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鱼尾戒

  傍晚，开封府街头，走来了三个人，三个很引人注目的人，形成了一道奇怪的“风景”，引不少路人张望。
  哪三个人？
  走在前边的是晃着一头银‘色’长发的天尊，身后跟着两个人，一大一小，一个大个子希古碌，以及希古碌肩膀上坐着的，小小的小四子。
  小四子现在是无敌开心，因为希古碌的肩膀很好坐而且视野超级好，他不止能坐着还能站起来，就好像在一座移动的假山上一样。
  希古碌甩着胳膊往前走，以他的体格来说，小四子的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这样说话方便，一转过头就可以看到小四子。才相处了一会儿，他俩已经成了非常好的朋友，而且……他俩拥有特殊的‘交’流技巧。
  天尊在前边走着，就听到后边一大一小正在‘交’谈。
  希古碌：“小柿纸，我大锅和你爹嗯乃咩？”
  “嗯乃滴。”小四子点头。
  “大锅一直坠讨厌书呆纸，竟然会嫁给一锅书生喔。”希古碌一脸的不可思议。
  “爹爹才不是普通书呆纸喔！”小四子吧啦吧啦给希古碌讲公孙治好的各种疑难杂症。
  希古碌听得睁大了眼睛，时不时问几句，从他俩身边走过的路人都纳闷——这俩说的是哪国的方言？
  屋顶上，一路跟踪而来的展昭和白‘玉’堂都觉得耳朵要聋了，这什么口音那么别扭。
  展昭回头问同样跟着，而且一脸不爽的赵普，“这汉话是你教给他的？”
  赵普正在纠结“大锅嫁人”的话题，听展昭问起，就道，“没！他这么说里头还有个典故。”
  展昭和白‘玉’堂都‘挺’好奇——典故？
  赵普微微一笑，道，“别看狅石城的男人都怕‘女’人，不过一个个孔武有力，拉出去打仗还是十分有用的。萧统海和古列青原本都可以算得上是辽的皇族分支，后来被排挤，为了保命才拉出人马独立成国。辽王自然不会放过他们，于是就派兵围剿。”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所以你出兵帮忙？”
  “我的确是派了欧阳过去，不过狼王堡和狅石城都不是什么好打得地方，狼王堡你们也去过，那地方易守难攻，光那条一线天的天堑，别说辽王了，让我我都攻不进去。”赵普接着说，“狅石城之所以叫狅石城，是因为在林立的‘乱’石之中，地势极其凶险。而且狼王和我姨妈那都不是好惹的……辽王派兵进攻不过是做做样子，好平一下国内的非议声……要知道，这两个刺儿头走了，辽王比谁都开心。”
  展昭和白‘玉’堂点头。
  “既然打不起来，我也没必要大兵出动，所以只派了欧阳去了狅石城、邹良去了狼王堡……”赵普道，“狼王堡那边比较实在，邹良带了狼群过去，辽军一见邹良的军旗就撤了，大漠里谁也不敢惹狼群是不是？狼王堡就真成了名符其实的狼王堡了，传言说萧统海在狼王堡外围养了大漠最大的狼群，从此之后西域的人都绕道走。”
  “那狅石城呢？”展昭问。
  赵普哭笑不得，指了指脑袋，道，“要知道，那红‘毛’这里的构造和邹良是完全不一样的。”
  展昭和白‘玉’堂好奇——怎么个不一样？
  “简单点说那红‘毛’是个逗比！”赵普一撇嘴，“邹良是把事情快准狠地解决，那红‘毛’则是想解决事情的同时再找个乐子或者逗个闷子。”
  展昭和白‘玉’堂都忍笑——的确是欧阳少征的风格。
  “欧阳跑去了狅石城，正好辽军来叫阵……辽王也是下血本了，派了耶律拓淳过去。”
  展昭和白‘玉’堂虽然不打仗，不过听过这个名字。
  “辽国常胜将军？”展昭问。
  “嗯哼，不过那是因为他没跟爷‘交’过手。”赵普‘挺’不屑，“这小子也是个鬼灵‘精’，有好处容易打的仗他就钻空子，没什么希望的他就躲着美其名曰保存军力……不过能当上常胜将军的多少也有点本事，虽然方法是卑劣了一点，打得也难看了些。
