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今与夕
“连佛金印……”白玉堂似乎是听过，“是一种已经失传了的纹身技艺吧？”
“失不失传就不好说了。”红九娘道，“反正我所知道的，最后一个会这本事的人，就是病包的师父。”
展昭和白玉堂都挑眉——喔！那个传说中的隐士啊。
这放箭的功夫自然容不得众人闲聊，天空中，早已是一片大乱。
吴一祸开弓的同时，天上无数个残影出现。
“哦……”展昭都忍不住赞叹了一声，“魇尾的轻功相当之高啊！”
殷兰瓷撇嘴，“不高当年他能跑的了？”
“不过这次绝对跑不掉了！”陆雪儿冷笑。
此时，南陵山附近的动静早就引来了各方围观的人，开封卧虎藏龙，尤其最近四院比试不止比文试还比武试，因此来了好多学生，都围在山下皇城军的外围看着。
那些江湖人更是不会落后了，这种场面简直千载难逢，错过这次此生可能都没机会再碰上了。
这时候的南陵山前，不说展昭、白玉堂他们这些后起之秀，且说一片屋顶上，同时站了天尊、殷候和无沙大师，另外久未露面的殷兰瓷和陆雪儿也来了，还有魔宫各位高手。而正在交战的，一方竟然是已经失踪了整整八十年的幽莲将军，被幽莲追杀的，则是传说中那个怎么也抓不到的江湖十大恶徒之首，魇尾。
江湖上，一直都是有一张恶徒榜的，这些恶徒大多武艺高强狡猾无比，且作恶多端，能登上这种榜单的，都是屡次脱逃，一直没被抓到的重犯。排位越高，表示越有价值，魇尾曾经逃脱殷兰瓷和陆雪儿在鼎盛时期的联手追击，已经是江湖恶人里的传奇！谁能抓到他，那就等于在武林中确立了高不可攀的地位，抓到魇尾，可能是很多江湖人，做梦都会想的好事。
可梦与现实自然大不同，现实就是，当今武林这么多年来那么多高手，每一个人见过魇尾的面，连一根魇尾的脚印都没看到过一个。这次开封府办案已经相当了得了，竟然将左头派都拽了出来，如果魇尾真是只壁虎，那么开封府众人可以说是断了他的尾巴了。
然而，这群后起之秀，却依然是没抓到魇尾，甚至连面都没见到，就只看到一个残影，之前在官道遇袭时，展昭大概是这些年来所有江湖人中靠魇尾最近的一个，起码他看到了一个清晰完整的残影。
聚集而来的不少江湖人都在猜测这次魇尾是否又会全身而退，却不料他不知为何被一个了不得的人给盯上了，起码是一个在狡猾程度上，超过了他的人，将他堵在了南陵山上，并且被围困。
魇尾此时是困兽，他想做的只是逃走！
可他面对的却是前所未有的困境。
众人仰着脸看着南陵观上就跟放炮竹似的，还是连响的那种，“噼噼啪啪”响个不停，每当魇尾的残影出现，身边必然有什么内力之类的无形之物炸开，于是他不得不调转方向，只是无论他身法多块，左突右冲，身边就是不断有内劲炸开，那动静，跟不停用雷火炮逗他似的。
起先，好多人都看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连小良子都好奇地蹦上屋顶，问龙乔广，“小祸叔是没射中么？为什么都没炸到人？魇尾身法太快么？“
龙乔广却是笑了笑，摇摇头。
过了好一会儿，随着爆炸的声音越来越紧密，众人发现了一个问题，魇尾残影移动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如果说起先残影还能飞到半空，这次却只能飞到两三人高的位置。
最终，众人恍然大悟。
白玉堂皱眉，“小祸叔是故意不射中，他要抓活的！”
展昭微微一笑，“这是射箭版的画地为牢！魇尾已经被圈住了！”
殷兰瓷着急得直跺脚，“哎呀，我还想亲手抓他呢！”
陆雪儿也撅嘴，“就是啊，小祸叔怎么抢人家的活儿？”
两位娘亲显然早前已经精心设计好了要怎么抓住魇尾，但眼下眼看就没她们什么事了。
……
公孙和大多数的文人一样，完全不知道在看什么，只听得到噼里啪啦乱想，还有就是四周围练武之人的惊呼声。
见赵普等人都看得全神贯注，公孙也不好意思打扰他问话，这时，他注意到怀里的小四子也仰着脸看着，一脸的“好厉害！”的神情。
公孙忍不住伸手轻轻戳了戳儿子，“你看得懂啊？”
小四子回头瞧了瞧他爹，摇头，“看不懂！”
公孙哭笑不得，“看不懂你还跟着起哄啊？”
小四子认真摸下巴，“看不懂但是还是感觉好厉害！”
公孙无奈，仰起头，就见赵普正看自己呢。
赵普伸手指了指，道，“来了！”
公孙一愣。
与此同时，就见吴一祸突然放下弓，随后猛地一抬手，满弓，望着天空，却是对着山下道，“丫头！”
