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何为执念

  太后可谓是给了孙良敏一个大难题,她的娘亲犯了大错,反而要让她这个当女儿的来处罚,说出去简直就是个大笑话。
  而一出了养性殿,赵荷香的心里就开始暗骂:别以为老娘不知道,这事情准定有你们霍家在里面搀和。不然的话,林家即便是看林玉兰生了个儿子,也不可能认着丢脸将其重新收入族谱。这次的事情可谓是赵荷香这么些年来犯的最大的错误,脸都快丢到老家去了。若不是她的容貌年轻了许多,勾起了孙成祥尘封的记忆的话,恐怕这次下堂是跑不了的。
  可即便无需自请下堂,赵荷香却恨不得下堂了还能痛快一些,大不了就拉着孙成祥将当年的真相爆出来,也总比现在这样憋屈的好。她就跪在坐立不安的孙良敏的脚下,垂首恳求道:“请敏夫人开恩,饶过臣妇这一回吧。臣妇是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严苛老爷的那些妾室了。”
  孙良敏心中既是憋着一股火,又是觉得自家娘亲被逼到这步田地上太过可怜。但当着那么多宫女太监的面儿,她也不能弯下腰去抚,毕竟是赵荷香犯了大错。故此,她只能绷紧着一张俏脸,声音一平无波道:“孙夫人说是知错,但你究竟是将林氏与未出世的孙家小少爷给撵了出去。更何况,本宫免了你的罪,林氏又该做何感想呢?”
  赵荷香垂着的视线猛的一亮,觉得自己有救了似地急切道:“林氏亲口说过她并不在意的!敏夫人若是不相信的话但管将其召进宫来询问,既然她都愿意忘了这件事情,您就饶了臣妇吧。”
  “哦?林氏果真如此说?”孙良敏可不认为能抱着儿子找回来,甚至主动提出滴血认亲的林氏会是如此好相与的角色。还别说,如此一问真的让赵荷香僵直了身子,似乎另有内情。
  孙良敏发觉自己娘亲可能在说谎话,心中恼恨她死不悔改,生硬道:“若是孙夫人不介意的话,本宫还是要召林氏入宫问上一问才行的。”
  “不!别、别找她!”赵荷香大喊着阻止完。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想办法补救道:“林氏刚刚生产完,还没有出月子呢。更何况孩子之前经过滴血认亲受到了惊吓,必须得她在身边看着才行。臣妇自觉心中有愧,恳请敏夫人将林氏提为平妻,以此来弥补她。林氏到底是书香世家的女儿,当个平妻并不会显得逾矩。更何况、更何况她还给老爷生了个儿子呢。”
  说到‘儿子’二字,赵荷香就显得有些咬牙切齿。而孙良敏听了也脸色不太好,庶女还可以,弄个庶子出来虽然不会碍到她的眼。但一想到就是那个孩子让孙家丢人现眼。难免迁怒。
  紫灵低下头掩饰着自己闪烁的视线。上前一步附耳道:“主子,这还算是个办法,总不能让场面继续难堪下去。但问题是千万不能让林氏以为自己了不起,免得将来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孙良敏赞同的点了点头。再看向眼露不甘的赵荷香,沉声道:“既然这也是林氏的想法,那本宫就如了你们的愿。紫珠你跑一趟,将此事说与太后娘娘听,看看她觉得是否妥当。”
  “哎,奴婢这就去。”紫珠脆生生的应了,也不看跪在地上的赵荷香就走。自从知道了对方贼喊捉贼的差点让紫灵做了替死鬼,跟紫灵如同亲姐妹的紫珠就成长了不少,看清了人心的险恶。
  太后对于敏夫人跟赵荷香在一起能得到这个结果。略微感到有些惊讶。但既然孙家想要息事宁人,且她还坐等着看好戏呢,自然没有任何异议,点头应允了。
  如此,热闹番茄的孙家就多了一个平妻。生了儿子的林玉兰不可同往日相提并论,书香世家出来的嫡女端起架子来那是有模有样,较比不过是村妇出身的赵荷香不止高上一丁半点。
  孙府的日子就那样吵吵闹闹、磕磕绊绊的过着,太后除了偶尔会打听一下最新情况之外,就很少再理。她在忙,忙着躲在养性殿里,每日服用溯颜膏冲的水,看着失去溯颜丹效用后恢复原本容貌的皱巴巴的老脸,一点点的消失一道皱纹,渐渐地年轻起来。在太后看来度日如年的时间内,她脸上的皱纹几乎消失了大半,苍白的头发也再次变得乌黑。因为之前那般苍老有副作用的原因,所以太后每日都有很大的改变,若是相隔几天再见保证要让人大吃一惊!
