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心情尚可
既然程平不是凶手,那么众人也没再为难他，包拯还是让展昭继续查那个隐匿在屋顶的黑衣人的线索，这人显然来自江湖,武器那么特别,应该不难找。
只是,众人不难为程平，程平可难为上他自己了，那个沮丧啊。
说来也可以理解，程平心心念念想着他那位救命恩人南侠展昭,是个站起来顶破天坐下压塌地的大英雄铁汉子,没想到斯斯文文一个年轻人,看起来更像个上学堂的公子哥儿,或者哪家私塾的小夫子,完全不像江湖人，连撇胡子都没有……
不过他又看了看白玉堂，觉得还是忍了吧，这年头大概江湖高手都换了款式了。而且展昭虽然看起来斯斯文文，打架可不含糊，刚才被他溜趴下就是最好的证明了，简直深不可测……
想着，程平还挺怨念地看了不远处的赵普一眼。
其实一开始，他以为赵普是展昭，虽然赵普也很年轻，但是粗犷很多啊，有点英雄气概。
程平想到这里，又怨念地看了展昭一眼。
展昭接受到他的视线就有一刹那的错觉——我有罪，我长得太不粗鲁了！
包拯让让众人分头查探线索，他和庞吉去一趟衙门，再找知府大人谈谈，晚上大家到白府回合。
包大人让分头行动有他的用意，这次的事件貌似和江湖恩怨有牵扯，不如让展昭和白玉堂找找江湖门路，官府先不要贸然介入。
赵普见众人愁眉苦脸的，就招呼一起吃饭去，于是，一群人到了客栈。
熙州府这几天十分热闹，来了不少江湖人，天山派前后死了两个高手两个客人，已经轰动武林，不少人都是来看热闹的，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搞到江湖震动，若是能将天尊引出来就最好了，可以一睹至尊无敌的风采。
展昭他们上了二楼，伙计一眼看到白玉堂，就往雅间让，十分的客气。
众人入座，紫影和赭影瞧了瞧跟在身后来，一起坐下准备吃饭的程平。
程平见两人打量自己，也一挑眉。
“我说这位高手。”紫影看他挺不顺眼，倒不是因为程平小看展昭，紫影爱屋及乌……而是程平一竿子打沉了展昭那一船人，自己也是属于他那一类斯文白净形的长相，也在那条沉船上，所以很怨念。
程平自然听得出“高手”两个字反讽又反讽，就斜了紫影一眼。
紫影好笑，“你跟来干嘛？报恩啊？”
程平脸上尴尬，看了看认真和小四子讨论什么菜好吃的展昭，叹气……他恩公不仅不像英雄，还是个吃货。
一脸嫌弃地转回头，程平就看到白玉堂似乎看了自己一眼。
程平与白玉堂不熟悉，不过天山派的十大高手，对白玉堂都抱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
首先是嫉妒，能被天尊看上收来教几招的，基本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因此大多心高气傲，但天尊偏心太明显，除了白玉堂之外谁都不认是徒弟。众人都不服，无论白玉堂天赋多高，不就是二十几岁一个年轻人，人和人之间，能有多大差别？
再者，十大高手都见过天尊，可以说容貌和白玉堂是一个级别的，惊为天人！众人都觉得，可能天尊会那么中意白玉堂，就是因为他相貌俊美异常……说来说去，还是靠张脸。
另外，零零总总各种条件加在一起，白玉堂春风得意、家世又好、年少成名……几兄弟对他都不服不忿。但是功夫没他好，谁心里都有数，于是不服也不行。
但天山派十大高手从不承认也不觉得这是因为白玉堂天分多高，而是因为他得天尊喜爱，所以教给他的也多。
程平见白玉堂和展昭年岁差不多，名声也差不多大，还都是相貌出众，就估计他俩应该遭遇经历也差不多……可能是厉害，但是，也未必能厉害到哪儿去。
他倒是对赵普挺感兴趣，这个人是谁？看着很有些英雄气概，貌似很厉害……
小四子坐在展昭身边，就见对面那个程平贼眉鼠眼的，这个看看，那个看看，表情又丰富。
程平回过头，刚端起杯茶，就看到对面一个胖乎乎的小娃盯着自己看呢，脸滚圆滚圆的像个团子，眼睛圆滚滚的，不过眼神似乎有些小嫌弃。
程平摸了摸下巴，小孩瞪我呢？
小四子则是默默顺着程平的眼神望过去确认了一遍，没错！这个人在看九九呢！真讨厌呢！
展昭捏了捏他腮帮子，“哎，吃不吃点心？”
“吃！”小四子立刻把赵普那茬给忘了。
展昭抱起他，“我们去厨房看看。”
“嗯！”小四子跟展昭出去了。
程平鼻子都快皱起来了——什么大侠啊，还哄个小孩儿，没有一点气概！
