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杀与邪

  阴阳殿引起了展昭等人的好奇心,于是,欧阳少征铺开了一张巨大的开封城及近郊的街市宅居图。
  地理通不愧是地理通,赵祯之前早就跟赵普提过，西北若再安定两年,就将欧阳给他了吧！他要欧阳少征留在开封府统领所有皇城兵马和中部地区的湘军。如此大好前途,赵普自然是答应的，因此欧阳近几年将开封的地形搞得十分清楚。
  公孙撩起袖子,拿出了一个八卦来。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公孙。
  八王爷忍不住问,“公孙先生精通风水之术？”
  “略懂,略懂。”公孙还谦虚。
  一旁小四子笑眯眯说,“爹爹以前跟一个老神仙学过,我们村的人,修桥迁坟什么的，都叫爹爹看的。”
  “哦……”众人再一次感慨，不愧为博学啊！除了功夫还真什么都难不倒他。
  公孙将八卦放在了开封城的正中间，然后拿了两盒棋子过来。他将白字摆在不同的位置，然后又要了不少红绳，用白子压住……摆了好一阵，在红绳交叉的那一点，公孙放上一颗黑子。
  就这么忙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公孙总共在图纸上放了五颗黑子。
  之后，他将所有红绳和白子都撤走，就剩下五颗黑子
  翻开黑子，有两处是没有宅子的，公孙将那两颗也撤了，剩下三颗，其中一颗是庙宇，公孙也撤掉了，最后就剩下两颗。
  公孙用朱砂笔圈出两处家宅，道，“整个开封城包括近郊，总共只有两所宅子位于阴阳风水交汇之所！”
  众人低头一看，就见两处都是废宅，一处在城西，另一处竟然就在太学隔壁。
  包拯沉默良久，赞叹，“公孙先生的确是奇才。”
  众人都看他。
  包拯指着城西的宅子，道，“屈仲远最闻名于世的除了他的诗文之外，就是他对风水术数的研究。他当年说过，开封城里，可以用来做阴阳殿的只有两所宅子，一所就在这里，另一所因为离太学很近，所以他不想用。当年，他就是从这所宅子失踪的，这宅子到现在还封着。”
  众人都微一挑眉。
  “那我们今晚行动？”展昭跃跃欲试，“用哪一处？”
  “阴阳殿用过一次就不能再用第二次。”包大人指了指太学隔壁那处，“就只有用这里了！”
  众人都点头，准备今晚午夜行动，一旁八王爷提醒，“别忘了，今晚皇宫设宴。”
  众人扁嘴——扫兴！
  “不怕。”八王笑了笑，“宫里宴席也不会到午夜的，等吃完了再去也来得及。”
  众人都点头——也对。
  赵普加派了人手增强开封城夜间的巡逻人马，包大人也加派了人马巡城，众人都佩戴了联络用的响箭，一发现鬼面人的行踪，立刻通知其他人。
  ……
  众人毕竟刚刚到家，都有些要收拾的，于是各自去忙。
  赵兰抓住小四子就不放了，要跟他玩儿，王琪和欧阳淳华也很好奇地参观开封府，几人和包延很快就聊到一起去了。
  掌灯的时候，庞煜跑来了。
  安乐侯可不是空手来的，手里拿着一大包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赵兰一见庞煜来了，就跑过去，“弄来了没？”
  论辈分，庞煜是赵兰堂嫂的弟弟，年纪比赵兰大，也算是她哥哥，赵兰和庞妃又亲近，所里两人熟得很。其他几个也是认识的，欧阳淳华和王琪本来是看庞煜不怎么入眼的，觉得就一不学无术二世祖。但是自从庞煜改好了之后，两人也跟他渐渐熟络了。庞煜其实不难相处，相比起这几位文绉绉的公子哥儿，庞煜身上有一股子市井二流子气，更随和一些，也更圆滑。
  用包大人的话讲，可别小看了庞煜，他没文采但是有歪才，那一群书生加起来别看写诗作词天下无敌，还是照样被小侯爷三言两语忽悠的团团转。
  “找是找到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你要的。”庞煜将那一大包东西放到了石桌上。
  赵兰打开包袱，众人都好奇过来看，就见庞煜拿来的，是差不多百来个鬼面具。
  众人都一挑眉——这事儿就应该找庞煜做啊。
  “我让手下把开封府能找到的鬼面具都找来了。”小侯爷问赵兰，“有你们看到的那个没？”
  赵兰、淳华和王琪三人一起一通翻找。
  这时，包大人突然伸手指着其中一个，还没开口，就听赵兰和淳华也异口同声，“有些像这个！”
  王琪也点头，“嗯！但是那个是白色的，这个是绿色的。”
  “那个还要再邪气一些。”包大人也说。
  八王爷点了点头，“嗯，下巴再翘出来一些。”