  约莫二十日之后,八月八日这天,太后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半晌后满意的自我调侃道:“总算可以出关了。慧萍,将溯颜丹拿来,凭着哀家现在的姿容,保证能恢复到二十岁左右的容颜。”
  “皇祖母以后可就不必担心了,这溯颜膏的效用可是永久的呢。”乔琤云帮太后拢了拢发鬓,看着铜镜道:“皇祖母现在的模样,简直要比您服用溯颜丹之前还要年轻至少十岁呢。”
  “是吗?”太后抿着嘴笑难掩得意,随手接过慧萍拿来的溯颜丹,只看了一眼就丢到了嘴里,随即忽的皱起了眉头道:“这溯颜丹现在还剩下多少颗了?御医院养的都是废物不成,有着样本竟然都研究不出来,可真真的是让哀家失望。这都一年的时间了,一共三十颗药丸很快就要等等!云儿,你快去给哀家看看,药瓶里总共还剩下多少药丸!之前药丸总是几天就失去效力,为什么能过了一年还剩下!”
  乔琤云猛然一惊,绷紧了身体道:“天啊,云儿这就去!真实的,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呢”她匆忙将装着所有溯颜丹凭着的木箱捧了过来,放在桌子上一个个的打开瓶子检查。很快的,她就惨白着脸走到神情肃穆的太后身前,干涩道:“皇祖母容禀,云儿发现最后一个瓶子是满的,其余的瓶子却都是空空如也。而且放在第七个位置的瓶子不见了,应该是被慧萍姑姑拿走,刚才给您的药丸应该就是从里面拿出来的。”
  “呕。”太后捂着嘴想要干呕出来,可却第一次记恨起了入口即化的溯颜丹,进了嘴里就再也吐不出来了。
  慧萍也慌乱的打开了手中溯颜丹的玉瓶。却发现里面一颗亦或者是两颗药丸。吓得碰的一声跪了下去,眼泪都吓出来了:“都是老奴疏忽,都是老奴的错,太后娘娘您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太后干呕了一会儿,用帕子擦着嘴角,无力道:“罢了,用都用了这么久,只是哀家想要知道,为什么你们和哀家都忘记了药只剩下三十颗的事实,还能不断地从盒子里拿出溯颜丹呢?”
  乔琤云帮太后抚背。抽噎着道:“云儿糊涂。这才隐约想起来。似乎每次云儿拿的都是第六个或者第七个瓶子。就好像最后两个瓶子永远是满的一样。无论什么时候拿里面都有溯颜丹。”
  “给哀家彻查,只要是能够近距离接触到箱子的都不能错过。”太后猛地一拍妆奁,眯着眼怒道:“敢在哀家的面前动这些鬼把戏,还真的以为不会被发现吗。不过溯颜丹的味道跟以前别无两样。莫非这宫中还藏着冷彦的人,亦或者冷彦就隐藏在后宫之中,在这里装神弄鬼不成!”
