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相谈大晓琳(一)
第四百二十九章相谈大晓琳(一)
计程车载着毕文谦、大晓琳,还有边玫,在渐渐落山的夕阳晚照中,沿着立菲河,缓缓地开着。
或许是因为大晓琳的嘱咐,车子开得格外地慢。
尖顶的红房很多,也有不少颇有些历史感的大楼,但层数普遍都不算高,至少,还不如某些远处的大烟囱高。在毕文谦这个从10年代的中国穿越而来的人眼里,既有着欧洲的特色味道,又有着一些仿佛大学同学嘴里的中国90年代二三线城市的朦胧的亲切。
双层的客车交错而过,市区的车速普遍不快;双排扣黑大衣的巡警,或独自一人,或两人并行,在街道中顾盼着缓步;大型商场的门口,人潮进进出出……好吧,在毕文谦的认知里,这商场既算不上大,人也算不得潮;牛仔裤与皮夹克的年轻人三五成群,那天生的头发五颜六色,是街头的景色;沿着人行道内侧的大理石墙以及上面略有锈迹的铁栅栏,有些萧索的味道;聚集在学校后门口的空地前大多穿着统一运动服的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练习着纯熟或者还不够纯熟的街舞,引着友人或者路人的赞赏或者嘲笑;穿着略邋遢的年轻街头艺人正趴在人行道中央,一手撑地,大腿侧坐,努力着半完工的粉笔画,各不相干的妇女推着各自装着生活用品的小推车,或者婴儿车,或者双手提着塑料袋,或者布口袋,熟视无睹地从他身边越过,或平跟,或高根,或裤子,或裙子,大都裸露着脚踝,一步步,在夕阳下拖长了影子;而在一两条街之外,却是一个身材硕壮的老街头艺人,戴着骚红的带缨帽,跳着蹩脚的踢踏舞,脚边是正播放着什么音乐的手提式录音机,马路远端是一群驻足围观的中年妇女;在快要下车的时候,有两个也不知是在嬉戏还是喝醉了的男女,各自拉着四、五个袋子,纠缠着跌倒在马路中央,一身粉红水桶衣的女孩子趴在仰倒的男孩身上,约莫正在打情骂俏,成为了路边街角并排靠墙坐地的男女的风景……
最终,计程车停在了一家外观上颇有写欧洲贵族范儿的酒店门口。
付了钱,大晓琳走到正看着酒店正门二楼正中飘扬的不知涵义的旗帜的毕文谦身边,伸手前指,微笑着介绍道:“经理,这儿是舒尔本文艺复兴酒店,爱尔兰宪法,就是在这儿诞生的。欧歌赛这几天,大伙儿就住这儿了。”
毕文谦略有些发愣。
“好像……看起来挺贵吧?”
“当初,郭老师到欧洲采风的时候,你不是叫刘三剑为他们准备足够的外汇吗?经理,你,也是一样的。”
“……其实,没有必要吧?”
大晓琳掩嘴轻笑了两声。
“经理,如果换成是你,在几乎免费的希尔顿酒店和大幅度打折优惠的舒尔本酒店之间,你会选哪一家呢?”
毕文谦讶然地看了大晓琳一会儿,试探着问:“……因为,滚滚……哦不,熊猫?”
大晓琳笑而不答,率先向前了。
进了酒店,大晓琳带来的随行人员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毕文谦没有在一楼那些挂满了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的餐厅吃饭,径直进了房间,洗了个澡。
当他穿上宽大的睡衣,洗完出来时,却见大晓琳换了一身深色的便服,坐在卧室外的会客室的沙发上,正看着手上的材料,见他出来了,立即扬扬手,先指指沙发旁边的餐车,又指指和自己相邻的空沙发,招呼道:“来,坐。其他人都吃过了。爱尔兰当地的伙食,我们也不知道你会不会习惯,就先给你准备了一些糕点。吃吧,边吃边聊。”
依言走过去,顺手从餐车上用叉子叉了一大块奶油蛋糕,却看到两双一次性筷子……
“大晓琳,这是……”
“为大家准备的。我们更习惯用这个嘛!你们都不是外事口的,不见得用得惯刀叉。”
好吧……托着盘子,握着筷子,一屁股做到沙发上,毕文谦小小地咬了一口……
味道还行。不过……
“对了,大晓琳,这儿开了空调?”
