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和离
这个蒙面男子是谁?
自家娘亲前世是被带走了,还是真的去世了?
自家父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广仁寺为什么依然静悄悄的毫无反应?
那些僧人们是毫无察觉,还是默许这种行径,抑或是已经全部被解决掉了?
……
太多的问题涌现出来,颜书雪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眼见着前世一无所知的事情,如今活生生的发生在眼前,不知道结果,也做不了什么。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颜书雪紧紧地咬住了嘴唇,指甲也深深地嵌到了手心里,心中开始深切地痛恨自己的没用。
宇文岚看到颜书雪脸色雪白,紧咬着的嘴唇已经隐隐有一丝血迹漫了出来,心中一阵心疼,上前默默地握住她的手。
室内,昏黄的灯光下。
沈氏心知今日之事不能善了,可她不知道这个一出现就闹了这么大阵仗的蒙面男子,到底是什么人,所谋何事。
这个蒙面男子,绝对是个身份不同寻常的人,那漫山遍野的蛇,就不是能轻易弄到这广仁寺里的。
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广仁寺里依然毫无反应,要么这个蒙面男子真的手眼通天到收买了广仁寺的僧人,要么就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广仁寺的僧人们都没了反抗的能力。
沈氏想想至今未出现的墨画和荷香,还是更加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再说,这广仁寺可是大梁最鼎盛的寺庙,就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偶尔出宫上个香,也会直奔广仁寺,更不要说寺里还有慧清大师,这可是皇上都敬上三分的人物。
怎么想,这寺里的人都不至于被收买,纵容着别国的人来这里放肆。
沈氏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脑中却在快速地分析着所有的可能。
气氛陷入了一片沉寂。
蒙面男子似是有些不耐烦了,开始催促道:“想好了没有,是乖乖跟我走,还是让我打晕带走?”语气里那浓浓地势在必得,让靖王妃刚刚平复了一点儿的心情,又气得激荡了起来,整个身子都被气得微微发抖。
这人怎么能这么嚣张,这么肆无忌惮?
靖王爷的脸色也不好了起来,这里可是大梁,这个蒙面男子直接把他视若无物,实在是太打脸了。
只是……
看着落入蒙面男子手里的沈氏,想到自家王妃对沈氏的情谊,靖王爷无奈地叹息一声,只能强自忍耐下来,先安抚自家王妃。
只是,心里却暗暗地把这个蒙面男子,牢牢地记了下来。
沈氏缓缓地放下茶杯,芊芊素手轻轻地抬起来,水葱儿一般的玉指,缓慢却不迟疑地把蒙面男子的手,果断拂开,安抚靖王妃道:“阿茹,你不要激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接着又向蒙面男子道:“若是跟你走,你又能怎么把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大梁?”
沈氏似乎是意动了。
靖王妃张口欲言,却看到沈氏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最终沉默了下来。
那蒙面男子听了这话,仅露出的一双眼睛,玩味地打量着沈氏,心中的兴致更浓了。
“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我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这儿,自然也能安安稳稳地带你离开。”蒙面男子挑挑眉,言语里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傲气,随即又漫不经心地指向桌下的颜锦丰,“可要我帮忙,杀了这男人?”
沈氏微微一笑,傲然道:“这便不劳了,你若杀了他,只怕再手眼通天,也逃不出我大梁半步。”
蒙面男子有些诧异,“这是为何?”
莫非这个怂包,还是大梁的重要人物?
蒙面男子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他明明查过了的,颜锦丰只是个四品官员,也没什么家世底蕴,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便弄到这儿来了。
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弄死了还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还值得大梁举国之力追究?
“呵,倒是差点儿被你这女人绕进去了,广仁寺我都闹了,还在乎多杀这么一个人?”蒙面男子突然嗤笑道,“区区大梁,也不过如此,什么得道高僧,不过是群欺世盗名的骗子,自诩能上知天命,怎么就被我简简单单一包迷药全都放倒了。”
蒙面男子一脸的不屑,沈氏却淡定了下来,瞧了一眼门外,脸上带上了一丝笑意,“你就这么有自信?”