  “皇祖母说的对,一定要彻查,云儿以后再也不会如此糊涂了,您还是请孙院首来给您看看吧。”乔琤云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说着,显然对于自己的失误感到很害怕。
  太后的确有些迁怒她,也没有安抚,只是面色冰冷的挥手道:“行了。去找孙院首吧。不过如果真的是冷彦或者他的人藏在宫里的话不行,得告诉皇上!福公公,你去给皇上传话。”
  “是。”福公公被喊了进来后,感受到紧张的气氛,连忙领命离开了。
  吩咐完了之后。太后仍就觉得不安,走到桌子旁检查起了装着溯颜丹的箱子,一边查看是否有什么蹊跷,一边厉声道:“自从这个箱子存在开始,但凡接近过的宫女都给哀家找出来!”
  此话一落地,就有太后的怒吼声传遍了养性殿,很快的,四个宫女从内殿走了出来,个个瑟缩着身子跪了下去。虽然心中急着想要为自己辩解,但没有太后的准许却是连嘴都不敢张开。
  “只有你们四个?”太后以不相信的眼神盯着那四个宫女,声音里简直都带上了寒气:“说!究竟是你们谁做的?如果不是你们做的话,就指出谁更可疑,或者谁趁着你们不注意的时候接近过箱子?哀家今个将话撂在这儿,你们今天如果不说明白的话,哀家也无法让你们安然无恙的走出去!”
  “太后娘娘饶命啊,奴婢丝毫不知情,还请您原谅奴婢失职啊!”一个圆脸宫女迅速反应过来哭喊着,膝行上前几步想要拉太后的裙角,却被神情冷凝的太后一把甩开!
  还有个宫女比较冷静,口齿清晰的说道:“还请太后娘娘明察,奴婢几人分为两拨每日换班专门守着柜子,除了云宁郡主与慧萍慧心姑姑之外,从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慧萍与慧心姑姑的,她们有您的吩咐,每半个时辰都会过来检查一下,确定我们没有偷懒疏忽的!”
  乔琤云揪着自己的衣角,害怕的说道:“皇祖母,这事情到底太诡异了些,在此之前云儿竟然根本没有发现每次拿的都是同一个位置的瓶子。上次惺舅还曾说过那人的怨气”
  “别胡说!”太后连忙制止了乔琤云的话语,殿内这么多人万一被人听见,传出去流言蜚语岂不是糟了。
  乔琤云也自觉失言般的捂住了嘴,可眼泪却模糊了双眼,看在外人眼中更是觉得有内情
  温儒明来到之后,就看到太后关着殿门严审四个宫女的情景。可四个宫女是真的一无所知,哪怕吓得身子都瘫软了,仍旧在竭尽全力的辩解着:“奴婢真的无辜,在奴婢当值的时候也根本没有外人接近过箱子啊!”
  “这是怎么了?”温儒明听福公公描述的稀里糊涂的,看几个宫女哭天抹地的样子,再看太后仿若二十出头年纪的貌美模样,莫名产生了一种违和感,太过年轻了——之前只服用溯颜丹的情况下,太后虽然看着年轻。容貌顶多二十多岁,但浑身的气质却已经显得很是成熟。但这一次见面,不知怎的竟让温儒明有了一种太后比自己还要稚嫩的感觉,原本的威严神情出现在太后的脸上就是满满的违和感,有些接受无能。
  “皇上,您可是来了!”太后对着温儒明招手,有羞愤的说道:“皇上您来看,哀家一直在服用的溯颜丹明明只有三十颗,可是却用了将近一年,还有两瓶。这怎么可能呢!哀家现在可以肯定。是有人在这里面动了手脚。说不定就是故意迷惑哀家,打算未来趁着哀家不注意的时候,对哀家下毒_,竟让能够在有专人看守的情况下动手。您说哀家是不是太疏忽了?”
  “怎么可能!”温儒明想也不想的喊,随即想起自己吃的生龙活虎丹之前就已经吃完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身体渐渐好转,有些时候不用提兴致的药物都能够有反应了。不过,再转念一想太后的话,他又开始担心了起来——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在宫里还能轻易的出入太后寝宫?
