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六话过渡
当我再次见到关颖和赵旭的时候,没想到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
重庆的天气,闷热,酒店的房间里,也是如此。
只因为,这不过是一间连3星级也够不上的酒店。
大概一天前,我被人蒙住了双眼,坐在一辆车上经历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然后当车门打开,我便已经被安排住进了这里。
没想到,在房间的镜子上,贴着一张字条。
当我看到字条上的内容时,便发疯了一样的跑出房间,然后用力敲打隔壁的房门。
房门打开了,里面住着的人,正是关颖。
赵旭也在我的隔壁,在另外一间房里。
我们三个人,就这样又重逢了。
当我问起他们这一个星期是如何度过的时候,我得到的回答,却是出人意料的。
他们告诉我,那艘“长江女神号”游轮,在途中出了事故,沉船了。
而我们三个,是这次事故唯一幸存下来的人。
当然,我们三个人,都在第一时间被莫名其妙的救了起来,但是却搞不清楚是谁施救的。
并且,这次“长江女神号”的沉船事故原因,也一直没有对外公布。
过去的一个星期里,他们两个人都没有什么人身自由,只是有一天被人带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并且告诉给他们一条路线,说沿着那条路线走,便能找到我。
所以他们两个就在那一天。整整走了12个小时,但是最后却发现自己竟莫名其妙的绕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出发的地点。
这件事情。就和我之前遇到那个神秘的老人,对上了号。
于是当我又问道他们,有没有在半途中遇到一个老人的时候,他们明显突然都有些激动。
关颖对我说,她觉得那个老人很像一个人,但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赵旭也对她的话表示肯定,并且告诉我。如果那个人还活着的话,至少有130岁了。
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正是当年国家的一位重要人物……
可是。在我的脑子里,却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一个人。
也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我突然对自己的过去,也产生了怀疑。难道那位神秘的老人。说的都是实话。
我的记忆,全部都被抹掉了。
本次出行,无疑是失败的。
我新购买的相机,丢掉了,应该是沉入了长江之中。
所以,连同我之前拍摄的,关于长江的记录照片,也一并消失了。
我只能在回到北京的家里以后。给张主任的那位老同学,写了一封道歉信。
赵旭并没有回来。因为他告诉我,他要从重庆出发,一路向西。
不管是因为那部叫做《一路向西》的电影,还是他突发奇想,总之,他要去西藏,然后从那里进入尼泊尔,再去印度,他告诉我,他现在多少找到了活着的感觉。
有时候,人若是死了一回,便明白了活着的意义。
是啊,我很为赵旭欣慰,因为他至少找到了那种感觉。
而我呢?
我还活着吗?
现在,家中,房间里住着的,又只剩下我和关颖了。
在经历了这次旅途以后,我发现她也变了。
我本以为她会变得冷漠,也有可能低落,但是我却没想到,她竟然变得开朗了许多。
她经常会在我面前说道,原来当一个人真正面对危险的时候,她的生命才变得尤为重要。
虽然我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但是我也很为她高兴。
因为,我至少不用再担心,她有一天会再去寻死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好似一切都又恢复了正常。
我已经再次和张主任提起了工作的事情,所以现在,我便又再次成为了一名为法医工作的摄影师。
每天,我还是会头一个来到分局的大楼里,开门,开窗,将那种独特的,而又让人厌恶的味道释放出去。
然后打扫卫生,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等待着一天的结束。
一切,仿佛都很平静。
但是我却明白,在这平静之中,正在酝酿着一件我无力阻止的事情。
——又下班了。
我独自坐在办公桌前,天色正在变暗,乌云再次笼罩在天空,仿佛黑暗正在从门缝里爬进来。
一支烟,点燃,深深的吸入一口。
我又再次想起了那位老人对我说过的话。
“钟三郎,你要帮助我,帮我终止那份契约……”
那就是他的要求。
他要我帮他终止那份契约,那份他和我父亲钟义之间的契约。
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怎样才能终止那份契约。
他也没有告诉我。
他只是说,有一天当他需要我的时候,他会叫人来找我,要我做一件事情。
只要我做了那件事情,他就得救了。
只不过,我到现在为止,还一直想不出,那到底会是怎样的一件事情。
这就好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我不知道它何时引爆,更不知道它在哪里,只是我却可以确定,这颗定时炸弹,只是为我一个人准备的。
“你还没走吗?”
一个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我赶忙站起身,因为我已经听出来,门外的那个人是谁。
“张主任,您在啊?”
我已经捻灭了手中的烟头,因为在办公室吸烟,是明令禁止的。
张主任走进了房间,房间里,还没有开灯。
此刻,正是光明与黑暗交替之时,办公室里,昏暗得一塌糊涂。
我站着,张主任也站着。
然后,他竟伸手递给了我一支烟。
“张主任……”
“再抽一支吧,就当陪陪我。”
我接过了香烟。
两支烟,点燃,两个人默默的吸烟。
办公室里,已经更加昏暗了。
当那烟头的光亮忽明忽暗之时,我才能看清张主任的那张脸。
那张脸,苍白,疲惫,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纱。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主任也没有说话。
我们只是在默默的吸烟,在这已经黑暗的办公室里,站着吸烟。
当半支香烟燃过,张主任才又说出了一句话。
“你认识段匈吧?”
“嗯,认识。”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会忽然问我这个问题。
我和段匈,还有他,本来我们三个人都曾经在一起配合共事,而且有一段时间,段匈还特意找过张主任,让我去协助他的工作。
怎么今天,他突然问我这样的问题。
张主任这句话问过了,却又无故沉默了好一阵子。
直到一支烟燃尽,他又再次点燃一根。
“段匈,他就在楼下。”
张主任忽然冷冷的对我说道,他的人,他的脸,却依然在那忽明忽暗的烟头光亮下,显得苍白,显得痛苦,显得慌张。
“他在楼下?”
“嗯。”
楼下,是冰冷的停尸间。
难道分局里又发生了什么大案子?
难道段匈今晚又在加班?
怪不得张主任也这么晚都没有回去。
“张主任……”
我诚心的对张主任接着说道:“今晚是不是还有工作?我能帮忙吗?”
我从心底希望帮助张主任和段匈做些工作,因为在拍摄尸体方面,我还是可以做到让他们满意的。
可是张主任,在这样的黑暗中,再次陷入了沉默。
黑暗的办公室,冰冷,死寂,我甚至已经感觉不到对面张主任的存在。
我只能在那片黑暗之中,借着那星星点点的烟头,看到一张死灰色的脸。
那是张主任的脸。
“三郎,谢谢你,那你跟我下去吧……”
他的声音,是冷冷的,就像这片黑暗一样。
他说完话,便已经转身朝门外走去。
走廊里,昏暗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跟在他的身后,但是他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但是他又再次用那种极为冰冷的声音,对我说话了。
“段匈的尸体就在楼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ps:??段匈,原谅我,你的死,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再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