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2,房门内外
群星闪烁,凉风习习。一辆银色的宝马,犹如夜色下的精灵,轻盈,优雅的在四方的大街小巷中穿行。
开车的男子,年轻,帅气,带着年轻人少有的成熟和稳重;而坐在副驾驶上的女子,窈窕,漂亮,略微显得有些拘谨。年轻女子的目光虽然平视前方,却同时在用余光暗暗的打量着身边这辆崭新的,她从来没坐过,还充斥着皮革味道的汽车。女子对车的了解不多,但是方向盘中央那三个醒目的字母却还是让她意识到自己乘坐的这辆车,很不一般,是一辆即使在省城,也不多见的豪车。
“小勃,这是你新买的车么?”快到梁娅所在的永城中学家属区时,忍了半天的梁娅终于忍不住问。
“嗯。今天朋友才从深市那边开过来的。怎么样,还行吧?你要不要试试,小娅?这车看起来大,但是操控起来很灵敏,很轻松的。”王勃对梁娅说。他知道对方利用暑假也考了驾照。
听了王勃的话,梁娅却赶紧摇头,说:“不了,小勃。我的技术不行的。”
王勃看时间尚早,干脆把车停到路边,要梁娅跟他换位,说现在是晚上,人少,可以出去兜会儿风。
梁娅拧不过王勃的坚持,才拿了驾照不久的她见了方向盘心头也有些发痒,更何况是一辆她从来没看过的豪车,推辞了两句,便点头同意了,笑着说:“那我就开一段路吧。”
在路边停了一会儿的x5重新启动,以比自行车快不了多少的速度开始沿着四方的围城公路绕圈。梁娅一开始极其的小心谨慎,抬头挺胸,小脸紧绷,十分的紧张,一圈过后,便慢慢的放松下来。期间,宝马经过那条曾经带给他无数美好和浪漫的五十米大街,王勃想到了大街尽头的那个荒芜的坝子,自己在过去两年先后在那个坝子上停过的白色的面包车,红色的桑塔纳,黑色的帕萨特和黑色奥迪a6。除了车,还有车中的女人们,从最早的姜梅,到后来的田芯,再到曾萍,董贞。
一个个血脉贲张,让人疯狂的夜晚。
梁娅见两次经过五十米大街的时候,王勃都在朝那里张望,即使过去了许久,他看向窗外的目光也指向那里,梁娅遂轻声的问:“小勃,你是想去五十米大街吗?”
王勃先是一愣,而后很快摇头,笑着说:“不了。小娅,回家吧。肚子有点饿了,回去吃你熬的稀饭吧。”
“嗯!”梁娅点了点头,轻轻加了加油门。速度计上的指针很快划到了60这一位置。
到了梁娅家里,两人开始就着梁娅下午在小区门口买的凉拌菜呼啦啦的吃起这迟到的晚饭来。期间偶尔闲聊两句,憧憬着明天即将到来的远行。
吃了饭,两人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墙上闹钟划过十点的时候,梁娅起身去了一趟自己母亲的卧室,走出来的时候胳膊上搭着一套浅色的分体式睡衣。梁娅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男孩,略显羞涩的说:“小勃,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你……去浴室冲个凉吧。”
眼前的情景,让王勃的记忆一下子拉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个电闪雷鸣的雷雨夜。女孩也是如此这般的让他去洗澡,还说让他将就穿一下她父亲的睡衣,不穿就不让他进屋。
“好的,小娅。”王勃的思绪重新回到现实,想到睡衣,目光就落在梁娅的胳膊上,然后便看到了女孩搭在胳膊上的分体式睡衣,面色立刻一变。
睡衣?男人的睡衣?程文瑾的家里怎么会有男人的睡衣?难道……王勃心头一凛,忽然间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人狠狠的插了把锋利的刀子。四方这边的风俗他是知道的,家里死了人,配偶通常都会把死者穿过的衣服鞋袜全烧掉。当初他母亲死后没两天,王吉昌便用背篓把他母亲所有的衣服,包括几件几百元一件的,母亲舍不得穿的好衣服全部背到稻田里,堆成一堆,而后用火付之一炬。当时的王勃不太懂,不满的问王吉昌为啥烧他母亲的衣服,王吉昌无奈的说,不烧又能干嘛?你我都穿不得,现在也不是缺衣少食的年代了,你妈的衣服即使再好,但是死了,送人家人家也不要啊!
