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一世人 两兄弟

  大业年间,隋炀帝杨广登基之后,频频征发民夫修建宫殿长城,随后南下江南更是征民百万之众,修建园林,大修运河,登基十数年来,更是三征高丽,反而损兵折将,死伤惨重,而更为不可思议的是在第三次征伐高丽之时,高丽只不过送来一副称败国书,杨广便改变了注意,放弃了已经北伐了一半的计划,直接班师回朝,浪费国力,却是什么也没有得到,如此好大喜功也颇为难见。
  当然,杨广所做的这些事之中,很大一部分都是能福及子孙,延绵十代的大事,可以说,后世大唐能有数百年的盛世,隋炀帝杨广为其所做的贡献不可谓不多,但可惜的是,隋炀帝把本来要一代甚至数代人努力才能达到的成果十数年就做光了,追求高效率的同时,限于古代的工作效率,就只能采用密集劳力来达到这一成果。据历史记录,光是北伐高丽,隋炀帝就动用了数百万的军队和民夫,而要知道,当时整个打大隋的人口也不过是四千万而已,可以说整个国家有百分之三四十的青壮都被拉去打仗,修运河,而其中有数十上百万都在战争中死去,该种地的时候没有青壮,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可想而知,若非是隋炀帝杨广他老爹杨坚打下的底子厚,恐怕当即就能让隋炀帝都揭不开锅了。
  此时随着北方大旱,受不了杨广征民举动的人纷纷暴动起义,但这时候的起义因为带有了浓郁的农民阶级的局限性。没有足够先进的理论指导,在取得一些小成就的时候,很多的起义军首领便陷入了小农民的阶级弱点之中去,开始享福安乐。随后这些起义军开始迅速腐化,最终沦为了匪盗的地步,被朝廷大军剿灭,剩下的小部分开明有见识的义军却因为寡不敌众,在大军面前只能退守山林,四处流浪。
  真正的起义高峰却是在杨广三次征高丽之后,原本近百万人损失在高丽,本就让隋朝人的怒火积蓄。所以即使活不下去也有不少平民百姓,将怒火的源头放在那高丽身上,而不是在皇帝身上,可是当高丽一纸国书递交而至。杨广同意了高丽的服软,并且退回大军之后。百姓的愤怒却是真正转移到了杨广身上,话说征伐高丽失败也就算了,百姓的亲朋好友死于战争之中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但你杨广却不为之报仇。不能为百姓做主,再加上我们都活不下去,新仇旧恨,干脆反了个天的。
  得!这次杨广就倒霉了。被起义军加上北面的突厥人同时逼迫,没办法在北面呆着了。只能迁都难逃到江都,似乎杨广也看到了自己国家的命运。也不再管天下事,只顾着自己饮酒作乐酒池肉林,在江都行宫之中大肆玩乐,朝廷之事完全交给宇文阀和独孤阀两大世家做主。
  而正值此天下乱世,也正是风云际会群雄崛起的时刻,不但世家云集,看出秦失其鹿天下逐之的事实,更是有着无数的武林门派,义军异族伺机而动,就为了在这即将而来的乱世盛况之中分上一杯羹。
  不过,这些天下大事和平民小百姓无关,对于平民百姓而言,生活是一种很容易满足的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天都能挣到钱,看着自己的店铺,自己的庄稼一点点的成长,只要吃得有七八分饱,自己一家老小不会饿死就行了,其实这个愿望很简单,什么争霸天下,什么千古霸业,都滚一边去,自己过得好,找个婆娘,生个娃子,那就是老子的天下了,哪管他天下到底是谁家的。
  这种思想并不能说他们欠缺眼光,而是这种思想本就是最为朴实最为普通的小民思维,不但是古代,就是在信息高度发达的现代,有这种思想的也不少。
  当然,其中有那么些人,生来就注定了不平凡,完全是因为他们并不愿意屈服于命运之下,虽然当前很弱小但他们并不愿意就这么无能弱小下去,为了摆脱自己的宿命,而不断挣扎努力,这种人毅力、资质等等都不缺少,所缺的不过就是一个改变他们命运的契机。有的人得到了这个契机从而能一飞冲天,但是有的人却是在这等待之中慢慢的磨平了意志或者过早的丧失了机遇,就只能泯然众人。
  扬州城,在长江之上,有着天然的便利地理条件,可谓连接南北东西的重要关口,更是能直出大海抵达东瀛和南海的重要出江口,往来人烟繁华,来到江南若是不去扬州,却是妄称游过江南。
  而就在这个扬州城南,一大早的晨光之中,却是人山人海,“我要六个包子。”“老板娘,我要八个!”人们拥挤着凑近那包子摊位之上,大喊着要买包子。
  那包子摊位上忙碌的身影一身灰色的麻布衣衫,容貌更是难得的秀气美娟,脸庞更是在热包子的蒸汽下,通红娇艳,只是看着便让这四周买包子的众人食欲大动,暗叹这老冯家娶得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妾。
  “贞嫂!十二个菜包子。”人堆之中,兀然钻出一个眉清目秀,眉开眼笑的少年,少年看起来只是十五六岁,一身破旧的麻衣,脸色之上更是略带饥色。但是一双灵动的眼睛却是咕噜噜的直转,倒是显得精灵古怪。