  两相沉默,乔琤云却注意到温儒明今日的不同。不是指他的本身,而是指他身边带来的奴才。若是往常说这些较为隐秘的事情。温儒明顶多只会留下钱江,可是今日竟然又多了一个太监。
  乔琤云不经意般的扫视过那个太监,隐隐觉得对方似乎有些熟悉,但却无法确定是哪里似曾相识。就在她绞尽脑汁的想这个太监在哪里见过,觉得这件事情很重要必须要想起来的时候。却听温儒明喊了一声:“刘砚!传朕口谕,宫人与侍卫们互相监督,若是想起有任何人曾有过不轨的举动乃至于行踪奇诡,只要上报朕自然会重赏!”
  “是,奴才遵旨。”被唤为刘砚的太监身量比温儒明要低一些,但较比宫中阴柔的太监来说,还算是比较拔尖的。他的声音尖细的有些过分,就仿佛故意捏着嗓子喊出来的一样,与钱江的低柔悦耳完全不同。
  而最重要的却是,乔琤云认识刘砚。或者说,她上辈子认识的刘砚就是温儒明身边一个研磨的太监,而且还因为不善人情世故而被人陷害致死。可现如今,那个虽然半低着头的太监一副谦卑的模样,与上辈子谨小慎微却仍旧难逃一死的刘砚想必没有丝毫的相同之处!
  乔琤云心中起了疑心,认为自己再如何改变了命运的轨迹连带影响了他人,也不会将刘砚给变动成了温儒明的贴身太监!再看钱江隐晦与气恼的眼神,就可以知道刘砚现在很是得宠,甚至很有可能影响到了钱江的地位。
  略一细想,乔琤云就认为此人定有蹊跷,因为知晓刘砚是逢秋一党的沈家人,她不敢太过疏忽。隐蔽的目送着刘砚脊背挺拔头颅微垂的走出去,忽而将他的背影与记忆中的某几抹深埋在心底的身影重叠了起来——乔俊彦!哪怕脸再如何变,声音如何伪装,那骨架却在那里摆着不曾更换,完全与乔琤云曾见过的几次乔俊彦的皮肉之躯完全相同!
  乔俊彦乔琤云在嘴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暗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还真无法想象,自己对于乔俊彦改了面容之后仍旧能一眼认出对方的能力似乎不起作用了的情况下,若不是知晓刘砚本来的命运与身份,恐怕就不会过多的注意他的身影,也就错过了这分辨对方的最好机会。
  “云儿,你想什么呢?”太后察觉到乔琤云的出神,就提高了声音问道。
  乔琤云的脊背猛的紧绷,随即反应过来,抬手捂着胸口道:“没什么,只是云儿觉得有些害怕罢了。不论是谁,手段如此厉害都必须要警惕,尤其是皇舅也应该小心。如果真的是人做的话皇祖母与皇舅一定要加紧寝宫的防卫工作才行,千万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如果是人做的?”温儒明早就觉得此事奇怪,怎么可能有人穿过重重看守摸到盒子,还经常更换里面的东西呢。再回想一下忘尘曾说过的,冷彦的怨气很有可能在这宫里游荡,而冷彦也很有可能正藏身于此。别忘了冷彦可是能够在死后蜕皮复生的,谁知道是否还有旁的逆天本领,威胁着他们的安全呢?
