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窝里斗

  赵普接过那枚鳞片看了看,又凑到鼻端闻了闻，皱眉摇头，“没有腥味。”
  公孙也凑过去,两人一起看那鳞片。
  可能太过专注了,于是头都靠到了一起,还没注意。
  小四子此时被放在地上，站在两人中间，仰着脸，就看到两人靠在一起的头……
  小四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下巴,大眼睛一眨一眨,若有所思状。
  欧阳少征抱着胳膊,蹲在水潭边往水里看,摇头,“这么大力气，是麒麟还是龙啊？好家伙，要不然把那五百官兵都调过来试试？”
  “王爷。”包拯对麒麟或者龙都不是很感兴趣，他关心的是天山派的人命案，于是催促赵普，“不如先上山？”
  “哦。”赵普一抬头，公孙也回过神来了，跟着一起抬头……
  两人这才发现靠的很近，对视了一眼，公孙退后一步，眯着眼睛看赵普。
  赵普挠挠头，心说这书呆子怎么了？被马蜂蛰到了？
  众人不再闹了，上山找展昭他们去。
  绕到碧水潭上方，有一条直通天山派的小路，赵普一把抱起小四子，快步往上跑了。
  公孙小跑跟在后边，觉得怪怪——小四子怎么跟赵普这么亲近？！
  而此时，展昭和白玉堂已经跟着陆峰到了天山派的后山。从后门进入，走不多远，就听到争斗之声，光那兵刃相交的声音，已经可以推断出双方打得头破血流了。
  “刀风带杀气啊。”展昭感慨了一句，“这俩深仇大恨么？”
  白玉堂问陆峰，“平日有仇怨？”
  “没啊。”陆峰一个劲摇头，“王烙就比较莽撞一些，喜欢同人比武，但性格耿直并不坏。而程志斯斯文文，都不和人吵嘴，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会打起来。”
  穿过后院，就看到院门口围了不少人，里边是刀光剑影。
  “掌门！”
  有几个眼尖的小徒弟一眼看到陆峰了，都叫了起来，边劝里边的人，“师兄啊，别打了，掌门来了！”
  但是陆峰的名字显然对十大高手没什么作用，人家继续打得你死我活。
  白玉堂大致看了一眼，两人功夫其实差不多，一个用刀一个用剑。
  展昭还挺纳闷，就问白玉堂，“天山派也用剑的么？”
  没等白玉堂解释，陆峰就帮着说，“对啊，天山派武学博大精深，天尊亲授的话，先是内力，最后才是刀。除了玉堂小师叔，基本所有徒弟都在第一轮内劲那里就被刷下来了。但是因为就算只学了半吊子，内力依然很醇厚，所以学其他什么都快，因此天山派出高手。”
  展昭了然点了点头。
  “程志，王烙，还不快快住手？！”陆峰倒是板起脸，可惜装不出什么威严的样子，“天山派禁止内斗，你俩疯了不成？”
  但是两人并不理会，换招的时候还跟陆峰说了句，“少管闲事，今天有他没我！”
  展昭眨眨眼——挺有默契啊！
  陆峰尴尬地搔了搔头，身后一些小徒弟也很无奈，旁边还有几个背着手的年轻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乐得看热闹，可能也是十大高手里边的。
  展昭暗自摇了摇头，这哪儿像同门师兄弟？同门之间应该彼此关爱情同手足，一个门派的人就是一家人，兄弟打架了，不去劝架还看热闹，真不仗义！
  大概察觉到了展昭略感失望的神情，陆峰也怪不好意思的，天山派贵为武林之首，如今窝里斗，自己这个做掌门的也叫不停，叫人看笑话，有损天尊威名啊……
  陆峰下意识地看了看白玉堂。
  白玉堂没带刀，他不过是出来走走，没想到会遇到打起来，起先倒是也觉得没什么，估计陆峰劝一劝也就不打了。没想到两人回陆峰的那一句话如此无礼，让他有些不痛快。