殷兰瓷和陆雪儿一抬头。
吴一祸嘴角微微翘起，松开弓弦的时候，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接好了！”
……
殷兰瓷和陆雪儿对视一眼，喜上眉梢，“嗖嗖”两声一跃而出……窜上了半空
展昭和白玉堂也是对视了一眼，同时仰起脸看。
此时，再一次传来了江湖人的惊呼声，因为这一红一白两道倩影，可是真的太久没见了！
二十多年，对于武林来说，真的不是太长，见证过二十年前那个奇妙的武林的江湖人大多健在，而且现在都还在江湖道上行走。江湖武林大多数时候都是男人统治的，只有二十多年前的那一段时间，江湖上最厉害的，是两个女人。
现在想想，可不就是那么回事么！陆雪儿和殷兰瓷，一个陆天寒的闺女、一个殷候的闺女，怎么可能不厉害？
这两个女人从出现在江湖就开始较劲，你抓个山贼我就踢个山寨、你宰个恶徒我就灭个匪窝，见了面就吵架，三句话一吵立马开始打架，打完了坐一起喝酒、一起去逛庙会、看大戏、买衣服……然后接着吵。
这两个前途无量的女侠在二十出头就选择隐退，嫁了人，且嫁的还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几乎同一时间生了孩子，之后就开始了相夫教子的平淡生活。
这两个女子从出现在江湖的第一天，就不断地让江湖人大吃一惊，特别是全盛时期挥挥袖子隐退江湖的决定，更是让不少人扼腕。
可是，看看现在同样以一红一白两个身姿出现在江湖，一鸣惊人的展昭和白玉堂，众人就都不禁感慨，这是怎样的一种传承啊……
随着吴一祸弓弦离手，众人就看到半空中出现了一道清晰的闪光，随着如同响箭一样的白光炸裂开来，空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身材瘦削，穿着一件和天空颜色接近的灰白长袍，不再是残影！而是一个真实的人影！
此时……那人显然被刚才在眼前炸开的内劲震了一下，正急速下落。
看得出来他往下摔的时候，正视图调整自己的姿势，准备再一次借力逃脱，然而……还没等他翻过身来，身边出现了一红一白两个身影。
殷兰瓷左手一挥，空中两道内劲将雪花吹乱，绕着魇尾直打转。
与此同时，陆雪儿右手一挥……那打着转的内劲迅速冻结。
魇尾双腿一蹬，似乎是想从那个已经形成并且在不断收拢的冰圈里逃出来，但是殷兰瓷一跃踩在那个冰圈上，双手挥开，众人就看到空中乱雪纷飞，围着魇尾前后左右不停打转，而陆雪儿一个翻身，跃到了殷兰瓷上方，双手展开，众人就感觉一阵寒风刺骨。
在魇尾的四周围，开始不断地有冰圈形成，一圈套一圈。
展昭了然，“哦……原来想了这个法子抓他！”
白玉堂也点头，“妙招。”
……
殷兰瓷和陆雪儿在空中困住魇尾，三人就随着雪花一起往下落，最后，众人就听到“嘭”一声巨响。
已经积累得挺厚的雪地上，雪花被内劲激起，空中一片白茫，遮挡了众人的视线。
眼看着白色的雪花，飞起，之后又缓缓落下……
一座巨大的冰牢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殷兰瓷和陆雪儿双双轻盈落地，脚尖点地几乎没踩到一片雪花的样子，红白裙摆在空中划出个好看的弧度……而两人一左一右，扶着正当中一座冰做成的牢笼。
那牢笼大概一人多高，一人来宽，在冰牢里，困着一个人。
这人此时身上都结上了不少霜冻，头发、眉毛都是白色一片。
殷兰瓷和陆雪儿同时一侧脸，看着牢中人，异口同声来了一句，“看你往哪儿跑！”
展昭和白玉堂也从山上下来了。
此时，那个从未被人见过的魇尾，已经无处可躲，所有人，都能看见他。
魇尾看着三四十岁样子，十分的瘦，面容苍白，吊梢眼鹰钩鼻，双眼瞳色有精光，看得出是高手。
他在冰牢里关着出不去，样子似乎十分暴躁，他不停地用内力震四周围的冰壁，只可惜陆雪儿和殷兰瓷一人一边用内力护着冰牢。别看魇尾轻功不错，但内力跟这两位差的太远，根本无从逃脱，只能认命，束手就擒。
而此时，吴一祸也已将手缩回了貂裘披风里，慢悠悠溜达下山。
赵普留下欧阳少征的皇城军继续搬金子，其与众人，押着魇尾，回开封府。
将魇尾锁住，往回押送的时候，展昭左右看了看，发现九娘没在、他外公和天尊他们大概也看完热闹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会儿也不见人影。
