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老兵迟暮

  第二天一早,整个“恶灵”就化整为零,换上“影子”部队的作战服,别好了军衔,贴好了“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特种部队”胸条,“影子”部队的臂章和一面小小的中国国旗,两人一组,然后就出发了。“恶灵”要去查清楚那些曾经的“232”士兵退役之后的去向。
  为了行动方便,他们穿上了“影子”部队的作战服。当然这些都是伪装,他们毕竟不是军队的人。但是与那些假冒军人敲诈勒索的人比起来,这些作战服、军衔、国防服役章什么的都是货真价实的,就连纠察都查不出来。
  “到了别人家里之后,一定不要说无关的东西。就说是代表部队慰问,别的啥也别说。如果他在,就说部队找他有事,然后带到外面去问。我不想把他们的家人再牵扯进来,事情已经够多的了。”
  临出发之前,王朝阳对众人叮嘱。
  王朝阳和林雪要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在四川的都江堰。
  都江堰是四川省会成都的一个卫星城,据成都市区48公里,有公路和城际快铁交通,快铁只需要四十一分钟就可以从成都火车北站到达都江堰。如果是走高速公里,也就一个小时的车程。
  到成都的火车要运行很长的时间,不过还好是在起点站上车,车票比较好买,不至于沦落到站票的地步。
  其实这还要和王朝阳、林雪两个人的军官证有一定的关系,别的窗口的排着长队的时候,王朝阳和林雪则直接走到了军人窗口买了票。
  两个人的军官证除了查不到资料之外,和真的没有任何区别,而火车站售票窗口只能检查军官证的防伪标示,而不能查到军官证的资料。
  轻装简行,两个人一共就拎了一个军用携行包就上路了。
  军人就是有军人的好处,王朝阳和林雪都不用到候车厅排队检票上车,有专门的通道让他们比其他人提前五分钟就到了站台上,从从容容地上车找好座位坐下来。
  其他的旅客上车之后,王朝阳他们的对面来了一对老人。
  老人很费劲拎着一个旅行箱。
  王朝阳和林雪赶紧站起来,王朝阳伸手帮忙拎住箱子:“老爷爷,我帮您。”林雪也扶住了老奶奶,扶她做到座位上。
  老爷爷看到面前是个锅盖头,再看到这个锅盖头一身的迷彩服,也就放下心来了,是军人,不是抢劫的。
  王朝阳帮着老人把箱子放到了头顶的行李架上。
  “小伙子,当兵的吗?”老人拿着王朝阳的手看了看他。王朝阳要比老人高出半头,但是老人看起来很精神的样子,双眼炯炯有神。
  “是。”
  “哟,特种部队啊”老人看了看王朝阳印着闪电利剑的特种部队标志的胸条。
  “是啊,老人家。”
  “特种部队,在我们当兵的那个时候,没有特种部队,只有侦察兵。”
  “老爷爷,你也当过兵?”王朝阳扶着老人坐下来,然后问道。
  “是啊,1968年的兵。”
  “前辈。”王朝阳和林雪起立敬了个礼道。
  “哎呀,哪里哪里,不能比,不能比,你们比我们厉害叻。”老人笑着摆了摆手说。
  “听口音,老人家不是本地人吧?”
  “唉,我也就是来看看我的老战友,时日不多啦,再不来,恐怕就没有机会来了。”老人看了看窗外,叹了口气说道。
  王朝阳和林雪听得出老人口气里的沉重。
  “爸,你咋又在说你的老黄历了啊?”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一对年轻夫妇走到老人的面前,男的手上也大包小包的,女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女孩。
  小女孩一看到老爷爷就要挣脱妈妈的怀抱,嘴里还叫着“爷爷抱,爷爷抱……”
  “不好意思啊,刚刚这孩子闹着要去厕所,所以……。啊,对了,你们别见怪,我爸爸年纪大了,老爱说以前的事。”
  男人趁着小女孩和老爷爷撒娇的间隙,和王朝阳他们道歉。
  “没事,没事,你父亲应该是一位老英雄。”王朝阳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也一同坐下。
  “老爷爷,您上过战场吗?”林雪问道。
  老人看了看林雪,把小女孩抱到怀里坐好,似乎陷入了回忆。
  这个时候,火车拉响了汽笛,缓缓地开动了。
  车轮与轨道连接的位置相撞,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王朝阳和林雪静静地坐着,等着老人说话。
  “那是1979年的时候,对越自卫反击战。”老人突然收回了一直凝视着窗外的目光,说道。
  就连老人怀里的小女孩也静静地听着,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我和我的侦查排奉命从南江市——那个时候还是一个小县城——进入越南,前进至高平一线侦查敌人的情况,为主力部队进攻高平做准备。
