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一敌军围困万千重
张伯烈冷笑道:“现在宪法尚未制定,如何选举总统?这些人居然如此狂妄,声称不选出总统就不让我买出门。张某倒想看看他们是如何一口吃成胖子的!”
李肇甫却道:“这些人整齐严肃有如军伍,而且来势汹汹,只怕所谋者大,我们不可轻易视之。依我看还是早作打算为好!”
随后李肇甫组织部分新中国党议员临时提起议案,公推议长吴景濂出面交涉,希望公民团的请愿行为不要影响国会的正常工作,也不要试图将自己的意愿强加于国会,更不能明目张胆地违背法律。想抗议也可以,但别嚷嚷,别挡道!
吴景濂只好硬着头皮带着李肇甫还有公民党的司徒颖、国民党的张耀曾等人来到大门口与那群人交涉,谁知刚出门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牢牢围住,一个个挽袖子撸胳膊,怒目圆睁杀气腾腾,大声叫嚣道:“尔等议员都是全国民众投票选出,理应想民众之所想、急民众之所急。却为何只知道在国会中互相扯皮,不干半点正事?”
这个问题劈头盖脸砸过来,倒让吴景濂为之一愣:“我们如何不干半点正事?难道讨论修改宪法不算正事?告诉你们,制订宪法关乎国家政体、民生福祉,乃是正事中的正事!”
壮汉们嚷嚷道:“什么国家政体、民生福祉,我们不懂;我们只知道‘蛇无头不走,雁无头不飞’!现在国会已经召开将近一年。尚未选出正式大总统,致使国家最高元首悬缺,民国至今尚未被欧美各大国所承认。尔等议员不思匡济国家、报效民众。反而日日在国会中磨嘴皮、打嘴仗,究竟是何等肺腑?”
吴景濂急忙解释道:“自国会正式召开以来,先后发生参议院前议长宋遁初被刺、内阁前总理赵智庵辞职、现任内阁总理孙百熙组阁、南方乱党叛乱等重大事件,致使参众两院疲于奔命,四处灭火,根本无暇考虑修订宪法、选举总统等要事,倒不是我等故意迁延。现在我们正在讨论宪法中的《大总统》一章。只要条文全部通过,马上就可选举总统。还请诸位稍安勿躁!”
为首的壮汉冷声说道:“我等知道你们在讨论宪法中《大总统》一章!可是《大总统》一章条文不过数十、字数不满一千,你们花费近一个月时间依然没有任何结果。如此消极怠工还想让我们稍安勿躁?我们这些人都是‘公民团’成员,代表全国四万万民众的意愿,今天到这里就是希望你们立即制定相关条文、马上推选出正式大总统。咱们丑话可说在前头,要是你们再敢推三阻四。今天各位就甭想走出这个院子!”
吴景濂顿时有些急眼:“制订宪法、推选总统乃是国家最重要事务。兹事体大,岂能儿戏?诸位想要一日之内得出结果,未免太过荒唐了吧!”
为首的壮汉又道:“若是你们觉得制定《大总统》一章有困难,可以先抽取其中关于总统选举的条文加以表决,然后就推选总统嘛!不过诸位可要记住,若是你们今天选不出我们期望的大总统,我们可是决不答应的!”
吴景濂等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那些壮汉笑骂着推搡进了国会。根本不给任何置辩的机会。
进了大楼,吴景濂顾视左右同行的几个人。然后低声问道:“外间情况大家都已有目共睹,诸位都是各自党内要人,不知有何高见?”
司徒颖哪还不知道外面这些人的来头,当下急忙答道:“述唐议长,恕在下直言,咱们制订宪法、选举总统的进程确实有些拖沓,让国内民众大为失望,所以才有今天公民团的请愿!不过刚才那人说得也有道理,咱们可以先抽取宪法中关于总统选举的条文加以讨论表决,然后立即推选总统,大则可以慰全国民众之望,小则可以解今日国会之围。不知述唐议长以为如何?”
“仲实说的也有道理,”作为参议院议长,吴景濂自然不会轻易表态。在轻描淡写地敷衍了司徒颖之后,他又问另外两人道:“伯申(李肇甫)、镕西(张耀曾),你们怎么看?”
国民党现在已经式微,不仅在南方被孙、袁二人打得落花流水,在国会中也被孙、袁二人的新中国党和公民党处处挖墙脚,话语权日渐散失,顺带着张耀曾也变得小心谨慎起来。此刻见吴景濂问话,他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了身旁的李肇甫。
“在下不赞同仲实兄的看法。”李肇甫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表示了自己的反对意见:“如述唐议长所言,制订宪法、推选总统兹事体大,岂能儿戏!倘若咱们今日因为公民团威迫而忍辱答应,那他们明日、后日还来怎么办?咱们岂不是要事事听命于他?那还要国会和我等议员何用?即便明、后日公民团不来,他们此举也会引发其他团体效尤。在下担心今天咱们若是答应公民团所请,以后参众两院都将永无宁日!