  温儒明不经意的看了太后一眼。却正好对上了太后缩紧的瞳孔。好嘛,母子两个再次想到一块去了,自己解决不来,太后又不信任已经出宫的圆空大师几人,只能再次将忘尘请来了。
  不过,这次却很特别。因为太后并没有派遣自己身边得力的姑姑,而是对乔琤云说道:“云儿你亲自走这一趟,俞王两日前开始闭关,哀家担心派了奴才去的话,不敢叫他出来。”
  “啊?”乔琤云的眼睛微微睁着。有些局促的说道:“可是我也不敢打扰惺舅啊惺舅对我的确很好。可是我也不能打扰惺舅为您与皇舅祈福啊。”
  闻言。太后只是严肃地问了一句:“你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吧?”只这一句话,就让乔琤云紧绷着小脸重重的点了头:“云儿明白了,既然皇祖母确定是那种东西作祟,那我这就去。”
  乔琤云走出养性殿。临向着宫中佛堂所在方向走去之前,还不忘瞥了一眼已经成了刘砚的乔俊彦。观察了一息时间之后,她略显惊讶的发现对方竟然学聪明了。偶尔捏着兰花指,说话显得尖利刺耳,对待那些侍卫的态度也并没有趾高气昂,好像他已经谨记了之前犯下的所有错误,以此来警戒自己不要犯错、不要暴露自己似地。
  不过,乔琤云既然认出了乔俊彦,又怎么可能允许让他继续留在宫中胡作非为。甚至影响到自己的计划呢?她嘴角噙着一抹不易被人察觉到的笑容,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乔琤云来到了佛堂,却被门口的两个侍卫拦住。她还算有耐心的询问道:“忘尘大师可在里面?是太后娘娘吩咐我来找他的,你们可否进去帮忙通报一下?”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有个侍卫就走了进去。不大一会儿。就走出来道:“忘尘大师请云宁郡主进去说话。”
  “进去?”乔琤云微微挑了下眉毛,看着略显昏暗的佛堂门内,没有多作迟疑就走了进去。不过当她进了门口之后,才发现彩香彩果竟然被拦在了外面。但想着忘尘只让自己进去可能有话要说,所以只是对两人安抚的笑了笑,没有非要让两人跟进来。
  一进了佛堂,忘尘儒雅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你过来了。云儿,你说这世上的人多么可笑。有时候想要的想找的就在身边,但却总会碍于某种原因,不去找不想找亦或者不敢找。”
  “惺舅?”没有旁人的情况下,乔琤云觉得还是这样的称呼能够让两人显得更亲近一些。让注视着背对着自己盘坐在蒲团上的背影,竟是觉得有些紧张。
  可忘尘显然不如此想,原本还感叹着的语气忽然变得生冷:“郡主还是唤贫僧忘尘比较好。”
  “忘尘?”乔琤云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将那些莫名而来的哀伤甩出脑海之中,尽量保持着声音的平稳道:“皇祖母要找您,不知道您现在能否随云儿走一趟?”
  “看来是不行的,贫僧要静坐三日,还不到时候。”忘尘转动起了手中的佛珠,盘坐着一动也不动,念念有词道:“贫僧这可是在为大温国祈福,为太后娘娘与皇上祈福呢,他们一定会理解的。”
  “可是”乔琤云上前两步,有些着急的说道:“皇祖母那边又遇到了关于冷彦的事情,您之前不是说过了冷彦很有可能就在宫中吗?现在他已经危及到了皇祖母的危险,惺舅你一定要去一趟帮忙的。祈福这种事情,心诚则灵不是吗?”
  忘尘的背影似乎僵了一下,随即声音低沉道:“那万一我的心根本不诚呢。冷彦想要做什么,与贫僧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功名利禄权力金钱,总有一天人将化为一捧黄土,而权利与财富却将转到他人手。既然如此,又何必太过在意呢。”
  “你”乔琤云被忘尘直白的话惊到,紧张的往门口走了两步,确定没有人躲在外面偷听,才匆匆走到忘尘身边,压低声音道:“您这是在乎乱说些什么。万一被人听见”
  “听见会如何,不听见又会如何?”忘尘丝毫不紧张,半眯着眼睛目视着前方的供案道:“更何况,郡主什么事情都知道,又何必来问贫僧呢。冷彦那个人,可是与您关系匪浅呢。对不对?”
