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调人
洁白的病房里,李勋面无表情的躺在病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就如同死了一般,任凭病床前的母亲涕泪横流、百般呼唤,也沒有半点反应。
经过警官医院医生的全力抢救,他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不过这辈子都和英俊帅气彻底无缘了:一只眼珠完全坏死,已经摘除,只能佩戴假眼珠,脸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伤疤,许多伤疤肉往上面翻起,看得人毛骨悚然,而因为伤到了声带,他说话很吃力,声音晦涩难听,就像是破了音的手风琴一般,就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吓人。
当他苏醒过來了解到这些情况后,整个人就像是疯了一般,不断的咆哮、吼闹,砸烂了病房里所有的东西,直到精疲力尽了,这才万念俱灰的躺在病床上,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把自己完全封闭了起來,仿佛所有的意识魂魄全都已经不在了,留下的只是一具臭皮囊。
母亲的哀声哭泣他不是不知道,却不愿意搭理,甚至觉得很是烦躁,他痛恨父母,恨他们为什么不想办法把自己救出去,非要将他滞留在此,否则也不至于会遭此横祸了,对他來说,所有的一切痛苦都是父母造成的,他实在不愿意看到他们,只想离他们越远越好。
张丽蓉在扑在病床边哭得是伤心欲绝,李维刚却站在窗前,恍如行尸走肉般抽着烟,嘴角不时还微微有些扯动,整个人显得阴沉不已。
虽然对李勋这个被惯得不成样子的儿子是诸多不满,更是恨铁不成钢,每次碰到儿子不好好训斥他一顿似乎就觉得不舒服,可他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眼睁睁看着儿子变成如今这模样,要说不心疼难过那是不可能的。
同时,他又敏锐的觉得儿子受伤这件事似乎沒那么简单,他原本就是政法委书记出身,对于看守所里面的道道最清楚不过,明明知道魏大勇和李勋有仇,还要将他们安排在同一个食堂吃饭,并且沒有丝毫的防范措施,这原本就说不通,因此,这看起來像是一次意外事故,但保不准就是有人精心策划的结果,魏大勇只不过是被人所利用罢了。
而如果背后真有人策划,那毋庸置疑,这个人一定就是姜云辉。
可姜云辉为什么又要这样做呢。
这也是李维刚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要知道自己和姜云辉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以前甚至就连照面都沒有打过,姜云辉一直揪着李勋的事不放,执意要以“危害公众安全”來对李勋提起公诉,还能说是为了搏出位,可将李勋害成现在这样子,那就百分之百是泄私恨了,倘若不是苦大仇深,他又有什么理由会这样去做。
“维刚啊,小勋的事我也很难过,但想通过这件事就将姜云辉赶走,却并不是容易的事,湖岭方面第一时间就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对这次事件进行的通报,而且他们的处理也很及时,姜云辉记过一次、陆明强警告处分、曹辉斌引咎辞职、当班的干警全都被开除,这样的处理结果,就连最喜欢在鸡蛋里挑骨头的新闻媒体都挑不出什么问題來,我们也不能揪住不放是不是,要以大局为重,尤其是这个维稳时候,咱们就别给白书记添麻烦了”
“再说了,小勋虽然受了伤,可出了这么一件事之后,他姜云辉总不好意思再咄咄逼人了吧,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一想到电话里蒋副省长那颇有些无奈而又语重心长的话语,李维刚就只觉得整个心都沉入了深渊,更是觉得憋闷,一肚子的火却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记过,一个记过就能抵得过我儿子的残废吗。”李维刚在心头恨恨的想到,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的拳头都攥得紧紧的,就连指甲将手掌给戳破了都浑然不觉。
“抽抽抽,你就知道抽,儿子都快被人给弄死了你也不管,这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啊,你还是不是男人啊,亏你还那么大一个官,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窝囊废……”一直在低声抽泣的张丽蓉抬头看了一眼李维刚,突然就像满心的悲愤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发疯似的披头散发冲了上來,拉扯着李维刚的衣服大声哭骂道。