“至于国会被围,在下觉得不必在意。京师本是首善之区,国会更是国内外观瞻所在,素来戒备森严,岂容这些宵小之辈犯上作乱、为所欲为?何况此刻袁大总统和孙总理都在京中,一旦得知国会被围,必然派兵解救。以国家堂堂正正之兵荡除些许乱民,简直如汤沃雪、易如反掌。我等只需安心等待片刻即可,奈何向这些流氓无赖屈膝让步?”
“镕西你的意思呢?”吴景濂又问道。
张耀曾这才模棱两可地答道:“现在情况不明,要不咱们就静观其变,看看事态究竟如何发展?”
“也好。那就等等再说吧!”吴景濂终于拍板道。
几人返回会场之后,继续讨论宪法的《大总统》条文。不过外面情势不明,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辩论起来也有气无力,会场气氛明显没有之前那么热烈,甚至好几次出现了冷场。眼看着到了中午,外面密密匝匝的请愿者依然没有散去,反而将院门堵得严严实实,就算插翅也难飞。
平时到了中午休会时间,大家都会坐车返回各党总部进餐午休。又或者三三两两呼朋引伴到附近著名的馆子里小酌几杯,但今天吴景濂宣布休会后,大部分人都稳坐在会场不动。等着其他人出门探路。
果然有少数议员觉得自已背景深厚,可以有恃无恐,又或者是各大党派派出的探路先锋,在众人目光注视下昂昂然夹着公文包走出会场。谁知这些议员刚走到院门口。便被“公民团”的人牢牢拽住。轻则破口大骂,重则饱以老拳,直把他们打得抱头鼠窜,狼狈逃回会场。眼看同僚狼狈逃回,留在会场的议员都不禁哈哈大笑。等笑完才发现自己也是被围困的一员,又同时都闭上了嘴巴。
别看议员们平日里在国会中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可现在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一个个只能坐困穷城相对默然。有些议员因为没吃早饭。此刻饿得天昏地暗,只能一个劲地喝茶水解饥。等喝了数杯之后才发现连茶水都出现短缺,忍不住开始骂娘。还有些议员好吸大烟,此时烟瘾犯了却没处寻找过瘾之物,在会场上哈欠连天,鼻涕不是鼻涕,眼泪不是眼泪,直急得抓耳挠腮捶胸顿足,平白成为周边议员的笑料。
新中国党议员有些庆幸今天早餐的丰盛,但呆坐在会场中也不是解决之道,在李肇甫、张伯烈等人招呼下,众人来到二楼的新中国党休息室。刚推开门,就看见杨度、杨永泰、陈训恩等几个人好整以暇地坐在屋里,李肇甫不禁大吃一惊:“皙子秘书长、畅卿总长,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外面那些人能放你进来?”
杨度摇着折扇笑容可掬地答道:“孙百熙今天早些时候听说有人纠集兵痞流氓包围议会,赶紧命杨某准备些食水以备诸位不时之需,所以杨某就和畅卿、彦及他们一同赶了过来。至于外面那些人,他们是只让进不让出,对于我们自投罗网倒没有过多阻拦。”
李肇甫这才看见休息室墙角放了好些个木桶、荷叶包,想来就是杨度送来的饭菜饮水了,心中顿时感激莫名:“百熙委员长真是思虑周全,对我等关怀备至,李某感激不尽!”
张伯烈倒有些好奇:“可是皙子秘书长,你们是怎么运送这些饭菜饮水进来的?难道外面那些乱民对于进来的东西百无禁忌?”
杨度道:“怎么可能!他们既然打定围困的主意,怎么可能允许运送饭菜饮水进来?不过幸好咱们彦及老弟有瞒天过海的妙计!”
“哦?”
陈训恩连连摆手道:“皙子先生谬赞了,那可算不上什么妙计!在下只不过是把饭菜放在轿车后备箱里,然后装作来接人的模样。外面那些人哪里见过什么轿车?自然更不知道后备箱里能放东西,所以就轻松运了进来。”——事实上,这些饭菜是今天早上神不知鬼不觉放在几位议员车上运进来的,那时候外面还没被曹锟的第三师包围,自然是轻而易举。
见中饭有了着落,而且有“援军”进来,新中国党诸位议员顿时精神大振,要不是杨度事先让他们保持低调、暂时不要显露出来,估计他们现在已经是欢呼雷动、高声谈笑了。李肇甫没有急着过去吃饭,而是顺势坐在杨度身旁,似乎不经意地随口问道:“皙子先生,百熙委员长有没有说过打算如何解国会之围?”
杨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轻声答道:“解围还不简单?百熙他早已做好了周密计划,你就放心吧!”其实他心中却在暗暗想道:
此刻孙百熙应该已经在大同发号施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