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宝哥的烟

  我和奎五跟在大岁身后,只听他一边摸着石墙一边嘴里还念着数,然后用笔在手臂上写着什么,每过一道石门的时候还用匕首在门边刻画着什么。我上前一看,只见他刻了一个数字在门边,便问他:“你刻的什么玩意儿,这门边不都已经有记号了吗?做那么多记号干什么?别到最后都分不清是哪对哪了。”
  “你懂个屁!”他朝我一甩手。“俺在记下每间石室中的两个石门之间相隔几面墙,这样可以确定每道石门在石室中的方位。”
  “你确定这个干嘛?”我有些纳闷。
  “天盘变换,地盘不动,神盘主位,这六壬盘宫的出路,还得在人盘。”他又在一道石门边刻下一个数字,然后用匕首朝头顶指了指接着说道:“这神盘自然在上头,俺们现在是在天盘,通往最初走出来的那条死胡同,便是地盘。俺虽没能耐推算出人盘的位置,但只要能打破天盘的变,不说破盘而出,最起码也能摆脱天盘……”
  “你就别在那说书了,口水都流干了,我们也听不懂!”我当下打断他。“什么天变地不动的,你就说,你到底能不能找到出路吧!”
  “哈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干笑一声。“明了跟你们说吧,其实这天盘变得不是这些石室或者石门,变的是人、是活物。”
  “嗯!”我将他的话在脑中过了几遍。“你的意思是,其实是我们自己在变,是我们自己把自己变成自己感觉一直在绕圈?”说到这,我自己都感觉有些绕。
  “算你小子不笨,所以要想破盘,必须先确定石室以及石门的开向。等将硬性环境这个不变的量确定好后,剩下的就是消除俺们自己这个变量。”
  “怎么消除?”我连忙问道,感觉越来越诧异了。
  “动则变,静则不变。首先俺们得完全静下来。当然了……”他回过头来看着我们。“停止步子原地不动是没有用的,俺们必须要摒弃一切感官、意识、大脑停止思考。”
  我眉头骤然蹙紧。“那还是活人吗?”
  “你睡觉老实不?”他转过来突然问我。
  “你是指……。”我对他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俺是说,到处乱走动,梦游之类的?”他将双手举起平在胸前,那动作就像外国电影里的僵尸似的。
  “去去去……”我当下有些不悦。“你才梦游呢!”
  “那你呢?”他又朝奎五问道。
  这奎五一路上都是垂头丧气的,好似还没从惊慌中走出来一样,大岁又大声的朝他问了一遍,他这才摇头摆手说道:“莫有儿哩……莫有儿哩。”
  大岁将手臂放下来,拍在自己的大腿上:“那就只能靠俺了。”说罢,他转身继续朝前走。我和奎五跟过去,完全不知道他这是要唱哪出。
  又走了好大一会功夫。“行了,又转一圈了。”大岁在前边伸手拦住我们,身子一软,瘫在地上,拍了拍肚皮。“俺们吃点东西吧。”
  他刚一说要吃东西,奎五的肚子就咕咕的响了起来,想来他被困在这里那么长时间,估计也是水米未进。只听他略带尴尬,表情愤恨的解释道:“那帮鳖孙把俺丢这也就算哩,还拿了俺带的干粮,你们给说说,缺德不缺德咧。”说完,他捂着肚子,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我和大岁的背包。
  我从包里拿出一包压缩饼干递给他,他接过去撕开包装就狼吞虎咽起来。这压缩饼干是一片一片的,他也没耐性一片一片吃了,直接一沓一沓的就往嘴里塞。也顾不上什么几十岁不几十岁的人了,鼓着腮帮子在那猛啃,样子甚是不堪。
  我和大岁也撕开一包就着水吃了起来,我们这包还没吃完,那奎五已经蹲在边上眼巴巴的瞅着我们了,手里还捧着空荡荡的塑料包装袋。
  “先喝点水吧。”我将水壶递给他。“这是压缩饼干,不能一下吃太多,不然胃受不了。”我虽是这样说,但与大岁相视一眼后,还是将剩下的小半包递给了他。
  大岁拍了拍手上的饼干削子,抹了抹嘴,从包里拿了一张纸,埋头在纸上不知在画些什么,不时还看看手臂。
  过了一会,他将纸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原来他依据石门在六边形石室中的方位,将所有石室连了起来,画出了整个石室环图。他将我们所在的这间石室标注为一号石室,一个环过来,总共有六十六间石室。整副图就由这六十六个六边形连环组成,仔细瞅瞅,整个图案是一个不规则的六角星形。
  大岁这时打了个哈欠说道:“哎呀!这吃饱喝足也该睡觉了,说实话,这一路折腾的,俺就没好好合过眼儿。”
  “睡觉!”闻他此言,我顿时无名火起,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睡觉。折腾了这么久,我虽也是身心疲乏,但却毫无困意。“这出去的法子都还没找到,你还能睡得着觉?”