  说着，五人都抬起头彼此看了看。
  赵兰惊讶，“皇叔，包大人，我们看到的该不会是同一个吧？”
  “有角没有？！”包大人和淳华同时问，彼此又对视了一眼，包大人叫包延去他书房当中那书桌左手面的抽屉里拿一个匣子。
  包延跑去书房，没一会儿拿着个匣子回来了。
  包大人打开匣子，抽出一张纸，铺在了桌上，问，“是不是这个？”
  就见纸上画了一个鬼面具。
  “对！”三个孩子一起点头。
  听到这里，众人都有些疑惑——包大人念太学的时候，少说二十多年前了吧？怎么二十多年后，跑出来的鬼面人还是戴着同样的鬼面具呢？
  庞煜拿着那张图端详了一会儿，道，“我改明儿再叫人去找找看有没有这款的。”
  “那就有劳小侯爷了。”包大人边说，边拿起那个绿色的面具，认真看了起来，似乎是有些什么疑惑。
  “大人？”展昭见包大人陷入沉思，就问，“这面具怎么了？”
  包大人道，“总觉得，感觉很像，虽然有些区别……”
  八王爷也看了看，伸手将面具拿起来交给多罗，让他戴上往前走，然后回头看一眼。
  多罗戴上面具，走出几步，回头看了众人一眼。
  包大人双眉就皱了起来，一旁八王爷也一脸的惊讶，“的确是……”
  “是什么啊？”赵兰似乎完全没看出来异样。
  淳华和王琪也不解，看着包大人和八王。
  “一样的感觉，邪气……”包拯喃喃自语，问三人，“你们当日也看到了那个跑出来的鬼面人，没这感觉？”
  赵兰挠头，看淳华和王琪，三人都摇头。
  展昭想了想，问赵兰，“当日哪些侍卫在？”
  “哦！戈青那天跟我一起去的……”赵兰撅个嘴，“我让他去抓那鬼面人，他却拦着我不让进宅子。”
  展昭和多罗都松了口气，问，“戈青人呢？”
  “在宫里吧，今天要饮宴他估计有的忙。”赵兰回答。
  多罗跑了一趟宫里，没一会儿，带来了一个皮肤黝黑，不过很高也很俊朗的年轻侍卫，看起来也就那么二十来岁，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刀，一进门对众人行了个礼，很有礼貌。
  在场不少高手，看了他一眼，都看得出此人功夫极好，心说——赵祯身边还真是有不少高手啊。
  另外，白玉堂盯着他的刀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眼熟——这刀哪儿见过呢？
  “你看看。”展昭将包大人挑出来的那个面具给戈青，“那天晚上那个鬼面人，有着感觉么？”
  戈青看了一眼就摇头，“那个是白色的，比这个看着凶一些，但没这个邪气。”
  “那么这张图呢？”展昭又将包大人画的图给他看。
  戈青微微皱眉端详了一下，摇头，“样子一样，不过这图看着更邪恶。”
  赵兰、淳华和王琪都歪过头，“这都看得出来啊？没什么两样啊。”
  欧阳少征无奈地在淳华脑袋上拍了一记，“你个书呆子啊，少念点书多学点功夫，练武之人一点知觉都没有！”
  淳华搔头。
  戈青回答完了问题，看到白玉堂了，就对他一拱手，“尊师叔祖。”
  白玉堂愣了一下，吃惊，“你是天山派的？”
  “是的。”戈青点头，“十三岁时幸得天尊赐刀。”
  说着，还有些腼腆地问，“天尊……他老人家还好吧？”
  “挺好的。”白玉堂点头，同时想起来了，天尊是跟他说过，在天山派逛了一圈看到个年轻人很有趣，于是送了把刀给他。
  众人也惊讶，竟然是天尊送的刀。
  赵普介绍了一下，“戈青是将门之后，他爷爷是老将军戈元。”
  众人都点头——哦……虎父无犬子啊。
  白玉堂也感慨，天山派收徒弟够广阔的啊，连大内侍卫都有啊。
  “你看到那鬼面人了？”展昭问。
  “是。”戈青点头。
  “为什么不抓住他？”白玉堂不解。
  “人手不够。”戈青很老实，“当时我要保护公主，我一走她就跑阴阳宅里去了。”
  众人默默看了赵兰一眼。
  赵兰眯着眼睛瞟戈青，那样子看来蛮不服气。
  “而且。”戈青对白玉堂道，“我没把握能赢他。”
  众人都一愣。
  白玉堂微微点了点头，有自知之明是聪明的表现，“看得出是什么功夫么？”
  “嗯……轻功非常奇特。”戈青摇了摇头，“我以前从没见过，而且杀气很重，另外……”
  众人都看着他，觉得这年轻人很稳重也很细心，这么一瞬间还观察到了很多细节。
  “他好像有些跛。”戈青回答。
  “什么？”包大人一愣。
  众人也皱眉。
  “有跛么？”赵兰好奇。
  王琪也摸着下巴皱着眉头。
  淳华仰脸想着，当时那鬼面人就停留了一下，然后就闪进巷子里了，有跛足么？被戈青这么一说，好似是动作不太自然。