  天尊对天山派弟子向来没什么要求，只有三点，第一，不准作奸犯科欺凌弱小。第二，兄弟和睦禁止内斗。第三，对掌门陆峰要尊重。
  这帮子所谓的高手，半桶水不到哐当响，把天尊的话当耳边风。
  这时，外头赵普他们也跑上来了。
  小四子坐在赵普胳膊上，好奇看着院子里的激斗，凑在赵普耳边说，“九九他们身上都流血了！”
  赵普微微挑了挑眉，这两人内力都不弱，刀风过处难免受伤，话说回来，这天山派简直不知所谓，同门打成这样，照他看来就该军法处置，两个都砍了以儆效尤！
  他正不满，身边公孙不冷不热来了一句，“这是江湖门派，你当各个都跟你军营里的兵似的那么听话。”
  赵普摸了摸下巴，点头，“也对！”
  说完了，他愣了愣，跟公孙对视了一眼，赵普纳闷——这书呆子怎么知道我刚才想什么？
  公孙继续观看战局，他更好奇白玉堂会怎么处理这次的内斗，倒是没多想。
  小四子看了看赵普，又看了看公孙，眯起眼睛，神情有些小微妙。
  看来了那么多人，天山派好些小徒弟都觉得挺丢人的，纷纷劝架。
  王烙还不乐意了，吼了一嗓子，“都给老子滚，谁插手我杀了谁……”
  话没说完，就见白影一闪。
  王烙和程志都打了个愣神，回过神来，刚才一阵晃，再看……手上的兵刃没了。
  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之后，似乎是完全不敢相信。
  在场众人也都愣住了。
  紫影轻轻撞了一下赭影，使了个眼色，那意思——白玉堂那么厉害么？王爷不会被他拼掉吧？
  赭影也觉得奇怪，白玉堂这招实在是吓人了点，按理来说这天山派十大高手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刚才两人过招大家也看见了，这不是两个饭桶啊！可白玉堂怎么就一下子拿了他俩的兵刃……
  倒是展昭和赵普很淡定……白玉堂这招的确够吓人的，但事实上，是源于他那诡异的轻功。白玉堂得天尊真传，这一招叫如影随形，顾名思义，就是这轻功身法施展起来，跟影子相仿。此种功夫极其难学，但是也极其能唬住人，今天这位小师叔祖看来是要在这帮大龄后辈面前露一手了。
  果然，一招镇住了失去理智的两位高手。
  他俩一起望向白玉堂，微微愣了愣，都扭转脸不说话了。
  陆峰长出一口气，展昭无奈——江湖武林，果然是凭功夫说话。
  白玉堂将刀交给了陆峰，示意他处理。
  陆峰心说，果然还是小师叔最好用，接了刀小心翼翼放在一旁，问王烙和程志，“你俩什么争执，要搞到同门相残这么严重？”
  王烙此时也回过神来了，恶狠狠瞪了程志一眼，也不理会陆峰，过去一把拿起刀，转身就走。
  “唉！”陆峰叫他，“王烙。”
  王烙连脚步都没停，根本不理会。
  展昭和赵普都觉得有些窝火——真嚣张，欠揍得……
  王烙还没走出去几步，突然就听身后白玉堂开口说话，“你走错方向了。”
  王烙微微一愣，回头看。
  白玉堂看了看王烙，又看了看程志，伸手往后一指，“下山的路在那里。”说完，吩咐一旁几个有些傻眼的天山派小徒弟，“给他们收拾细软，从今天起天山派十大高手改成八大，两人逐出师门，永远不准再回天山。”
  白玉堂一句话，王烙和程志脸色就一变。
  陆峰也是看着白玉堂，他比较心软，觉得这惩罚太严厉了。
  “你说什么？”王烙一瞪眼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依然的冷口冷面，“怎么你不是聋的么？原来听得到？刚才掌门叫你怎么不答应？”
  王烙脸上尴尬。
  程志跟他性格不同，知道白玉堂不像陆峰那么好说话，天尊又是出了名的宠他，别说撵走两人了，就算白玉堂把天山派解散了，一把火将天山都烧了，天尊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程志白了王烙一眼，主要是这莽汉太不会看脸色，平日不给陆峰面子也就算了，今天当着白玉堂和那么多外人的面，也不知道收敛一些。