展昭搔了搔头，回头看了看跟黑水婆婆一起慢悠悠往家走的吴一祸，胳膊轻轻一碰白玉堂。
白玉堂看他，“怎么？”
展昭皱眉，又开始忧心，“我就说九娘要不开心吧。”
白玉堂背着手往回走，他也注意到了刚才红九娘说话的时候，特别是在说吴一祸病果然好了的时候，有些落寞。
见展昭没精打采的。
白玉堂突然说，“你知道九娘干嘛不开心么？”
展昭抬头看白玉堂，随后眯眼，“你也不是太了解女人的样子，就长了张风流脸而已。”
白玉堂无力，拽着展昭往回走，道，“之前师父好了的时候，我也担心过一阵子。”
展昭眨眨眼，“你哪天不担心天尊的？二十四孝徒弟！”
白玉堂望天，这猫也就欺负欺负自己。
展昭拽拽白玉堂，那意思——别顾着望天，接着说，你担心什么？
白玉堂道，“我担心师父好了，会不会就不要我了。”
展昭一惊，“你竟然有这种小四子逻辑的想法？”
“这不是很正常么？”白玉堂问他，“我和师父相处那么多年，他一直都是个二货。而他不二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于是我自然会担心，他如果好了，会不会就不认我了，或者没以前那样亲近了？”
展昭摸下巴，“可事实证明他还是很二啊。”
白玉堂点头，“所以说了。”
展昭一歪头，“哦……九娘感情深厚的是作为病包的小祸叔，毕竟九娘年纪比小祸叔小不少，当年的幽莲她可能也不认识。可是现在小祸叔好了，幽莲回来了，就跟你担心天尊回来了一样，九娘觉得病包已经没有了，所以不开心了？”
白玉堂点点头。
“哦……”展昭想了想，“那小祸叔会不会变？他最近是有点不同啊。”
“有些会变有些不会变的。”白玉堂道，“你想啊，二十几年形成的习惯和七八十年形成的习惯，哪个更深刻？”
“这倒是……”展昭认真点头，“用天尊打比方好有说服力！干得好耗子！我没那么担心了。”
白玉堂看着揉心口的展昭，有些想笑，而且似乎心情不错，跟展昭闲聊，“现在想想，我师父竟然二了一百来年。”
“是哦！”展昭也点头，“那你没在的时候怎么办？”
白玉堂一耸肩，“怕什么，反正再二，倒霉的也是别人。”
“这倒是。”展昭表示赞同，“我听外公说，天尊的最高纪录是连着一百多天，每天都被拐子拐一次，后来不被拐了是因为拐子都被他抓完了。还有是一次迷路迷了大半年。”
白玉堂叹气，“这算什么，我八岁那年跟他下山过年，他带着我去陷空岛，本来只用走半个月的路程他因为迷路还不听劝告最后导致我也迷路，于是我们到陷空岛的时候你猜是什么时候？”
展昭好奇，“什么时候？”
“正好过年。”白玉堂道。
展昭松了口气。
却听白玉堂补充了一句，“是第二年过年。”
白玉堂话说完，就听到一片抽气声。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展昭的确抽了口气，不过貌似抽气的还不止一人。
于是，两人一回头……就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众人都走上来了，正跟他们一路回家。
好多人抽了口气之后都在忍笑，殷候忍得尤其辛苦，而再看走在殷候身边的天尊，老爷子眯着眼睛看着前边边走边串他闲话的两人，那表情……
这回，轮到展昭和白玉堂倒抽一口气。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就看到小四子从身后一扑天尊，抱住他腿，对展昭和白玉堂道，“快跑！”
……
众人就见眼前红白两道影子一闪……展昭和白玉堂跑没影了。
天尊回头，瞄小四子——小叛徒！
小四子仰着脸看他，“尊尊你没听到么？”
天尊撇嘴，“听到啦！那两小兔崽子说我坏话！”
“不是哦。”小四子道，“白白说，他怕你不要他了。”
天尊一愣。
身边众人则是又倒抽了一口气——小四子这重点抓的，孩子太有前途了！
再看天尊，就见老爷子脸上的不痛快没了，笑眯眯拉着小四子的手往前走，商量着去哪儿败光他徒弟的家产！
殷候回头，看了看身后慢悠悠溜达的吴一祸。
吴一祸微微一笑，拉着黑水婆婆，往开封府去了，也不知道他刚才听到了多少。说实话，此时，就连殷候也搞不清楚……眼前这位，究竟是当年那个眼高于顶，难伺候到所有人都想痛揍他一顿的幽莲将军？还是那个在魔宫跟九娘打情骂俏，迷迷糊糊就病了大半辈子的，吴一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