  “没钱学人买什么包子?”这卖包子的贞嫂,却是不经意间向身后看了看,随即以最快的手法捻起十二个包子,包裹起来,一边假装娇嗔答话,明显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事了。
  “嘿嘿!这次可不是没钱啊!贞嫂,这些钱给你,算是补贴以前我们的包子钱了。”精灵古怪的少年猛然接过包子,当即将手中攥的钱给了那贞嫂。
  “不用找了。贞嫂谢了!”少年当即猛然出手,将那包子抱到怀中,随即便奔跑了起来。
  而贞嫂还一脸愕然的看着那精灵古怪的少年远去的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着手中多出来的十数枚铜钱。“你这小贱人,还不干活!?在看什么呢?”一声咆哮带着幻影一般的手法,猛然从其手中将铜钱夺取。
  “哎呀!五铢钱,好质量啊!你这,还敢偷藏!?”买包子的众人却是见到一个满脸肥肉,看样子就觉得乖戾苛刻的胖妇人从厨房出来,当即劈手夺过那贞嫂手中的钱币,堆成一脸肥肉的面容。露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笑容。边把玩着这十数枚上好的五铢钱一边打骂着贞嫂让其工作,四周众人也只能摇头叹息,暗叹这贞嫂确实嫁错了人。
  不过这贞嫂此时却皱起眉头来,为那少年手中钱币的来历而感到担忧。要知道这些五铢钱可是先皇铸就的,质量可比现在市面上流通的不知道好多少,就是有的时候,连同等的银两也比不过它,足够普通人家十数天的用度了。这个穿着破旧的少年又能从哪里弄到这些钱币呢?
  话说此时,那买了包子的少年拿着包子才刚刚过了条街,一个浓眉大眼,方面大耳。粗狂既泼野又懒洋洋味儿的粗犷豪逸的少年,猛然从身旁跑出来。这个家伙虽然比这精灵古怪的少年矮上了一寸,但肩宽背厚。身材雄伟,气势反而比这精灵少年更为豪猛。而且身上也穿了一件崭新的麻布衣衫,虽然仍是下等的衣料,不过相比于脸上都是灰尘衣衫都是补丁的精灵少年却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劈手就夺过了两个包子,大啃了一口,当即说道:“你把钱给了贞嫂了?”
  “恩!贞嫂以前这么照顾我们,我们现在发了横财,当然要帮帮她了?”精灵的少年却是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
  不过后来的那个壮硕少年,却是不屑道:“哼!你现在还钱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给那冯家的泼妇夺取,还不如我们用呢,等我们用这笔钱拜得石龙为师,学好了武艺读好了书,做了大官将军,到时候便把贞嫂给接出那个鬼地方。”
  “好了,不能说贞嫂坏话,你忘了我们快饿死的时候,还是贞嫂给我们包子吃的。而且,仲少,你的药买了么?”精灵的少年顿时脸色有些不悦说道。
  “哈哈!生气了…..陵少!”连忙将包子啃完,这个浓眉大眼的少年笑着说道:“我这不也是说说呢,至于药么,我买了,只不过那个人还有得救么?反正都成那样了,我看不如就让他自生自灭,这些钱我们用好了。”
  虽然如此说道,但这个少年却依然将怀里的药小心的取出,给那精灵少年看了看,随后两人才缓缓向城外走去。
  城外北郊,一处破旧的庭院之外,两个少年有说有笑的抱着一包东西来到这里,话说这个地方以前原本是个大户的人家,只不过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抄家灭祖,然后这房子也因为年久失修风吹雨打就破的不成样子,甚至连避雨的地方也没有,所以就算是乞丐也懒得住在这里,这两少年也是因为最近栖身的破庙因为被一伙乞丐流氓给霸占了,所以才不得不搬到这里来暂住。
  可是如今还未靠近这破旧的庭院,一阵阵喧哗声便已经从那院落之中传出来,两个少年对视一眼,同时放轻了手脚,蹑手蹑脚的爬上断裂的院墙,看向那残缺一块,遮不了风避不了雨的厅堂之中。
  只见此时厅堂之中有着近十人穿着破烂的少年和青年,这叫做仲少和陵少的两个少年一眼就看出,这几人可是扬州城南区的一伙乞丐流氓团伙,就和现代的黑社会一样,古代为了生存,社会底层的流氓乞丐更是容易团结在一起,形成一个个小团伙打压他人,压榨更底层的同类获得更好的生存机会和环境。
  “陵少,这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先走!反正那个家伙已经快死了,我们这么做可也是仁至义尽了。”浓眉大眼的少年虽然如此说道,但是双眼之中却是露出一种坚定的神色,语气依然透出一种懒洋洋的漫不经心之色。
  “不行!我们的钱都是从那人身上得来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虽然我们只是小混混,但也不能就这样见死不救。”叫做陵少的少年,双眼滴滴一转。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这么说道。
  “哎!没办法了,既然这样,也只能打了。”浓眉大眼的少年却是叹了口气,从一旁拣出一块砖头称量了一下放在手中。
  “仲少,你!”