门外寂静地有些诡异。
颜书雪突然感觉有些发冷,不自觉地又向宇文岚身上靠了靠。
屋子外面,本来让人心悸的“嘶嘶”声,竟然全都消失了。
什么情况?
蒙面男子脸色一变,询问的目光向身后看去,那拿着笛子的蒙面人,呜呜呜地吹了起来,声音刺耳,简直要穿破脑仁儿一般。
可是,外面竟依然毫无反应。
那些蛇……
颜书雪亲眼看到,清凌凌的月光下,那些蛇都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身子,狰狞可怖,却又无声无息。
颜书雪兀自惊奇,宇文岚却已经趁机吩咐敖文刚刚召集起来的人手,强攻了进去。
屋内气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那蒙面男子深深地看了一眼触手可及的沈氏,并没有把她揽过去做人质,而是手一挥,对身后的手下道:“走。”
紧接着,屋内不知道从哪儿又跳出了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护着蒙面男子两人且战且退。
靖王爷在这几个蒙面黑衣人跳出来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把靖王妃留在进来的人保护下,抽出长剑,追了上去。
颜书雪也冲进了屋子,好好的打量了一番,从头看到脚,发现自家娘亲没事,才稍稍放下了心。
待那些危险的黑衣人都走光了,颜锦丰才跌跌撞撞地从床底下爬出来,铁青着脸,看着沈氏眼里满是愤怒和厌恶,目光简直要把沈氏生吞活剥掉。
“你怎么来了?”沈氏闲闲地问道。
“哼,我不来,好让你跟那个野男人跑掉?”颜锦丰怒容满面,甚至连靖王妃还在旁边都顾不得了。
“父亲,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娘亲……”颜书雪急了,忍不住辩驳道。
“你闭嘴!”颜锦丰咆哮道,“我在跟你娘说话,你给我滚一边老实待着去!”
“你……”颜书雪还要再说话,却被沈氏止住了。
沈氏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只是这模样在颜锦丰眼里,却无比刺眼。
又是这样,又是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动容吗?
颜锦丰脸上有些扭曲,狰狞的面目,让颜书雪不禁揉了揉眼睛,开始怀疑,这到底还是不是她那个曾经中过探花郎、在外面一向风度翩翩的父亲了。
“你说啊!你说啊!”颜锦丰紧紧地摇晃着沈氏,“每年你都来这里,说是给岳父岳母诵经,你就是这样诵经的?枉我这么相信你纵容你,你就让我看到这些东西?”
“哦?既然你相信我,那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沈氏清冷地声音响起,声音里不带一丝波动。
“本来春花儿说你来这广仁寺,是打着诵经的幌子与人私会,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是这种人。”颜锦丰双目赤红,穿着粗气呼哧呼哧道,“你竟然都已经到了要谋杀亲夫私奔的地步,说吧,你们来往多久了。”
说到最后,颜锦丰的神色已经有了几分癫狂。
宇文岚见状,跺了跺脚,上前去把颜锦丰拉开。
沈氏掸了掸衣服,也动了火气,“颜锦丰,你没长眼睛吗?”事情到底是什么样,你看不懂?
“你这个四处招蜂引蝶的贱人!我们颜家,我们颜家怎么会娶进你这种该被浸猪笼的贱人!”颜锦丰来回踱着步子,满眼的焦躁。
颜书雪满脸泪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父亲。
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沈氏这是无妄之灾好吗?
颜锦丰一个中过探花的人,怎么会当真笨到连这都看不出来?
很明显,颜锦丰看出来了,也都明白,只是不能忍受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被**裸的展示在人前,也不能容忍沈氏被别人觊觎。
既然惹不起那来去如风的蒙面男子,那就尽管把火气撒在沈氏身上好了。
颜书雪突然明白了,春姨娘为什么会用这么笨的法子来害自家娘亲,因为不论孰是孰非,无论最后会不会查出她来,自家娘亲在父亲心里的地位,都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甚至,因此被父亲休弃。
而事情一旦传出去,无论是非对错,自家娘亲的名声,是肯定没了的。这世道,对女人本就比对男人严苛得多。
颜书雪突然发现,春姨娘对颜锦丰的了解实在是太深了。
可是,她竟一时无法面对,颜锦丰展示出来的这副真实的嘴脸。
实在太丑陋了!
