言和他从宁波接来的妻子董氏与儿子张万祺吃着晚饭,吃到一半时,张煌言突然对董氏问道:“夫人,郡王殿下明日就要成亲了,我让你准备的贺礼你准备好了吗?”
  “夫君,都准备好了。”董氏轻柔地回答道:“妾身一共准备了三百两纹银,十匹绫罗绸缎,一对翡翠手镯和一对玉如意,不过这三百两纹银是不是有点少了?”
  “若是和别人比较,的确有点少。”张煌言面露无奈,“别看我现在是江宁巡抚,名义上是朝廷的官员,可实际上领的却是郡王殿下的俸禄,如果不是郡王殿下给的多,连这点我们家都拿不出来。”
  董氏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他们家的钱基本都在前些年被张煌言拿去招募乡勇了,后面又遭到清军勒索,现在几乎可以说是一贫如洗,全靠苏言给张煌言发的俸禄过日子。
  这些年她也并非心里没有责怪过张煌言,怪他不顾小家只顾国家,可在看见他眼角生出来的几条皱纹和饱经风霜的脸颊后,她的内心只剩下心疼。
  就在这时,张煌言突然话锋一转,他看着还在扒拉着饭的张万祺,道:“万祺已经八岁了,到了启蒙读书的年纪,我又无暇教导,便准备把他送到梨洲先生膝下学习,夫人,还请你准备登门拜访的礼物。”
  董氏看了一眼张万祺,点了点头,道:“也好,妾身听说郡王殿下准备兴建什么大学,等万祺出师后再送他到那个大学里面。”
  年幼的张万祺听着自己父母的交谈,扑闪着大眼睛,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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