大晓琳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笑,盯着毕文谦看了一会儿,才轻轻点头道:“没错,变频冷暖空调,rb三菱重工的东西。我们自己还造不了。”
这才一开口,就是这调调……
毕文谦低头又吃了一口蛋糕。
“……大晓琳,你有不少事情要说?”
和刘三剑雷厉风行的风格不同,大晓琳似乎很喜欢观察毕文谦的表情——看了好一会儿,她才又点点头:“先说说你这一路吧……”
“这一路……”毕文谦回想了一下在计程车上入眼的都柏林的街景,“爱尔兰这地方,节奏有些慢,色调,或者说氛围,有些灰暗,或者说萧条……”
“我们今天看的,从都柏林的机场,到gk区,又到市中心。我以前也没有机会对这地方深入了解,就我们以前收集的资料来说,爱尔兰自二战之后脱离了英联邦,经济水平比世界上大多数地区好,但在发达国家里却谈不上什么起色。对比邻居的英国,撒切尔夫人推行新自由主义经济学之后,英国有了逐渐走出经济衰退的迹象,而这个国家,却始终照旧,你一路上见到的,特别是gk区,和英国五、六十年代的模样差不多。”大晓琳打断了毕文谦的话,却在一番解释之后,话锋一转,“不过,我问的这一路,不是爱尔兰,而是你在飞机上。”
“飞机?飞机上能有什么好说的?”毕文谦莫名其妙。
大晓琳一愣,试探着问:“一路上感觉好不好呢?比如说,服务水平呢?”
毕文谦残念了:“我去在意那些干嘛?”
大晓琳哑然了好一会儿。
“……好吧,你的确不是在乎这些的性子。不过,你坐的飞机,是国泰航空的。”
“然后呢?”
“国泰航空嘛,在香港业内独领风骚。直到80年代以来,由太古洋行持70%的股份,又汇丰银行持30%的股份,这两家都是英资。而在去年,他们向香港中信集团出售了国泰航空12.5%的股权,从此,人·大副委员长荣毅人的儿子,进入了国泰的董事局。国家有研究继续增持国泰航空股份的价值和意义。”大晓琳翻过手里的材料,盖在自己大腿上,“而中信集团,是中央首长为改革开放而在79年倡导并批准成立的,荣副委员长一直担任着董事长兼总经理。如果不出意外,下个月,国家会正式成立国有资·产管理局,简称国资局,这将是国有资·产管理体制改革的一次实质性探索。而中信公司,就是将归属国资局的众多国有企业之一。与众不同的是,它将是唯一一个私人拥有股份的公司。”
毕文谦低头吃了好几口蛋糕:“……这,也可以吗?”
“荣副委员长不是党员,是民建的。”大晓琳口吻沉沉,语速不紧不慢,“改革开放嘛,总是在不断探索。经理,你不是说过吗?摸着石头过河,踩空了,就把脚提起来,重新继续走,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毕文谦继续低头吃着蛋糕:“……但刘三剑当时也说过,想要有些人承认踩空了,可是要命的事情。”
“所以,我会和你说这些啊!”大晓琳吃吃地笑了起来,但那笑容里,并不见得都是舒爽,“中信公司虽然总部在京城,但很多业务都在香港。你也听说了,过段时间,刘三剑会到香港开分公司,和她姐姐领导的保剑集团彼此呼应。那么,中信公司和她们姐妹之间的关系如何处理,战略步骤如何联络,这都应该在刘三剑正式南下之前,至少有一个指导性的意见。你不是说过吗?我们现在还很弱小,越是弱小的时候,越是要杜绝祸起萧墙的可能性。”
毕文谦感觉自己几乎快要吃蛋糕吃饱了,起身去餐车倒了杯果汁儿,慢慢喝了几口。
“大晓琳,你觉得,对于这样的事情,我现在能说什么?我又有资格说什么吗?”
大晓琳温温地看着毕文谦。
“经理,你是文华公司的经理,我认为,你不需要立即说什么,但你,有资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