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态度

  临近中午的时候,林辰暮正看着部里近年來的工作资料,熟悉情况,以期能够尽快上手,王家强却是走了过來,说是孙书记回來了,请他过去一趟,林辰暮不敢怠慢,起身就跟随王家强走了出去。
  团省委几个书记的办公室,都位于办公楼四楼的东侧,孙庆海就在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显然比其他人的要大出不少,还是套间,外面是秘书的办公室,不过秘书似乎有事,并不在位子上。
  王家强轻轻敲了敲里间的门,听到里面传來回应之后,才缓缓地推门进去。
  进门的那一刹那,林辰暮心中不禁微微有些紧张起來,不知道即将见到的这位孙庆海,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更是有些好奇,青训班里那么多人,孙庆海为什么偏偏挑中自己。
  孙庆海的情况,杨卫国了解也不多,只知道他刚开始时,是在银行系统工作,不久就转入仕途,历任合阳团市委区县部、组织部干事、副主任干事,团市委总支书记、团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团省委副书记,直至现在的一把手,可谓是仕途通畅、平步青云,最值得称道的是,他副厅经历仅仅几个月就升正厅,沒有极为强硬的背景,是绝不可能做到的,因此,团省委里虽然也是藏龙卧虎,人才聚集,但孙庆海一把手的位子,却极为牢固。
  林辰暮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自己紧张的心情平缓了一些,才跟在王家强身后,缓步走了进去。
  “孙书记,林部长到了,”王家强刚进去,就毕恭毕敬地说道。
  宽大的办公桌背后,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中年男子正在埋头写着什么,衣着虽然很普通,不过却有一种慑人的气势,听到王家强的声音,他抬起头來,林辰暮这才看清楚,孙庆海身材瘦高,皮肤白皙,嘴唇宽阔却极薄,目光炯炯有神,似乎带着无尽的威严,能看透人的心思,林辰暮敢肯定,平时很少有下属敢直视他的眼睛。
  “孙书记你好,”林辰暮也露出了温和稳重的笑容,礼貌而不卑不亢地向孙庆海问好。
  “呵呵,小林來了啊,”孙庆海笑了笑,起身和林辰暮我了握手,他的手掌很大,却瘦骨嶙峋,骨节粗大,握手时力道也很大,林辰暮在心头暗自告诫自己,通常來说,这种人对事物的把控欲望很大,也比较执拗,很难听进其他人的意见,在孙庆海手下做事,以后在这方面可要多加注意。
  孙庆海指了指一旁的沙发,示意王家强和林辰暮坐下,又转过头來向王家强问道:“林部长來得匆忙,你那里都给安顿好了吧,”
  王家强连忙答道:“手续都全部办理好了,宿舍我已经让办公室朱主任那边准备,估计一会儿就能把宿舍钥匙送來,”
  孙庆海微微点了点头,又笑着对林辰暮说道:“小林啊,咱们团省委可是清水衙门,条件比不了其他部门,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多多担待啊,”
  林辰暮就略微有些拘束地笑着道:“呵呵,已经很好了,再怎么也比官塘好,”
  “那倒也是,官塘那地方,我以前曾经去过一次,条件确实很艰苦,小林你这两年能沉得下來,踏踏实实做事,很是不错,我也希望你到了团省委,能够继续戒骄戒躁,好好干,大家对你都抱有很大的期望,”
  林辰暮虽然不知道,孙庆海口中的大家指的是哪些人,不过却像个谨遵教导的学生,谦逊地点了点头道:“孙书记请放心,我会好好工作的,”
  “在农村青年工作方面,祁书记可是很有心得体会的,平日里有什么,多和祁书记联系沟通,向他请教……”
  孙庆海就像是和林辰暮拉家常一般,却是不经意间给林辰暮点拨和传授了许多工作的诀窍,这让一旁的王家强都微微有些讶异,当初农村青年工作部副部长职位空缺出來的时候,他可是沒少伤脑筋,每次推出來的人选,却毫无例外地被孙庆海否决掉,直到孙庆海提出林辰暮的名字时,他这才恍然大悟,原來人选问題孙书记早就有定夺了。
  人选确定以后,不少人都曾在暗中揣测,这个林辰暮,究竟是何方神圣,和孙书记又有怎样的关系,基层干部上调团省委也不是沒有先例,不过一來就能担任如此重要职务的,无不是大有來头的人物。
  而现在看孙庆海对林辰暮的态度,似乎更加坐实了之前的猜测。
  王家强就不由偷偷瞥了林辰暮一眼,见他似乎仔细聆听着孙庆海的话,默默不语,很难看出他在想什么,心里便不由轻叹了一口气,团省委这潭水已经够浑的了,现在又多了一个林辰暮,真不知道还会出些什么状况。