张丽蓉一直就溺爱儿子得不行,李勋之所以有今天,和她平日里的娇惯纵容是分不开的,儿子变成这样,她伤心难过之余,也将所有的愤怒和恨意全都归结在了李维刚身上,在她看來,李维刚哪怕是离开了湖岭,可真要舍掉一切去保儿子,李勋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就怪李维刚太在意他的官帽子了,瞻前顾后的,才会出事。
听着张丽蓉的哭诉责骂,李维刚痛苦地闭着眼睛,费力的摇摇头,又猛地一阵怒吼:“你还想我怎么样,为了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拉下老脸去四处求人,老脸都都丢光了,儿子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都是被你给惯出來的”
咆哮怒吼着,似乎要将内心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全都发泄出來,可说着话,也是老泪纵横,既感到委屈,又觉得痛心,说來说去,还是怪自己无能,否则早就将儿子捞出去,平复这件风波了,又何至出现这种状况。
张丽蓉也是滔滔大哭,仿佛世界末日了一般,她也知道,李维刚这次被儿子牵连了不少麻烦,以至于不得不黯然离开湖岭,倘若李维刚还在湖岭的话,哪里还轮得到什么姜云辉來指手划脚。
发泄了一番,李维刚觉得心情舒坦了不少,他轻轻擦拭掉脸上的泪水,很快恢复了常色,然后又拍了拍张丽蓉的后背,安慰着道:“好了好了,儿子这不是沒事了吗,我已经托人在首都联系大医院了,到时候让儿子去大医院接受治疗,相信一切都会好起來的”
张丽蓉哭了一阵之后,也止住了泪水,抬起头來看着李维刚,哽咽着道:“那我们就这么算啦,儿子这亏可不能白吃了”
“那是当然。”李维刚冷冷一笑,面目不由就有些狰狞起來,阴恻恻的说道:“我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哪怕不干这个厅长了,我也要揪出那个幕后黑手,将他碎尸万段”
听到他这席话,病房门外值守的一名警察不由就打了个寒颤。
……
看守所整顿作风大会上,姜云辉语重心长的对参会的四十多名干警说道:“我们是执法人员,头上戴着威震宵小的警徽,就必须要严格要求自己,敬岗爱业不只是一句空话,而应该实实在在落到实处,体现在各种细节上,就那上次的事件來说,如果我们的工作做得更细一些,调查清楚魏大勇和李勋有怨,采取了相应的措施,悲剧很可能就不会发生……”
台下的所有民警全都坐得笔直,双手放在双膝,两眼平视,认真细致的聆听姜云辉的讲话,曹辉斌辞职,五名警察被开除,十多名警察被处以记过等处分,陆明强又借机在看守所内掀起了一场整顿风暴,现在在坐的干警是人人自危,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了,哪还敢出什么篓子。
再说了,就连姜书记都亲自來这里视察并讲话,也足以说明了他对于看守所工作的重视,谁都不敢掉链子,哪怕姜云辉所说的这些对他们來说或许只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但姿态也要摆正不是。
总之,看守所这段时间整个风气是焕然一新,就连打骂犯人的情况都沒有了,反倒是搞得在押人员颇有些不适应。
开完会之后,姜云辉又在陆明强的陪同下來到了所长办公室。
办公室以前是曹辉斌在用,不算太大,也不算很豪华,可出乎姜云辉意外的是,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套间,床上用品、卫生间是一应具备,曹辉斌当初声称是为了值班用,但事实上,就在这个套间里,他却逼迫不少在押女犯发生关系,可谓是他的淫窝。
“这个曹辉斌,只是让他辞职还真是便宜他了。”刚坐下,陆明强就骂骂咧咧道,这几天他亲自抓看守所的整顿工作,自然也了解了不少以前的情况,对这个曹辉斌就更是深恶痛绝,如果事先知道的话,铁定不会这么轻饶了他。
姜云辉就摆摆手,说道:“算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当务之急是要快刀斩乱麻,尽快拿出处理意见和方案來,要不然任由新闻媒体去挖掘报道,大肆渲染,那就更麻烦了,人在做、天在看,即便他逃过了这关,相信迟早都会有报应的”
“只是连累姜书记背了个记过处分……”
“呵呵,记过就记过吧,谁让我们的确忽略了看守所这里的管理呢,也理应受到处分。”姜云辉似乎并沒有太把这事放在心上,话題一转,又问道:“我看了,整顿还是卓有成效的,但千万别搞成一阵风了式的,过了这一阵又故态重萌,对了,看守所所长的人选,你想好了沒有”
“想好了。”陆明强说道:“不过我打算从武溪调人过來,这就要麻烦姜书记了”
“从武溪调人。”姜云辉想了想,点点头说道:“也行,回头你把名单给我,我來安排,用自己人是放心,不过也别让别人觉得你是在大肆安插亲信了,市局里面的其他人,还是要适当的照顾和考虑到”
陆明强就挠头笑着道:“姜书记你就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这次也就打算调两个人过來,至于治安科那里,我准备交给郭成军,让他去安排”
姜云辉就笑了,陆明强原本就是从草根爬起來的,说起勾心斗角、拉拢分化,他不见得就比自己差,否则即便有自己的帮衬也坐不上如今的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