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空城澹月华
......华丽的宫殿，光滑如镜的地上，一个单薄的身影已经跪了足足一个时辰，仿佛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夜风吹起大殿里的重重幕账，不知是害怕还是寒冷地上跪着的身影微微颤抖着。
一个高大的影子从内殿走了出来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慵懒得打了个哈欠，开口的声音却极为阴森，“何事扰我清梦？”
地上跪着的单薄身影抖了抖，声音竟有几分娇媚，“属下已经发现，她的行踪！”
高大的身影一动，“人带来了？”地上跪着的身影抖得更厉害了，“没......没，属下办事不利！”阴森森的声音带着怒意，“怎么？”
“本来......本来要抓她易如反掌，她似乎不会一点功夫，只是她身边有人阻挠......”
“阻挠？”似是阴测测冷笑了一声，“何人啊？”
地上跪着的身影颤抖犹豫着说出了一个名字。
“是他？”高大身影突然腾地站起身来阴森森的声音里听来一片愕然，“他？这是为何？他为何要出手？”
嘴唇仍在颤抖,“属......属下不知！”
高大的身影沉思着在地上来回踱步，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道，“那女娃儿相貌如何？”
地上跪着的身影似是犹豫了一下，“丑！”
“丑？”口气更加诧异，“可曾看清了？”
地上的身影回答，“属下也不知，可探子回报看得清楚得很！”
高大的身影淡淡笑道，“有趣！有趣！你退下吧，我自有打算！”
高大的身影悠然自得朝内殿走去，一阵狂笑声传来，地上跪着的人原本已经浑身颤抖，手足冰冷，听着这笑声更仿佛如尖刀刺入五脏六腑般，终于再也支持不住，霎时瘫倒在地上！
未及进门，我着急的大叫，“秦桑，秦桑，少主好像受伤了！”
秦桑正在院中喝茶，一见我踉跄扶着少主进门，顿时大惊失色，少主脸色泛起奇异的红晕，勉力压下几声咳嗽看着秦桑笑道，“我又没听你的话！......”
他的手按在胸口，似说笑般淡淡道，“有劳六叔了！”
秦桑眼中又急又痛却不答话，一手扶着少主交给秦伯，又对着少主说，“你先躺到里屋去，我备药！”
少主吃力地点了点头，秦伯扶住他向里走去，我正要跟上，秦桑低声说，“帮我备药！”
他一语不发带着我走进存放药材的屋子，似是翻检着柜子里的药材。
突然间，我的颈上已经多了一柄凉凉的利剑。
秦桑面色阴沉拿剑指着我，“说，你是谁派来的？”
锋利的剑刃闪着寒光一丝丝的恐惧从顶在颈边的位置处渗出来，一寸寸的流过我的全身，慢慢地吞噬着我的意志，我整个人直打哆嗦！
我听见一个好像不是我自己的声音说，“没有谁，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秦桑看着烛火下他面前瘦小的女孩，她还不到他的肩膀高，她是如此害怕，连浓密的睫毛上都凝着惊恐的泪珠，可眼神中找不到一丝欺骗的迹象。
秦桑好像第一次看清楚这个黑脸疤面的女孩竟然有一双极其美丽的眼睛，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突然间让他面前闪过了另一张面孔。
怎么会......那么像？！
他霎时失神，满脸怒气中夹杂着掩饰不住的一点错愕，紧接着又是黯然，半晌他终于收起了剑，“我暂且......信你......”
“爹，你快来！”门外沙哑的声音急唤他。
一进里间，床上的白衣少年正侧身费力的咳嗽着，似是喘不过气来。
“少主！”我尖声大叫，快步冲过去，秦桑比我快，他已经扶住少主迅即在他背上轻点了几处。
秦桑掏出怀里的银针，拉开少主的衣袖，在那白皙的手臂上疾风骤雨般的扎入，我惊恐的看着那些银针下湮开的红色。
“小菱，别看！”
少主温润笑着抬头看看我，脸上刚才咳嗽出来的潮红还未曾褪去。
他的脸色平日里有些苍白，此刻泛起的红却艳若桃花，我没有心思体会他的美，上前扶住他的身体。
他抚着胸口淡淡道，“我没事！”
少主转头跟还在施针的秦桑说，“六叔，我怀中有药，让小菱帮我倒些水，就好了......”
水！就着我倒来的半碗水，他把几颗青色的丸药小口喝着水送了进去。
像是渐渐起了效用，他的面色慢慢缓和了一些，我跟秦桑扶着他躺下，盖上被子......
我不愿离开，坐在床边一直看着他，先前那一通折磨后他疲倦的睡着了。
美丽的面容在窗口透进来的月色中闪着晶莹的光泽。
眼前的这个少年，我初见他就如天神般的完美，此刻睡倒在我眼前的样子又如同婴儿般的脆弱。
我用丝绢小心擦拭他额头上沁出的细细的汗。
“少主，扎那么多针，你疼不疼？你虽然不会说，可我看着......好心疼！要不是你陪我去江边放灯，你就不会伤，都是我不好！秦桑怪得一点没错，其实......我宁愿伤的是我！”
我伏在他的床边，他的手上银针扎过的密密的血点，我慢慢把头低下手指极轻极轻抚过那些伤痕，“刚才......他用剑指着我那一瞬间，我以为我活不成了，那一瞬间，我......好怕！”
看着那些伤痕，我终于忍不住用嘴唇轻贴了上去，他手臂上的肌肤凉凉的。
“小菱！”
天籁的声音刹那间低低响起，少主美丽的双眸一眨不眨看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醒了，
我面上又红又热正要落荒而逃，手却被他拽住了！
我回头看向床上躺着的少年，他的脸色苍白，他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可他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盛满了似水的......温柔!
满满的，似乎马上就要溢出，他说，“别怕！”
我睁大双眼看着看着,忽然心中，一阵牵动夹杂着浓浓的酸楚袭上来，我一语不发哽咽着点了点头，他又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松开我的手之前，他轻轻一握，似是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