  “嘿,谁叫我们是兄弟呢,陵少。一世人两兄弟。”
  “好!一世人两兄弟,就让我们两兄弟好好拼一下。”
  庭院之中,大厅之内,那十个青少年。一脸的饥黄之色,身上的衣衫那是标准的乞丐装了,破旧之处只能用各种颜色的破布草草打了个补丁,松垮垮的穿在身上,而其中有一两人却是穿的好了不少。脸色上也并没有那种饥黄之色,明显是这一群人的头子。
  “老大,我们没找到那两个小畜生藏的银钱,不过却找到了这个人。抬上来。”说着。几个人便将一个浑身都是黑红色血痂,脸色之上更是四处伤痕的人从那大厅唯一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角落抬了出来。这个血人全身上下都只有一件极为破旧简单的衣衫遮体,伤口处却是泛出一种黑色来。也幸亏是如今春晚快要入夏,虽然免去了寒冬之苦,也要忍受伤口感染腐烂的痛苦。
  “白痴!我要的是钱,这个快死的人,要来有毛用!?”那年岁较大,大约二十岁的青年见此,却是上来将那抬人的乞丐踢倒,那浑身伤势的血人也滚落在地,尽管其全身都是伤口,手脚更是不自然的扭曲,似乎已经完全断裂,但在滚落在地的过程中,却诡异的没有发出一声呻吟痛呼,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死人。
  “啐!晦气。”看到这一幕,在场没有人认为这个人还能活下来的,就是这个老大也是一脸的倒霉相,当即转过头,避过那若有若无的血腥腐臭之气。
  呼哧!这个看起来白净整洁一点的老大刚刚退了一步,猛然一阵奇异的呼啸声带着风劲灌入耳帘,随之猛然脑袋一阵,头冒金星,四周什么东西都看不清听不到了,只感到一股温湿的粘稠**从额头流下来,下意识的一抹,当即一片猩红。
  “啊!!小畜生,是你们!?”那被一砖头砸的脑门见血的老大,顿时大吼出声,指向门外那两个身影吼道:“给我追!”
  当即所有人直接越过地面之上那个浑身是伤的血人,猛然追了出去,一时间四周是鸡飞狗跳,痛呼和各种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传出。
  直到一刻多钟之后,两个一瘸一拐浑身伤痕灰尘的身影才相互搀扶着进了这破旧的庭院,正是仲少和陵少两个少年,只不过他们此时原本的衣衫已经完全破了数处,而脸上和四肢更是处处青紫,甚至那浓眉大眼的少年脸上都肿了好几块地方,连说话也不是很清晰了,至于那鬼灵精怪的少年,却是一瘸一拐的,明显右脚受了伤。
  两人搀扶着在破旧的大厅墙边坐了下来,随即痛呼了一下,那叫做仲少的少年这时才从怀里摸出一包被揉的不成样子的纸包,摸着脸上的肿块说道:“呵呵!这下子我们除了这包药外,还真的是一贫如洗了,好不容易当了点宝贝,拿了点钱,全被枪了。这包药,现在不仅这家伙用得着了,我们两也要用了。”
  “嘿嘿!不止呢!我这里还有点这个。”那陵少此时却是从裤筒里掏出四个被压扁的包子,嘿嘿笑了笑。
  “好了,先给他把药上了吧,这么折腾下去也没醒,我估计他不死也是个废人了。救了他有什么好处?”寇仲说了,却是站起身来,将怀里摸出一块干净一点的内衣,将之撕成了布片,将怀里的伤药给上了上去,勉强到后院取了些干净的井水,摸出了个破瓦罐,开始煮药烧水,将这个血人一身的血渍和伤口小心的清洗了一阵,也同时把自己两人和这个血人全身的伤口上了药。
  “我们为了你忙上忙下,更是差点断了腿破了相,你要是死了就太对不起我们两了。”将那血人全身的伤口清洗上药,更是包裹了四肢的断臂,忙了半天之后,脸上满是伤口的少年这才一脸黑灰的看着因为腿伤坐在地面之上的陵少,看着两人脸上上的伤药和此时的模样,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虽是狼狈,但是两人之间却永远不缺乏向上的勇气和对明日的希望。
  “有趣!”就在两人哈哈大笑之际,一声清冷之中带着森寒与愤怒的声音,却仿若当头一棒,将两人给敲醒了过来,一种不知何处而来的奇异的感觉,让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地面之上躺在茅草堆之中那个已经换洗上药了的奇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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