  “侦查结束之后,我们开始按照原计划的安全路线撤退,没想到却撞上了一个越军的炮兵阵地,整整一个炮兵营。因为那个地方比较偏僻,之前的侦查情报也没有发现这个炮兵阵地,这个炮兵营是刚刚才到这里来的。所以我们当时就判断敌人的增援部队比较远,而且这个炮兵营又是立足未稳,我们决定打一个突袭,干掉这个炮兵营。结果没想到敌人在炮兵营的旁边还放了一个步兵营。
  “当时我们就陷入苦战,而且很快我们就发现被包围了。
  “我是排长的通信员,排长为了把侦察到的情报送出去,就派了一个班的战友保护我突围。
  “你们可以想象一下,一个排和一个营的敌人战斗,而且兵力还被分散了。”
  老人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吸引了车厢了的不少人的注意力。不少人都认真地听着老人讲述。渐渐地,不少人都听得入了神。
  “那一个班的战友掩护着我,想着包围圈上唯一的缺口冲了过去,那里是敌人还没有来得及封口的地方。
  “我们被敌人发现了,身边的战友一个一个的倒下,等我们跳出包围圈的时候,加上我,一共就剩下了六个人。敌人还派了一个排来追赶我们。
  “我们就一直跑一直跑,跑了大概五百米,我们就听不到包围圈里的枪声了。我们知道包围圈里的战友都完了。
  “敌人越追越近,我那五个战友一看这情况,为了掩护我和情报,毅然决然地回头帮我拖住敌人。最后,我把情报带回到了司令部,而那五个战友,最后也只有一个人回来。
  “整整一个排,三十八号人,一下子就死了三十六个,最后排的建制也撤消了,我们排就这样没了。”
  有一些同车厢的旅客已经围拢过来,静静地听着老人的经历。
  “拿下高平之后,我们找到了那些战友,可惨了,都没有个囫囵尸首,好多都被敌人割了脑袋,最后也没有找到。
  “战友们就被安葬在了南江的烈士陵园。就在前年,那个活着回来的战友也去了,就埋在南江烈士陵园边上的公墓里。他不是烈士,进不去。”老人说道这儿有些哽咽了。
  王朝阳和林雪默默地摘下了戴在头上的黑色贝雷帽。
  “不过他走的时候说,就算是埋在战友边上,那怕进不了烈士陵园,还是可以在一起,听得到集合号。
  “近来,我也常常听到集合号,我想我快要和他们在一起了,我们的排又快要集合了。这次来了,下次再来,应该就是集合的时候了。”
  这就是战友之间的情感,无论生死,都要在一起。
  子弹无眼,战火无情。战阵之中,生死不过一秒钟的事情。
  谁不怕死?谁不想活?
  只有战友,陪着我们穿过枪林弹雨。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携行。”
  战友,又称袍泽,袍泽兄弟。
  在战场上,是谁在子弹紧缺的时候还无私的分给你一个弹夹?是谁在补给紧缺的时候还无私地分给你半块压缩饼干?
  一包方便面,一个连分着吃,每个人都只是喝一口汤。
  为什么?因为你是我的战友!因为你和我在一个战壕里战斗。我们同生共死,你的命就是我的命,你死我死,你生我生。
  在战场上,没有人陪着我们弱小的生命,脆弱的灵魂,只有战友,始终在我的身侧。
  战士是战场上最可怜的人,也是最值得尊敬的人。
  当集合号吹响的时候,所有的战友将以生死兄弟的名义,集结起来。
  在多年的时光沉浮中,我们会渐渐遗忘很多面孔,但是战友,始终都在我们的心中占据着无比重要的位置。
  王朝阳和林雪对视一眼,站起来,向着老兵敬礼——老兵不死,只是逐渐消亡。
  “老兵,感谢你为祖国做出的贡献,感谢你和你的战友。你放心,我们将接过你们光荣的战旗,肩负起保家卫国的重任。我们将秉承你们的光荣传统,绝不屈服,英勇战斗。我们不会忘记你们的功绩,我们也绝不让你们的荣誉受损。请代表你的战友,接受后辈军人的敬意。”
  老人没有说话,而是站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颤颤巍巍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敬礼!
  这一幕,感动了刚才一直都在听老人讲述自己的故事的人。
  两代军人**地军礼象征着两代军人之间的交接,我们年轻的军人接过先辈的钢枪,为祖国的和平,为人民的幸福安宁站岗。
  “哗哗哗!”车厢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同车厢的乘客是发自内心的鼓起了掌。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老人禁不住热泪盈眶,唱起了那熟悉的军歌。
  “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向最后的胜利,向全国的解放。”
  车厢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跟着老人唱了起来。
  老兵最后的时光里,感动了众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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