  “嘘!”乔琤云竖起手指抵在嘴唇上,想要阻止忘尘突如其来直白的将一切都说出来的意图。可忘尘却仿佛没有看到或听到,自顾自的往下说道:“他已经不足畏惧,郡主完全不必如此介怀。但任由他去做,很快就是他自找死路的时候。不过。郡主还是要在他死后亲手补上一刀。才能够完全了解了他。”似乎察觉到自己一个出家人说这些不妥。略微激进的语气再次放缓道:“郡主还是回去吧,帮贫僧再带上一句话,就说贫僧正在为大温国进行一次很重要的祈福。只要成功了,日后温国就能国泰民安、百姓和乐。太后娘娘深明大义。一定是会理解贫僧的意思的。”
  乔琤云见忘尘意已决,气得跺了下脚道:“舅舅!您就跟我去吧,您如果也知道那些事情,就说明您一直在注意着我对不对?你肯定也知道我爹娘的事,既然如此你就帮帮我,去跟皇祖母说您也不知道冷彦在不在就行,剩下的完全可以顺其自然了!”
  她这番话说得虽然焦急,但却几乎是伏在忘尘的耳边用气声私语,所以根本不用担心被人听见。可最重要的。却是敞开的房门外守着的都是忘尘的人,不然他也是不敢如此随意的。
  忘尘察觉到乔琤云的呼吸在耳边游移,不舒服似地转过了头,身子却是丝毫未动,冷声道:“郡主还是冷静一下。贫僧真的不能离开。若是您非要贫僧跟着走一趟的话,就请去外面等上两个时辰后贫僧出关吧。您在这里说话虽不会让贫僧分神,但对于佛祖来说却很是不敬,还是注意些为妙。”
  乔琤云不知道俞王为何突然改变了对于自己的温和态度,她是了解俞王回来也是想要报仇的,可现在两人跟闹僵了似地,也让她觉得有些伤心。但她想了一会儿还是顺从的说道:“你说的,我就去外面等你。不知道忘尘大师出关的时候是否需要洗漱去尘?”
  “不必,这蓄计自然有其他信徒来做。”忘尘的态度依旧冷淡,但如果是熟知他秉性的人,已然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有所和缓。
  可乔琤云却不在这其中之列。上辈子自瑞宁长公主夫妇逝去之后,她就十余年再没有见到过俞王一面。一开始总有些希冀,认为有一天自小疼爱自己的亲舅舅会突然回来关心自己。可是一年过去、五年过去、乃至于十年过去了,期待渐渐化成了担忧与悲痛,只以为俞王是真的不在世了。而这辈子再见面的时候,虽然乔琤云心中狂喜不断地试图着语气套近乎培养感情,但是他虽然态度较为温和却故意隔着一层不能掀开的纱一样,让她琢磨不透这份亲情在俞王的心中还剩下几斤分量。
  再加上这辈子能见面的机会本就上,更别提能够彼此再次了解的机会了。故此,她自然不会察觉到忘尘态度上的微微改变,带着一丝失望走了出去
  “郡主,您先去旁边的禅房里面歇息一会儿喝些茶水吧?”彩香给坐在门口木凳上的乔琤云擦了擦汗水,已经在这里绷着身子坐在狭隘的凳子上将近两个时辰,她很是担心乔琤云会受不住。
  乔琤云再次摇了摇头,坦然道:“本郡主可是受了皇祖母的命令过来的,如果去旁边安然休息算什么。你们是没有看到,忘尘大师可是在地上打坐将近三日,却一直都没有动弹过呢。更何况,忘尘大师马上就要出来了,再等等吧。”
  彩果在一旁小声嘟囔道:“可是奴婢之前去给太后娘娘回话的时候,太后娘娘都说了让您不必介意,若是累了先回去歇息也行的。现在日头还很晒人,您坐在这里虽然不会直接晒到阳光,但也是会不舒服的啊。”
  “行了行了,本郡主知道你们两个是为我好就得了。”乔琤云轻轻地拍了拍二人的手背,再一次看向门口。终于是等到走出来的忘尘!”