  “耶律拓淳是栽在狅石城的吧？”白‘玉’堂问，“听说战死了。”
  “他就是死在当年十五岁的希古碌手里的。”赵普微微一挑眉，“用欧阳教他的法子。”
  展昭和白‘玉’堂都吃惊。
  “耶律拓淳一死，辽军士气大受打击，辽王貌似也是心疼了有一阵子，之后没多久坠马而亡，书呆说，他可能是突然心绞痛犯了。”赵普道，“我觉得耶律拓淳的死对他影响也不小。”
  “耶律拓淳不说武艺高强么？”展昭好奇，“你那兄弟当年才十五岁的话，是怎么赢的？”
  白‘玉’堂也问，“跟他那口音有关系？”
  赵普点了点头，“我那兄弟可是一点都不傻，就是稍稍有些愣而已。”
  “傻和愣有那么大区别么？”展昭问。
  “那可不同！”赵普道，“邹良傻不傻？”
  展昭和白‘玉’堂都摇头。
  “可某种程度上讲，他也有些愣。”赵普道，“有时候可以说是愣，其实是一种心智简单的表现。”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邹良毕竟从小狼族养大，他的本‘性’的确是和普通人不同，可以说他跟动物一样单纯，但是他又有着狼群特有的狡诈。
  “有时候人简单就是心思清明！”赵普说，“傻子骗人一骗一个准，怎么让人觉得你傻？”
  “装傻？”展昭和白‘玉’堂同时问。
  赵普淡淡一笑，“装傻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装傻也要看天分！我军营里，装傻第一人就是那红‘毛’。”
  展昭和白‘玉’堂都挑眉。
  “邹良狠戾、乔广灵活、一航缜密、而那红‘毛’就最会耍贱招。”赵普直摇头，“他教希古碌装傻充愣跑出去跟耶律拓淳对阵。耶律拓淳能把那二愣子放在眼里么？还真的就当他是傻子，想要提着古列青儿子的人头回去‘交’差，谁知道中了那傻小子的计，连命都玩儿没了。”
  展昭和白‘玉’堂莫名就想到了之前希古碌涮何通的经过……的确，很容易让人掉以轻心，那个口音也是相当的具有‘蒙’骗‘性’。
  “可是小四子好像能跟他沟通啊……”展昭看着前边你一言我一语‘交’流毫无障碍的小四子和希古碌。
  赵普乐了，伸手拍了拍‘胸’口，道，“只要这里够简单够清明，就能轻而易举地听懂他的话，小四子当然是能最好跟他‘交’流的人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了然——有点意思……
  与聊得开心的小四子和希古碌不同，慢悠悠走在前边的天尊却是感觉到后头白‘玉’堂他们正在跟踪。
  天尊往后瞟了一眼，就觉得这几个小的铁定是有什么‘花’样，要注意啊！
  正想着，就听小四子突然喊了一声，“殷殷！”
  天尊一抬头，只见对面，殷候走了过来。
  殷候看到众人似乎还‘挺’惊讶，那样子准备调头溜走。
  屋顶上，展昭纳闷，“外公怎么来了？”
  白‘玉’堂道，“刚才走了之后去哪儿了？”
  展昭想了想，“今天不用看着天尊，他自个儿跑去玩儿了吧？”
  众人彼此又对视了一眼，的确，相比起天尊每天固定那么几个地方跑之外，殷候就神秘不少……有时候人不见了，有时候又突然出现了。
  赵普很感兴趣地问展昭，“你外公平时有什么娱乐活动么？那么帅干脆找个相好的？”
  展昭瞪了他一眼，“想挨揍啊你！让他听到就完了！”
  赵普望天，“那的确‘浪’费么。”
  展昭眯眼观察了一下，挑眉，“喝酒去了。”
  白‘玉’堂和赵普都惊讶，“这都能看出来？”
  展昭还没说话，就见天尊跳脚，“老鬼！你是不是喝酒去了！”
  殷候看一旁，佯装看风景没听到。