  而此时，展昭点了点头，觉得是该这样，赵普还嫌太便宜那两个小子了，至少一百军棍一个！
  王烙和程志此时都有些后悔，可奇怪的是——十大高手这里也有几个，虽然白玉堂叫不出名字但是都眼熟认识。而王烙和程志也各自有不少手下门徒，在天山那么久，朋友总有一两个吧？可问题是他俩就这么被逐出师门了，竟然没有一个人给他们求情的。
  展昭暗地里“啧啧啧”了好几声，真不知道该说这俩平日做人太失败，还是该说天山派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怎么同门之间这么冷漠啊，在这种地方学功夫有什么意思？！
  “师叔啊，要不然……”陆峰见程志和王烙脸色苍白满脸的悔意，都看着自己那意思是讨饶，就替他们求情。
  只是他还没开口，白玉堂对周围众人都摆摆手，“小事情，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说完，一拍陆峰，示意后边包大人和庞太师已经等很久了，“干正经事。”
  陆峰尴尬。
  展昭和赵普对视了一眼，哎呀呀！白玉堂平日深藏不露，腹黑起来要人命啊，这俩高手被赶出师门了，他还说是小事。
  陆峰也知道他这个师侄的脾气似极了天尊，现在求情估计也没有用了……
  回头看了看程志和王烙，陆峰一个劲使眼色，那意思——站着干嘛啊，讨饶啊！
  王烙和程志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尴尬，怎么讨饶？天山派这几位高手没人管已经很久了，对于陆峰这个掌门他们向来不当回事，人昂着头太久了，早就忘了低头是什么滋味了。
  最后，眼看着白玉堂他们都要走出院子了，就听到“哐啷”一声。
  众人回头，只见王烙扔了刀，跪倒在地，“请师叔祖务必收回成命，王烙愿意认错！”
  赵普摸下巴——原来是个粗人，还以为天山派的徒弟都是白玉堂那款的呢，敢情还有缺心眼的。
  公孙瞟了他一眼——练武的本来就粗人居多。
  赵普睁大眼睛——这也知道？！
  小四子仰着脸一直观察两人——又是眉来眼去哇！
  程志犹豫了一下，也跪下赔礼，“请师叔祖随意惩罚，但是不要逐我们出师门。”
  白玉堂和刚才王烙的情况差不多，当做完全听不见，带着人继续往外走。
  展昭微微一笑，很奇怪当年天尊为什么不让白玉堂做掌门，他不笑的时候特别严肃，还挺有一派掌门的气势，就是年轻了点。
  还是那句话，白玉堂虽然不记得这十大高手，但十大高手可记得他的！这位小师叔祖的脾气，和天尊几乎一模一样，说出去的话不会反悔，作为天之骄子更加不会顾忌别人的感受，求情恐怕没用。但是如果真的将被逐出师门，那日后他们要怎样立足？
  王烙性格比较火爆，说话也直接，“我不尊重掌门私自械斗是我错，甘愿受罚，但是我要杀程志是有理由的，只要不赶我出天山派，让我从今以后跟狗一样夹紧尾巴做人都行，这样满意了吧师叔祖？！”
  众人面面相觑。
  赵普就有些搞不懂——这帮人，为什么死活非要留在天山派呢？天尊对他们也不算特关心，都不认他们是徒弟只说是门下，天山派掌门陆峰也没什么能耐，他们自己的功夫下山创立个小门派估计也能混得不错，何须勉强？
  只有展昭和白玉堂心中有数，只有见过天尊功夫的人，才会知道什么事武林圣者天下无敌，只有被天尊那个级别指点过武功的人，才会明白什么叫一日千里！没有一个练武的人会舍弃天尊这样的光环！
  另一点，江湖人对被驱逐出门派是十分忌讳的，因为需要逐出师门的无外乎几条理由——背叛师门、作奸犯科、残杀同门……