白玉堂端着酒杯慢悠悠喝酒，看了看四周围的菜牌……这酒楼他常来，二楼雅间是有菜牌的，挂了一墙面，展昭想吃什么直接点不就行了么，为什么要特意带着小四子跑去厨房看？
很显然，觉得有问题的不止是白玉堂，赵普也好奇地看了一眼四周围的牌子，然后看白玉堂，那意思像是问——什么情况？
白玉堂想了想，放下杯子站起来，走出了房门。
此时，展昭抱着小四子一路小跑，到了后厨附近。
小四子有些纳闷，展昭将他放在地上后，从袖兜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抖了抖，里边落出了一只金色的甲壳虫来。
“咦？”小四子眨眨眼，所有注意力都在那只扑扇了几下翅膀，“嗖”一声飞远了的甲虫身上。
只是那甲虫飞得好快好快，一下子就没了，于是小四子都不太确定刚才自己是不是看见了。
展昭收起瓶子，伸手抱起小四子继续赶往厨房。
小四子对虫子的兴趣又被甜点吸引走了，等展昭抱着他，手里拿着两串软糯糯的糖不甩出来，小四子已经基本忘记了刚才有虫子这回事。
两人在楼梯口，碰到了白玉堂。
白玉堂抱着胳膊靠在一根柱子旁边，看着展昭。
展昭到他跟前，小声说，“你收敛点啊，要出人命了！”
白玉堂一挑眉，不是很明白意思。
展昭指了指四周围端着盘子三步一回头的丫鬟们，“昏倒好几个了！”
白玉堂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脑袋里就蹦出刚才那一句“国色天香”来了，所谓旧愁新恨一起来，一边眉毛挑起来了一些些。
“哇……”小四子一搂展昭的脖子，“眉毛动了！”
展昭也认真点头，“左边的动了表示要生气了！”
“快跑！”小四子啃一口糖不甩，展昭抱着他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白玉堂抱着胳膊站在后边看着两人飞奔上楼，忽然明白……他要是程平，估计也接受不了这位恩公如此的“开朗”。
白玉堂也往回走，不过没闹明白展昭跑下来是干什么的，就这么点时间，够么？
刚上了楼，就见二楼雅间门口挺热闹，似乎是他们雅间对面的那间屋子，刚进来人吃饭，还不少。
有一个黑大个走在后边，白玉堂大概观察了一下背影——巨大！
那大个子嗓门儿也大，和前头的人似乎正闲聊，有一句就飘进了白玉堂的耳朵里，“这天山派气数估计也快尽了。”
白玉堂听着有一点点小刺耳，不过他和天山派也没太大关系，于是当做没听见。
“天尊是不是死了？”那黑大个又一句，“听说一百多岁了啊！”
这一句，前边展昭就顿了一下脚步，回头看白玉堂。
小四子趴在展昭肩膀上，在展昭耳边说，“左边的眉毛！”
展昭同情地看了那大汉一眼——白玉堂之前说过他看不顺眼很多人，原因是他有很多忌讳。比如说，最忌讳别人骂他四个哥哥嫂嫂，他不能忍受。又比如说，侮辱天尊或者丝毫对天尊不敬的行为，全部不可原谅。又比如说，说他好看赞他漂亮……
展昭摸下巴——奇怪哦，今早急了眼胡说八道，貌似是说了什么“国色天香”之类的吧……白玉堂竟然没抽刀？
不过那大个子显然没意识到危险正在靠近，还问一旁的同行者，“人基本活不到一百多岁吧？哪儿有那么长寿的。”
“有的喔。”
此时，展昭正抱着小四子跑到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小四子听到了，就说，“内力深厚平日又注重养身之道，很容易活到一百多岁呢。”
小四子的嗓门在展昭听来跟他手里的糯米糍糖不甩差不多那么绵软，不过还是清晰的。
前头那个大个子回头，一眼看到了展昭和小四子。
他见说话的似乎是个小孩儿，也没搭理，却听小四子突然说，“呀呀，你印堂发黑，嘴唇发紫，人中有黑线了，命不久矣呀。“
……
小四子一句话，大汉愣住了。
后边白玉堂也愣住了，展昭眨眨眼——这孩子应该不是在帮白玉堂出气在替天尊报仇吧？可能是说的真话……仔细观察，这大汉的确脸色不好。
“他奶奶的，你个臭奶娃子说什么？！”大汉吼了一嗓子，他原本嗓门就大，这一嗓子吼得屋顶都抖了抖。
小四子抱住头就要钻进展昭咯吱窝里去躲起来。
而随着大汉的话音落下，就见雅间的大门被一脚踹开，公孙冲出来，“哪个乌龟王八蛋吓唬我儿子！”
展昭和白玉堂默默地站在楼梯上，公孙嘴毒他们之前是见到过了，比较敏感炸毛也见过了，今天第一次见咆哮状态，好生猛！
大汉见是个文弱书生冲出来，大嘴一撇，“你这样的还能有那么大个儿子？”