  “你一个人跑去酒庄把那坛子贵妃酿喝了是不是！”天尊急眼。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贵妃酿？
  赵普道，“去的沈记酒庄吧……贵妃酿都是上百年的好酒，沈记每年只卖一坛。”
  展昭张大了嘴，“外公喝掉啦？！”
  “一年前我师父说订了一坛……”白‘玉’堂失笑，“他今天瞒着殷候不知道干了点什么，这算被报复了吧……”
  展昭点头，“应该是……”
  殷候被天尊抓了个现行，赶紧扯开话题，“你上哪儿去？”
  天尊自然不中招，拽住他袖子，“你把我那半坛子赔我！”
  “不知道你说什么。”殷候接着装没听到，边瞧了瞧远处屋顶，又看了看跟在后头的傻大个和小四子，有些不解。
  “殷殷吃晚饭了没？”小四子跟殷候打招呼。
  殷候摇摇头。
  “尊尊去买‘玉’，殷殷去么？”小四子问。
  “买‘玉’？”殷候不解。
  天尊一拽他，“一起去！这次你出钱！就当赔我的酒！”
  殷候被天尊拽着往前跑，一头雾水。
  展昭问白‘玉’堂，“外公也一起去啊？”
  白‘玉’堂想了想，“如果只有我师父去，容易误打误撞，殷候也去的话，没准还能发现其他线索。”
  赵普点头，“瞎猫碰碰死耗子么。”
  展昭和白‘玉’堂都挑着眉看他——你还真敢说啊。
  赵普坏笑。
  ……
  而此时，皇宫里。
  赵祯正陪着香香在院子里练琴……前阵子太师将庞妃小时候用过的一张小瑶琴找了出来，送给了外孙‘女’。果然是闺‘女’随娘，香香没多久就会用了，于是赵祯每天都听闺‘女’抚琴听得眉开眼笑。
  正在看琴谱听琴音呢，南宫从外边走了进来，低声跟赵祯说了两句。
  赵祯微微一愣，抬头，“有这种事？”
  南宫点头。
  “那有没有丢什么东西？”赵祯问。
  南宫摇头，“还不清楚，库房正在核对，但是最值钱的几样都没丢。”
  赵祯点了点头，对南宫道，“替朕去把包卿叫来。”
  南宫就出‘门’找包拯去了。
  赵祯让香香去太后那边抚琴给太后听，自个儿就带着陈公公和几个‘侍’卫出了‘花’园，来到了皇宫存放贡品的库房。
  皇宫里头有不少库房，钱库、贡品库等等，光书画就有单独一个库房存放，这些地方天尊都参观过，赵祯平日倒是很少来。
  刚才南宫跟他说什么？
  今早影卫发现一间库房的屋顶瓦片被人动过，怀疑进贼了。
  赵祯听着都新鲜，这库房周围守卫森严，竟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偷东西？那得多好的功夫？
  到了失窃的库房‘门’前，就见房‘门’大开着，几个管事正拿着一张单子仔细核对，‘侍’卫和太监们帮忙将核对过得贡品拿出来归类。
  赵祯到了跟前，屋顶上，戈青跳了下来，给他行礼。
  赵祯对他招招手，问戈青，“确定是进贼了？”
  戈青指了指屋顶，道，“那瓦片昨天还好好的，今早却觉得不妥，明显是被人动过，不可能是风或者动物造成的。”
  “这都能看得出来？”赵祯倒是‘挺’意外。
  戈青点头，“皇宫所有屋顶的瓦片都是双‘色’走水纹的，从上边看一目了然，每天都要检查的。”
  “哦……”赵祯点头。
  这时，管事的太监过来回话——这个库房是存放‘玉’器的，大多是地方进贡的贡品，存货多达几千件，从小件的‘玉’佩到大件的‘玉’雕，应有尽有，目前为止还没发现丢了什么，正在核对中，可能需要几个时辰。
  “到现在还没发现丢了什么，表示丢的不是大件也不是最值钱那几件了，是么？”赵祯问。
  管事的点头。
  赵祯又问戈青，“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难度很大吧？”
  戈青点头，“得有展昭白‘玉’堂那点儿功夫才行。”