  “谁都不是铁打的,不养足精神,哪有力气和这六壬盘宫斗。”
  “你在干什么?”我见他在那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玩意儿。
  “把你包里那捆绳子拿来。”
  他接过绳子,不一会又将绳头递给我。“系在腰上。”
  “这是干什么?”我依他所说将绳子在腰间系好,想起他先前说的梦游的事。“该不是你怕你睡着了梦游,走丢了吧?”
  “呵呵,你要睡不着就看着俺。”他阴笑一声。“如果睡前不喝酒,俺确实有梦游的毛病。但是发作的不稳定,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
  “你干嘛这么想梦游咧?”奎五将小半包饼干又给解决了,灌了一口水问道。
  我突然脑中电光一闪,总算是明白了大岁的用意。原来他所说的无感官,无意识,指的是梦游。人在梦游的时候确实是没有意识的,不受周围环境以及其他任何事物的影响,是一种完全无意识的举止行为。
  梦游一般发生在深度睡眠期,也就是睡着之后两小时左右。他交代我,如果两个半小时后,他还没有梦游,那就直接叫醒他,别在那白费功夫了。
  他用背包当枕头躺了下来说道:“别跟着俺太近,你们只管牵着绳子,与俺保持绳子长度的距离就可以了。每经过一间石室都要对照俺画的图,一旦路线与图画的不一样了,就说明俺们破盘了。”说完便眯起了眼睛,过了一会他突然又睁开眼说道:“记住,在俺梦游的时候,千万别叫醒俺,不然魂就回不来了。如果发现已经出了闭环,你们就想办法限制俺的自由,只要别让俺再走回来就行。无论什么人梦游的时间都不会太长,时间到了,俺自然会醒。”
  我扔了烧完了的火把杆子,也没开手电,四周顿时又黑了下来。我坐下来划着一根火柴点起两根烟,递给奎五一根。奎五接过烟在大岁边上坐了下来小声的说道:“他这法子能行吗?”
  “行不行也就这样了,我俩都是外行人,也只得按他说的办了。”我想来觉得这确实太荒谬、太他妈鬼扯了。两个现代社会大好青年,加上一个掏野味的现代农民,竟然落魄到要用如此荒唐的方法来对付这几千年前古人设下的陷阱。而更讽刺的是,有可能将我们困死在这里的古人,还极有可能是我一脉同宗的祖先。
  我暗自觉得好笑,朝屁股旁边弹了弹烟灰,就在这烟头闪现的微不足道的红光下,我发现地上散落着很多烟头。当下觉得奇怪,我和大岁自从在第一间石室中一人抽了一根烟以后,就再也没在这些石室中抽过烟。我捡起一个烟头划着火柴一看,顿时傻了眼。竟然还是“白纸包”,我将烟头一转,果真有个红色的“宝”字印在卷纸上。
  我连忙又划着一根火柴,将地上的烟头检查了个遍,所有的烟头上都有一个“宝”字。宝哥从小就偷他爹的“白纸包”抽,抽的多了,也就习惯了这味道。听他说,来了广州后,抽不惯世面上卖的其他烟,对家乡的“白纸包”是份外的想念。后来打听到佛山有个农村老头家里种了烟草,喜欢自制卷烟抽,我宝哥便慕名而去。后来经过他亲自调制,总算是和家乡的“白纸包”味道差不多了。宝哥的“白纸包”味苦、焦油量大、劲儿够猛,南方人根本抽不惯。后来那老头便用写有“宝”字的白纸卷了烟草,专供宝哥,所以这烟可以说是独一无二,世上仅此一家。
  我简单数了数地上的烟头,足有十多支,看来宝哥当时在这间石室中待的时间绝不会短。这片烟头中有一根有些刺眼,都不能算烟头,因为压根就没点着过,是一整根。我拿起来闻了闻,看来这石室虽然阴暗却不潮湿,没发霉也没变味。我用抽完了的烟屁股将其点着抽了一口,嘴又辣又麻,那劲儿是真叫猛。我更加确定这就是宝哥抽的烟,他确实来过这石室,而且应该和我们现在一样,也被困在这里很长一段时间。看看墙角散落的一片烟头,我似乎能看见宝哥当时焦虑崩溃的神情。
  大岁这时已经开始打呼了,呼声在这黑暗的石室中回荡,听起来还真有些瘆人。奎五也躺在地上休息。我正抽着烟,突然嘴里一股清凉,我吐出压根就没有多少量的烟,又抽了一口,还是抽不到什么烟,好像哪里漏气一样。我打开手电看了看,表面没有破损的地方,倒是烟头燃烧的火星,有些奇怪,火星的中央还有一个小红点,那完全不是烟草燃烧的样子。
  我将烟头在地上摁灭,剥开外面的一层白色卷纸,抖掉烟丝,赫然发现烟草中裹着一个纸卷,是那种用小纸条撮起来的小纸卷,很细,就像小孩子用纸条撮的“金箍棒”一样。
  我不觉有些奇怪,将纸条摊开,定睛一看,靠近烟嘴的那头,竟然写有一行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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