梁经权走后,他的衣服要么被程文瑾送给他农村的亲戚,要么烧掉,家里是不会留的。现在却出现了一套男人的睡衣,王勃的心开始下沉,不论是谁,梁娅也好还是她妈也好,一时半会儿,都让王勃难以接受,既惊且怒,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一般。尽管,不论是他的惊也好还是怒也罢,其实都没什么道理的。
梁娅见王勃把目光落在了她手上的睡衣上,而且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却很是欢喜。不过,她也不敢久等,让王勃对她的误会越来越深,赶忙解释:
“小勃,你别误会,这睡衣是新的,谁都没穿过。是上次我妈帮我姥爷买的,结果买大了,也没去换,就放家里了。你如果不喜欢这款式,那就……那就不换吧。”梁娅清楚的记得,上次王勃在自己家里,自己叫他洗澡,并让其暂时穿一下她父亲的睡衣,对方却打死都不愿意穿。当时她还有些想不通,后来冷静下来一想,联系对方身上的一些生活习惯和平时的言辞,才知道是对方身上的洁癖作祟。如果不是这套睡衣没穿过,她今天也是不会拿出去的。
梁娅的话让王勃的脸色由暗转喜,犹如起死回生。
“没事儿,我就将就穿一晚吧。”王勃从沙发上站起,接过梁娅挂在胳膊上的睡衣,转身朝浴室走去,心情轻快,脚步轻松。
“我干嘛要向他解释啊!误会就误会呗?”看着王勃脸上重新焕发的笑容,梁娅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很是有些“不满”她刚才的表现。
洗了澡,时间便到了十点半,考虑到明天就要出发,差不多该休息了。
梁娅问王勃愿不愿睡自己的房间,她去睡她母亲的房间。这是个很有诱惑的提议,但是王勃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让梁娅给他拿床席子,拿个枕头,他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就一晚。尽管孙丽对他提出了分手,王勃却也做不出当天分手,第二天就去睡另外一个女孩儿床的事,哪怕单纯的睡一晚其实也并不代表什么。但冥冥中,他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看着他。而且,到现在他也没想好如何处理和孙丽之间的关系——是听从女孩的意思,两人从此一刀两断继续做朋友,还是厚着脸皮去挽回,祈求对方的原谅。
梁娅也明白王勃的顾虑,劝了两次,见王勃态度坚决后也就不再劝了。把席子和枕头递给他后,梁娅笑着朝他弯了弯手指,道了身晚安,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轻轻的掩上了卧室门。
“啪——”卧室门轻轻的关上。但王勃却并没听到反锁声。梁娅家的卧室门跟他家里的卧室门一样,是那种很老式的,把手中央有个圆形按钮的圆把锁,只要轻轻一按,就能反锁,同时会传来一声清晰的反锁声。王勃耳聪目明,此时只有两个人的屋子也是万籁俱寂,他确定自己没听到“咔嚓”的反锁声。
是相信自己,还是……
王勃不想深想下去。如果是平时,就凭对方没有反锁,他一定会据此浮想联翩,推断出一系列的结论出来,并根据情况,采取一些相应的行动。
然而,今天算是他的情殇日,他是无心也无力的去多做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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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娅熄了灯,上了床,轻轻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一年前的记忆犹如近在眼前的画卷,一幅幅的在她的眼前徐徐展开:
两人幸福的去附近的农贸市场买菜,打打闹闹的回家,携手做出一顿丰盛的晚餐,愉快的吃掉,而后毁尸灭迹,收拾残局。之后,一起回到客厅,相依相偎的躺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不久,雷声乍起,暴雨突至,两人鸡飞狗跳的收拾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关门闭户。然后是洗澡,冲凉。最后躺在温暖的小床上……
梁娅打了个激灵,记忆的画面就此中断。她睁大眼睛,朝窗外看去,外面繁星灿烂,一派晴朗的样子。梁娅又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了听客厅。客厅并无动静,好似无人一般。
但那里并非无人,有他在。
“如果自己现在悄悄的出去,会怎么样呢?”一个念头像灵猫一样的从脑海跳出,“开门走出去,走进他的身边,钻入他的怀抱,或者拉着他的手走入自己的卧室……”思绪犹如燎原的星火,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回。她知道,只要她勇敢一点,出去,或者让他进来,两人很可能一跃回到一年之前的那种状态。
她有这个自信!
出去的念头如斯的强烈,梁娅感觉自己的呼吸陡然变得紊乱,她咬着嘴唇,双手紧紧的抓住身下天蓝色的床单。
“起来,出去!起来,出去!……”脑海中有声音不停的催促着。
“可是,今天他好难过呢!自己这是乘人之危呢!”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梁娅紧绷的身体随之一松,“我不能那样自私,将他逼到一个难以抉择的窘境。睡吧,闭着眼睛睡吧。等明天就好了。明天的天一亮,一切都会有一个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