  一旦和这几条沾边，那么从此，将不容于江湖，前途尽毁。
  白玉堂回头看了看两人，似乎还很奇怪，问了一句，“你做狗干什么？我又不喜欢狗。”
  众人都一愣……随即无语地看白玉堂，就见他还一脸理直气壮，“我从小到大都只喜欢猫。”
  王烙泄气了，果然百毒不侵，说话的腔调都和天尊好像。
  程志比王烙机灵不少，跟陆峰求情，“掌门师兄，我们知道错了！”
  陆峰心软，就对两人摆摆手，“先……先回房思过去，一会儿我找人叫你们，告诉我是怎么回事，还有啊，不准再打架了！”
  王烙和程志听后，又看白玉堂，见他没什么表示，似乎并不想干预陆峰的决定就知道有救了，谢过之后，赶紧转身回房。
  白玉堂也没说话，天山派是陆峰的，就让他管吧，要杀鸡儆猴还是以儆效尤，也是陆峰自己来决定。
  陆峰见白玉堂同意了，赶紧带着众人赶往停尸间，去看岳成西、燕林和徐飞的尸体了。
  往山下走，白玉堂就见展昭抱着小四子不知道说什么呢，展昭睁大了两只眼睛一脸的惊奇。
  白玉堂往前走了几步，就听到小四子正跟展昭说刚才赵普他们抓麒麟的壮举。
  “真的有麒麟？”白玉堂不太相信，“我从来没见过。”
  “只有一个鳞片。”小四子从小荷包里掏出了那一片硬邦邦的鳞片递给白玉堂，那是刚才公孙塞在他小荷包里的，让他留着，不管是龙鳞还是麒麟鳞片，先收着。
  白玉堂接过那片鳞片，看了一会儿，就皱起眉头来。
  “怎么了？”展昭也凑过来看，看着像是龙鳞，但感觉又像是琉璃……作为鳞片会不会太坚硬了些？
  到了停尸房附近，公孙和包拯他们进屋看尸体了，白玉堂不太感兴趣，看了一眼，就和展昭一起出来了。
  这时候，几个天山派的小徒弟背着一捆重重的鱼网上来了，看到白玉堂就问，“太师叔祖，这个渔网破了，还要不要了？”
  展昭指了指地面，“放下我瞧瞧。”
  小徒弟就将渔网放到了地上。
  展昭拿起渔网打开看了看，最后找到了破洞的地方，惊讶，“好大个洞。”
  白玉堂也看了一眼后，微微皱眉，又拿出那枚鳞片看了看。
  两人相识突然发现了什么，蹲下一人捡起了一根手指头粗的绳头盯着看，最后一抬头，对视了一眼……
  展昭微微一笑，拿过那枚鳞片，“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白玉堂点了点头，“我也是。”
  小四子仰着脸见两人又开始打哑谜，正好奇，就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正蹭着自己的小腿，低头一看，小四子就笑了。
  白玉堂和展昭正心照不宣再一次审视那枚鱼鳞，却听到“喵”一声。
  白玉堂下意识地去看了看展昭，展昭则是低头，只见小四子捧着一只白爪子，胖乎乎的小黑猫举到两人眼前，“看呀！”
  小猫和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就见白玉堂突然伸手，捏着那猫的后脖颈提了起来。
  小猫被一抓脖子麻了爪，喵喵叫着挣扎几下，有些不满地瞪着白玉堂。
  白玉堂挑了挑眉，伸手轻轻拽了拽猫胡子，果然，那小猫又闹了起来。
  展昭将那只小猫夺回来，不解地看着白玉堂，“你不是喜欢猫么？“
  白玉堂点点头，“我是喜欢。”说完，伸手又捏了捏那只猫的肉爪，顺便拽了下尾巴。黑猫急的就伸爪子要爪他，不过白玉堂手快且显然经验丰富，躲开了。
  “你确定你喜欢？”展昭将小猫交还给小四子，让他赶紧藏起来。
  白玉堂淡淡一笑，“我最喜欢猫，特别是欺负猫的感觉。”
  展昭一惊——刚刚那一瞬间，白玉堂的眼睛都亮了亮，也不知道是说笑呢，还是当真，反正展昭就觉得后勃颈“嗖”一声，凉风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