颜锦丰怒火中烧,大发雷霆,沈氏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里面有几分惆怅,又有几分愁绪。
大概是个人遇到这种夫君,都开心不起来。
即便沈氏已经和颜锦丰成亲十多年了,甚至女儿颜书雪都已经定亲,只待及笄便能出嫁了,她还是对颜锦丰这副嘴脸习惯不起来。
今日刚刚遭逢大变,沈氏突然就觉得心里有一股深深地倦意,看着颜锦丰有些意兴阑珊。
“我们和离吧!”沈氏开口道。
颜锦丰听沈氏说的这句话,面色更加扭曲了,“和离?做出这种事情来,你还想着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和离?我告诉你,你做梦!”
“你失态了。”沈氏缓慢地说道。
就四个字,却让颜锦丰心神一滞,看了看旁边面带不平之色的靖王妃,还有面色尴尬的宇文岚,以及痛哭地颜书雪。
颜锦丰僵硬地转过了头,只觉得无地自容。
丢人,丢大了啊!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颜锦丰想到一直以来,春姨娘都有意无意地提到,沈氏对他不怎么上心之类的,旁敲侧击地提醒他,沈氏该不会有了外心……
颜锦丰本来是对沈氏有信心的,沈氏毕竟出身侯门,自小端庄贤淑,气度不凡,便是多年未让他再近过身,不愿为他生下嫡子,也断然不会做出那等没皮没脸的丑事了,因此每次都是斥责春姨娘几句,听着春姨娘乖乖认错。
他只当春姨娘是小心眼儿嫉妒,故意给沈氏上几句眼药,争争宠,却没想到,沈氏真的在面的这种事情的时候,依然云淡风轻。
可是,这次他在书房捡到了一个纸团,上面写着,沈氏正在广仁寺与人私会,时间地点清清楚楚,让他过去一见即知。
颜锦丰心中的怀疑便又萌芽了。
本来他是犹豫的,可是没等他犹豫完,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晕了,再醒来便已经到了这广仁寺的桌子底下,听着陌生男子要带沈氏走,而沈氏却冷静淡定地周旋,语意中甚至没几分恼怒。
正常女人面对陌生男子要强抢自己的时候,不都会痛哭流涕,狼狈不堪么?
若这个时候,自己的夫君还在面前,不是应该以死明志,誓保贞节么?
为什么沈氏就这么云淡风轻,浑若无事,反而是他狼狈不堪。
沈氏的淡定,深深地刺痛了颜锦丰,他只觉得心里烦躁地如同有一把火在烧,却找不到丝毫发泄的途径。
熊熊而起的怒火,或者也夹杂着妒火,烧得颜锦丰若癫若狂,坐立不定。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和离,那我就退一步。我自请下堂,只要一纸休书。”沈氏看着颜锦丰的反应,求去的心思,愈加坚定了。
沈氏看了看颜书雪,以及旁边耐心闻言安慰她的宇文岚。
自家女儿已经长大了,她也给女儿安排好了归宿,实在是不想再在这颜府忍耐下去了。
更何况,出了这事儿,她便是再在颜府待着,颜锦丰也决计不会像之前那样,对她听之任之了。
这件事情,触动了颜锦丰心中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与其回去整日里硝烟弥漫,还不如趁现在,一刀两断。
“给你一纸休书,好让你开开心心地再嫁?”颜锦丰的神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你死了这条心吧!这辈子你生是颜家的人,死是颜家的鬼,生生世世都别想逃脱。”
沈氏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算了,他开心就好。
这么多年来,两个人鸡同鸭讲,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说不通,直接去做便是,反正,已经习惯了。
颜锦丰看着沈氏心灰若死的木然神色,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恐慌,更加焦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