  “冒这么大风险，又不拿最值钱的……意思是有目的而来的？”赵祯背着手，走进库房“参观”一下。
  库房中的‘玉’器保存完好，大多有考究的锦盒存放。
  赵祯突然有些感慨，“原来有这么多啊……”
  戈青没什么心眼，点点头。
  赵祯微微一笑，对戈青道，“拿几样朕瞧瞧。”
  戈青就随手拿了几个盒子给赵祯看。
  赵祯接过一个盒子，打开，里边是一对白‘玉’的手镯，雕功‘精’美。
  又打开了一个，里边是一对墨‘玉’的貔貅……再打开一个盒子，是一串黄‘玉’的手链。
  赵祯问管事的，“这些盒子上都有记号么？”
  管事的点头，将盒子都翻过来，只见盒子底部有编号。
  “每样贡品一个编号。”管事的将一本厚厚的卷宗‘交’给赵祯，“这边是明细。”
  赵祯问，“这册子有几本？平日存放在哪儿？”
  “龙图阁和皇宫管事处各一份，另外户部有存档。”
  赵祯点头，“如果没这本册子，跑进来找一样东西等于是大海捞针吧？”
  那管事的微微一愣，点头，“皇上英明。”
  戈青也明白了，“偷儿进来之前应该是查清楚了想偷的是哪个盒子……所以他之前肯定看过卷宗。”
  赵祯看了看‘门’外忙碌的‘侍’卫和太监，淡淡道，“天底下能有几个展昭白‘玉’堂那样的……监守自盗的可能‘性’倒是更大。”
  戈青要去调查，赵祯拦住他，“‘交’给包拯吧，你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戈青点头。
  赵祯饶有兴致地继续参观，让那些管事的不用顾忌自己，接着核对。
  赵祯在一颗‘玉’雕的白菜前边停了下来，歪着头看着。
  戈青也歪着头看着。
  赵祯突然乐了，“这白菜正经‘挺’像。”
  戈青瞄了一眼，嫌弃脸。
  赵祯含笑问他，“怎么了？觉得不好看？”
  戈青抿着嘴也不好说，他爹‘交’代过他，不要‘乱’说话，尤其是在皇上面前。
  赵祯摆摆手，示意——说。
  戈青就老实回答，问，“这个很贵么？”
  赵祯问管事的，“这白菜多少钱？”
  管事的查了一下账目，道，“价值三千八百两。”
  赵祯看戈青。
  戈青一个劲摇头，“跟一棵冻住的白菜完全没差别，还不能吃，竟然那么值钱！”
  管事的嘴角直‘抽’，赵祯则是让戈青逗得哈哈大笑，“朕也这么想，这‘玉’白菜能换多少真白菜？估计够开封城的人免费吃几年。”
  戈青跟着点头，正想接着往前走，突然一伸手，拦住赵祯。
  赵祯微微一愣。
  戈青皱着眉头，盯着一个架子看了起来，随后走了过去。
  赵祯走到他身边。
  戈青一指，“这里！”
  赵祯顺着戈青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在一个架子上，有一个小小的，方形的印记……四周围有薄薄一层灰，唯独中间这一个方形，没有积灰。
  赵祯皱眉，“原本这里的东西被拿走了么？”
  “这里本来应该有个盒子的！”戈青说着，低头趴在地上仔细看，又仰起脸看上方，最后，在架子的旁边找到了半个踩在薄薄积灰里得脚印。
  “有人从这里拿走了一个小盒子。”戈青指着那个鞋印，“‘女’人！”
  赵祯看他，“确定？”
  “嗯！男人哪有那么小的脚，看鞋印，像是宫‘女’穿的。”戈青皱眉，“果然是监守自盗。”
  赵祯拍了拍戈青，表示赞赏，“一会儿包卿来了，你跟他说。”
  戈青点头。
  赵祯找来管事的，根据盒子的排序来推算了一下，大致确定了失窃的是什么——一枚碧‘玉’的戒指。
  赵祯看了一眼戒指的名称，微微皱眉——鱼尾戒……
  “又是鱼尾么。”赵祯想了想，突然对陈公公说，“今晚让御膳房炒个鱼尾吃。”说完，溜达回去继续听香香抚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