  乔琤云猛的站了起来快步向前走了两步,干脆利落的说道:“既然大师已经祈福完毕,那就请收拾一下之后就随本郡主去见皇祖母吧。来人,还不快服侍忘尘大师换件衣服!”
  一直躲在旁边的两个小太监这才走了出来,拥着忘尘就去了旁边的禅房,帮其整理一下,最重要的是换下身上已经穿了三日的衣服。
  等了一刻钟,速战速决的忘尘就走了出来,觑了乔琤云一眼后目不斜视道:“劳烦云宁郡主等待,这就去吧。”
  “咱们快走吧。”乔琤云掩藏着心中的不安。跟在忘尘的身边往养性殿而去。因为忘尘不坐轿辇。所以她也直接的放弃了公主辇。与忘尘一同步行。
  路上,忘尘看到路边修剪整齐的一棵小树,忽然发出感慨道:“本是郁郁葱葱、独具风姿的小树,却因为人工的修剪。不光失去了一些茂密的枝杈,更是连自己原本是什么样子的都给忘记了。贫僧看了,心中觉得甚为可惜,多希望这棵小树能够离开皇宫,在外面自由的生长,无忧无虑不会被人哪怕是连高度都要束缚呢。”
  乔琤云的心微微一颤,觉得忘尘这是在用那棵矫枉过正的小树来映射自己。没错,她不久像是一棵被困在宫里的小树,太后和温儒明就是头上时时刻刻会出现的剪刀。逼迫着她向着二人喜欢的形状进行改变的吗。可唯一的区别是,外表上的矫正很明显,但内里的那颗心却仍旧是上辈子经过残酷沉淀下来的。
  但即便心中并不完全认同,乔琤云却不好出声反驳。只能静静地聆听着,忘尘忽然而发的感慨与劝慰。
  “郡主你来说。这宫中无数的花草树木乃至于人,是不是都被宫中的格局所制辖住了?”忘尘也不管乔琤云没有回答,自己就接着道:“在野外,如果想要争取更多的阳光或者水以及更丰沃的土壤,任何的生灵都在进行着最良性的竞争。可是在四四方方的宫里可就不一样了,树木们不能有随心所欲的姿态,而其他具有自主意识的生灵们,却从纯洁的白纸一点点染上痕迹,最后仿佛融入于后宫之中,让人看不清表里的模样。如果用可惜来形容的话,反而是可惜了可惜这个词吧?”
  “大师讲得太过深奥,本郡主竟是一句也没有听明白。”乔琤云见左右除了忘尘无人,就压低了声音道:“的确,有的生灵为了生存下去而选择了顺从或者改变,但是谁又能确定未来他们不会挣脱束缚,摆脱规矩甚严的后宫呢?可这一切都是需要时间的,慢慢的来,才能让一切保持平稳顺利不是吗?”
  “那如果挣扎的时间太长,让生灵自己都觉得迷茫了,又怎么可能成功摆脱被人规划好的一切呢?”对于这个话题,忘尘显得很是不依不挠,似乎不问出个结果来是不会罢休的。
  乔琤云无声的叹了口气,沉吟许久只说了一句:“只要执念够深,就绝对不会被如出一辙毫无变化的繁华美景给迷惑的。您认为呢?”
  忘尘反而愣住了,自言自语道:“执念何为执念呢?是指执着的信念,亦或者偏执的念想呢?”
  “嗯?”听清了忘尘显得奇怪的话,乔琤云不自觉的表示出了不解与疑惑。
  忘尘没有注意到,而是自顾自的摇头道:“可笑,经历了多少次还是看不创不透,困在这潭深渊之中,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呢一念之执,还是执着一念,权要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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