  正说着,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进來一个二十來岁的小伙子,林辰暮不认识,不过却多少也能猜到,应该是孙庆海的秘书,换着是其他人,应该沒这个胆子敢擅闯孙庆海的办公室。
  小伙子走到孙庆海旁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孙庆海就抬腕看了看时间,就笑着说道:“哦,说得高兴,连时间都沒注意,原本今天小林刚來咱们团省委,应该要给他接风洗尘的,不过我马上还要赶到团中央去开会,我看啊,就由祁书记代表我好了,王部长,记得把各部门的负责人都叫上,也好介绍给小林认识认识,方便以后开展工作,”
  王家强就应了一声。
  按理说,只有來了书记副书记之类的大领导,才有可能让各部门负责人一同出席上接风欢迎宴,一般的部门负责人,多是由各部门自行安排,不过有了孙庆海前面对待林辰暮的亲和态度,这倒也就不足为奇了。
  见孙庆海还有事,林辰暮又再三表示感谢后,这才微笑着再起來告辞,而孙庆海则是毫不避嫌地将林辰暮送到了办公室门口,还拍着他的肩膀鼓励再三。
  感激之余,林辰暮却也觉得,四周似乎有许多如刀似箭的目光汇集在自己身上,让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出了孙庆海的办公室,王家强的笑容似乎更灿烂了,非要拉着林辰暮去他办公室坐坐,却不料刚下到三楼,就见团省委办公室主任朱怀东就匆匆走了过來,险些撞了个正着。
  “呵呵,林部长,你在这里啊,我正到处找你呢,”朱怀东满脸荡漾着浓浓的笑意,连眼睛都微微眯缝着,显然是个八面玲珑的主儿,他朝王家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后,就笑着对林辰暮说道:“你的宿舍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要不要现在去看看,”
  在国内,当官虽然难免会东调西走的,难得在一个地方安顿下來,不过最大的好处,就是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安排住的地方,如果自己有住的地方,那每个月还可以额外获得一笔住房补贴,福利不可谓不丰厚。
  林辰暮也很关心,自己在合阳的落脚点究竟是什么样的,刚想答应下來,就听王家强笑着说道:“老朱你也真是的,沒看这都快中午了吗,就算要去看房子,也等吃过午饭再去嘛,”
  朱怀东似乎沒料到,王家强和林辰暮居然那么熟络,会在这个时候插话,微微愣了一下,眼睛也又眯缝了一下,似乎在琢磨其中的门道,随即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着说道:“也是,你看我这脑筋,都给忙晕了,走,我让食堂炒几个好菜,咱们好好坐坐,”
  “天天吃食堂还不腻味啊,”王家强就笑着说道:“老朱你也别那么抠门了,林部长第一天來咱们这里,无论如何也要尽尽东道主的义务,我看啊,唐宋食府那里就挺不错的,距离宿舍也近便,吃完了还能顺道去看看房子,”
  “成,那就这么说定了,”朱怀东笑眯眯地说道:“我这就让他们派个车來,”
  “还派什么车啊,几步路,走着就过去了,”王家强却是摆摆手,笑着道:“你也不看看你那肚子,再不多走动走动,当是锻炼身体,以后恐怕连道都走不动啰,”
  一旁的林辰暮虽然沒有说话,不过却仔细观察着两人,两人谈笑风生,表面上看起來交情甚好,但事实上,林辰暮却能感觉到其内隐藏着一些并不和谐的东西。
  别看团省委只是一个清水衙门,但事实上,林辰暮也知道,这里的水其实深着呢,比起基层來说,甚至有之过而无不及,只不过基层的争斗,要來得白热化一些,而这里,通常都是绵里藏针,都起來虽然沒有什么火药味,但结果往往都是你死我活的。
  明面上,林辰暮从偏远的官塘,一下子提拔到团省委來担任这个农村青年工作部副部长,是得到了提拔重视,但这背后关系错综复杂,还是令他感觉有如火炙。
  两人盛意相邀,林辰暮倒也不好推辞,再说了,自己初來乍到,对于团省委里面的情况,不说是睁眼瞎,也几乎是一片漆黑,他想要在这里打开些局面,自然也少不了和两人打交道。
  三人便说着笑着一并走了出去,看在其他人眼里,都不由觉得愕然和惊疑。
  唐宋食府距离团省委也确实不远,三人也不赶时间,慢悠悠走过去,也还沒花到十五分钟,其间路过一个小区,朱怀东就对林辰暮介绍道,这就是团省委的家属区。
  虽然沒有进去,只是匆匆一瞥,不过林辰暮还是觉得这个小区很不错,已经是冬天了,但却依然是树影成荫,几栋红砖青瓦的楼房掩隐其中,砖墙上爬墙虎已经枯黄,在砖墙之上勾勒出古旧的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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