  “你确定？”展昭问。
  “不确定，只是感觉不协调，像是跛的。”戈青挺无奈，“当时他的杀气让我有点紧张。”
  “你的意思是，有杀气但是没邪气？”白玉堂问。
  “嗯。”戈青点头，“他好像杀了很多人或者很想杀人似的，很危险！”
  众人都点头，这是练武之人的直觉，同时，众人又都不解……进去一个人，出来一个鬼，出来的那个还是跛足，联想到当年的屈仲远也是跛的，难道他二十多年后跑出来了不成？
  “啧……”赵普皱眉，“有些复杂。”说着，问赭影，“乔鑫什么情况和背景？”
  赭影人称包打听、万事通，出了名的八卦爱好者，基本皇城的情况都很熟悉，就回答，“乔鑫是刑部都管，管职不算大，平时人很低调，只有一房妻子，相守二十几年非常恩爱，膝下唯有一女。其他方面，没听过他有任何出格的行为。背景的话，开封本地人，对了……他是文官，也是太学学生。”
  “再去调查一下。”赵普吩咐几个影卫，“查清楚点。”
  “是。”一众影卫都散了，其他人，则是去皇宫饮宴。
  戈青也回去了，临走，还耳朵红红问白玉堂，“天……天尊来了么？”
  白玉堂有些好笑，道，“过几天应该会来。”
  “哦！”戈青似乎很期待，“那……来了，告诉我一声，好……好么？”
  展昭见他性格相当老实，貌似一紧张就会结巴，就道，“天尊来了叫你饮茶。”
  “好！”戈青脸通红点头，转身跑了。
  白玉堂抱着胳膊摇头，他师父不说话往天山之巅一站的样子的确是又帅又仙，搞得一众天山派弟子都拿他当神明那么崇拜。要是真有机会接触一下，白玉堂倒是很期待天山派弟子看到天尊犯二的样子时，是什么表情。
  之后，众人一起步行去皇宫赴宴。
  开封府的大街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天黑下来之后仿佛更热闹，灯火通明的。
  众人不紧不慢走着。
  赵兰他们几个年轻人自然不会粘着包大人和八王爷，没粘着赵普欧阳他们几个大将军，也没粘着展昭白玉堂这几个江湖人，而是粘着公孙。
  公孙高才又是神医，用赵普的话说，是书呆子里的领袖级人物，很快成了那三个太学学生的偶像，三人加上包延，都七嘴八舌问风水相关的问题。
  赵普一手抱着小四子，两人啃着两串一样的糖葫芦，边走边回头看……书呆子被一群书呆子抢走了！
  展昭和白玉堂并排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看着前边闹哄哄的一群人，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加入，立刻有了一种生气勃勃的感觉。
  “对了。”展昭想起了什么，跟白玉堂说，“我刚才问了淳华他们，他们都说石叶是住在书院的学寮里的，基本不外出。他是外乡人，在开封没什么朋友，认识的朋友都在太学里。另外，太学的学寮其实很大，酒水什么的都是在学寮里买的。”
  白玉堂听后，微微皱起眉，“意思是……有可能告诉他阴阳殿这种方法的人，在太学里？”
  展昭抱着胳膊，道，“可太学里除了几个夫子之外都是年轻人，年轻人是从何得知那首歌谣的呢？”
  白玉堂点了点头，的确可以。
  这时，前边赵普抱着小四子等了两人一会儿。
  两人上前跟他一起走，边问，“怎么了？”
  “哦。”赵普看来一路也在考虑这个案子，“我只是好奇干嘛非要用阴阳殿这个噱头？还有……那叫石叶的书生上哪儿去了？人间蒸发了？”
  展昭和白玉堂也皱眉，谁都知道现在开封府人很齐，赵普的大军也在，开封如封锁起来，就算是真的鬼也逃不掉。这个时候出了个鬼面人来，可想而知是会被围捕的！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什么目的，要冒这种险？
  三人边犯嘀咕边走，这时候，坐在赵普肩膀上的小四子忽然小手拍了拍赵普的脑袋，“九九，那里好多烟啊，是不是着火了？”
  赵普抬起头，展昭和白玉堂也抬头，这才发现，街上不少人都驻足往远处望……只见北边不知哪儿着火了，浓烟滚滚，还能看到火光。
  “是太学啊！”
  这时，两边住在楼上的住户突然喊了起来，“太学着火啦！”
  众人一惊。
  展昭一跃上了屋顶往远处望，可不是太学么！就见太学的西苑正燃烧着汹汹的大火，四周围的宅子也着了，而烧得最旺的那一间，正是刚才公孙圈出来的，众人准备今晚试阴阳殿的那座，阴阳风水汇聚的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