公孙一挑眉，“那是，不像你，儿子都不是你亲生的，脑门儿都绿了。”
……
又是片刻的沉默。
就听到“噗”一声，端着杯子跟到门口看热闹的赵普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展昭和白玉堂默默对视了一眼——好毒！
小四子悄悄钻出来一点点，问展昭，“脑门绿的儿子就不是亲生的么？”
展昭尴尬地笑了笑，将小四子按回去，上楼了两步，将团成球状的小四子塞还给了公孙。
公孙抱过来安慰，那个心疼啊，被吓坏了怎么办啊，那个天煞的黑饼子男！
那大黑个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公孙真正的所指，气得鼻子都歪了，大吼一声，“你他娘的找死！”
说完，对着公孙就要一巴掌拍过去。
公孙才不怕呢，这里这么多高手，你还横？！
果然，大汉的手还没碰到公孙，就被展昭轻轻抬手一挡。
黑大个愣了愣，往后一撤步反手一掌。
展昭抬腿一脚踢中他手背，随后往下踩……
“轰”一声，大个子整个人被手上受到的内力按趴在了地上，震得地板都晃了两晃。
展昭一脚踩着他手腕子，看他，“哦……原来是蓝狐帮的人。”
大汉一惊，抬头望。
展昭嘴角微微一挑，抬脚，对着他的大黑脸盘子就是一脚，将大汉直接踹进了隔壁房间敞开的大门里边。
那大个子在空中转了个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滑进去好几丈远，撞翻了桌椅。
展昭双手还背在身后，望了四周那大个子的同伴们一眼，淡淡一笑，“回去告诉蓝狐狸，好好管管他手下。”
众人面面相觑，展昭就转身要进屋了。
小四子此时已经将脑袋探出来了，对着展昭拍手——好厉害好神气！
“你是什么人？”蓝狐帮几个手下就问展昭。
展昭忽然笑了，指了指那个好容易爬起来，脸上一个鞋印子的大汉，“你们家帮主认得这鞋印子。”说完，进屋吃饭。
几个蓝狐帮的人面面相觑，同时，就感觉身边凉丝丝阴沉沉的，抬头一看，白玉堂一身白衣正从他们身边经过。
转身进屋的时候随手一挥袖……
这动作衬着他一身白衣，那么的自然又潇洒自如，但随着他的动作，刚刚站起来的大黑个就听到“啪啪”两声，随后一捂脸，火辣辣的烫。
他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一股劲力将他冲了起来，一头撞开窗户，摔下了二楼，摔了个四仰八叉。
大汉躺在地上，脸上正当中一个鞋印，两边两只手掌印……造型像极了一只长着翅膀的鞋子。
这时候，一个穿蓝色长裙的女子正从他身边的一辆马车里下来，盯着地上躺着的人看了半天，“黑虎，你在干吗？”
“帮……帮主……”叫做黑虎的大个子伸手求救。
蓝衣姑娘突然蹲下来，盯着黑虎脸上的鞋印子，“咦？鞋印那么眼熟呢？”
她看了良久，突然一捂嘴，“哗，小主人。”
黑虎没听清楚，“哈？”
蓝衣女人捧着黑虎的脑袋膜拜那脚印，“呀！脚印好帅好温柔好潇洒好有礼貌！”
……
黑虎就觉得头晕目眩——确定说的是脚印子么？！
此时，展昭和白玉堂已经进屋，公孙也抱着小四子进来了。
赵普关门的时候，问身边赭影，“蓝狐帮是什么？”
赭影虽然不是江湖人，但他知道不少江湖事，就告诉赵普，“蓝狐帮属于下九门，是原本魔宫下属的分支，帮主叫蓝狐狸，是个女人，武功高强，背景不明。”
赵普摸了摸下巴——哦？下九门啊。
展昭入座，就看到对面程平正呆呆看着自己。
展昭没搭理他，顺手将小四子抱起来，往他嘴里塞吃的，顺便自己也吃，两人探讨食物的话题很多、夹菜的动作很同步，口味也差不多。
白玉堂轻轻一撩衣摆，依旧潇洒如风地坐下，看了对面程平一眼，低头继续喝酒。
程平此时心里五味陈杂……刚才展昭教训黑大汉的时候好帅好霸气好有英雄气概，但是现在刹那就和那只团子同步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展昭和小四子都注意到了对面程平抓耳挠腮，不约而同腹诽了一句——傻样！
一旁白玉堂默默摇头，扶着额，刚才那大汉骂天尊的气也消了，心情尚可……
这时，身边展昭突然盛了碗烫给他，里边还有两个四喜丸子。
白玉堂微微一愣，就见展昭嚼着个丸子说，“心情尚可就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