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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身跨坐在他腿上,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另外一只□头发里,扣住后脑,不让他闪避。
  灼热的嘴唇,柔滑有力的舌,冯宇接吻的技巧非常高超,缠绵吮吸,最后停下时,丛奕的喘息深重,他是男人,太长久的单身,他禁不起这样的挑逗。
  冯宇比他的喘息更急促,辗转揉压过的嘴唇红润,他的眼睛像汪着一潭水,映着灯光眼波流转,微微挑起的嘴角,似有似无的一丝风情。
  手从肩膀滑到领口,手指抚摸着领口露出的一片肌肤,“你再不叫停,我就停不下来了”,他的声音里有丝□的低哑,“第一次,你1我0,好吗?”
  额角抵在丛奕颈边,两个人的肌肤间都沁出汗意,或者是酒精,或者是迷情。
  冯宇的手伸向丛奕腰间的皮带,带扣被解开,他的手灵活如蛇的探进内裤里,咬住丛奕的肩膀,“还不够硬。”
  身子向下滑,丛奕忽然握紧他的手臂,冯宇仰头看他,嘴唇微张,眼光迷离,“不想要?”
  冯宇□,丛奕无法回避,但是。
  无爱而性,他接受不了,如果能做早做了,他跨不过自己这道坎,可能他本质上就不是一个同性恋,他可以想像那种包裹□,那种火热光滑,但是,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是接受不了?
  身体有反应,但是,硬而不坚。
  冯宇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掰开他握着手臂的手,一下子把他的内裤褪下来,丛奕的无所遁形就在眼前,冯宇的瞳孔瞬间缩小,再扩大的更幽黑,他张嘴要含住时,丛奕突然一把推开他。
  丛奕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这一刹那的崩溃,他做不到,隔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做不到。
  从沙发上滑下来,他跟冯宇面对面跪在地毯上,伸手搂住他,丛奕咬到嘴唇几乎渗血。
  冯宇的身体僵硬,头向后仰,发尾摩擦过丛奕的手背,他想说对不起,但是,哽噎在喉咙里开不了口。
  冯宇一动不动,过了很久,才从他怀里脱离开。
  转身拿过酒瓶,没有用杯子,冯宇把剩下的酒对瓶吹到底。
  长长的深重的喘息,再看他时,冯宇的面容已经恢复如常,“酒喝完了,我走了。”
  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衫,冯宇抬起手臂勾住丛奕脖子,狠狠的一个吻,到两个人都窒息。
  “一年,我还是,等你一年”,冯宇的嘴唇贴着他。
  手指抚过丛奕的面颊,“我有本台历,回去查查还剩下多少天。”
  松开丛奕,冯宇笑笑,“我说,你能送我出去吗?你们小区这个路,进来的时候走的我五迷三道的。”
  第 112 章
  (一一二)
  送冯宇出去时,他按下出租车车车窗,看向丛奕的眼睛,“我醉了,今晚的事……”
  丛奕也看着他,冯宇下句说:“你别不当真,晚安,好梦。”
  搭电梯到二十四楼,出去时,走廊一片黑暗,感应灯坏了两天了,物业还没有修好。
  门只代上,用钥匙旋了半圈就打开,听到窸窣的声响时,酒精让他的反应慢了一拍,那个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已经靠近他,看不清来人,但丛奕本能的一拳挥过去,可拳头被对方死死握在掌心。
  靠的那么近,传来的气息是熟悉的,门在身后被推开,他一下子被那个人掼进房里。
  几乎立刻就判断出来人是谁,丛奕第二拳照着他肚子抡过去,拳头撞击在身体上,一声沉重的闷响,江宁背抵着墙,挣扎着没有被打的弯下腰去。
  握着拳的手气的颤抖,丛奕声音沙哑的骂道:“马江宁,你他妈的有病。”
  话音尚未落,江宁突然抬手把他狠狠摔到沙发上,后脑撞到扶手上,醉酒和撞击的眩晕让他第一下用力挣扎却没能站起来,不待他有第二次机会,江宁已经扑过来死死压在他身上。
  江宁身上的酒气比他更重,沉着冷静的外表已经完全被撕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江宁可以爆发出的力量和疯狂。
  两个人喘息沉重的扭打着,茶几上的东西全被哗啦撞到地面上,红酒瓶咣当的滚出去好远,体力他不是江宁的对手,但不代表江宁就可以轻易制服得了他。
  从沙发翻滚到地板上,还是被江宁狠狠压在身下,八年前如此,八年后还是如此,那一年雨中的海边栈桥,他倾尽全力对江宁吼出一个滚字,那时候的他为了这个男人痛苦的心如刀割。
  那是,遥远的沉寂在心底,再也不愿忆起的往事,为什么江宁逼他把封缄再撕开一次,看里面的伤痕累累。
  终于两个人的体力都透支殆尽,瘫倒在地上,像窒息一般大口大口粗重的喘息,丛奕数拳打在江宁胸口,此时他也再克制不住,一声声闷咳。
  江宁的嘴唇落下来,干涸艰涩的辗转,丛奕没有体力再挣斗,只是闭上眼睛,没有任何回应。
  他需要积蓄体力。
  口中的空气都被江宁占据,熟悉而又陌生的炽热气息,渴望和绝望,都同样在翻搅吮吸中无法掩藏。
  江宁却依然沉迷其中,越吻越深,钳制丛奕的手终于松开,掌心相对,手指压在他指间,十指相扣,把丛奕拥向胸口。
  丛奕猛的一下翻身,江宁猝不及防的被他掀倒在旁。
  打人耳光太娘们,但要看哪种打法,丛奕掌心向外,反手狠狠一个耳光用尽全力抽在江宁脸上,江宁咣的摔向一侧,额头撞在茶几转角上,他挣扎着坐起,手按住额头,片刻就看到血从指缝间渗出来。
  沿着手背,腥红的一线,但更多的血从手心下涌出,脸上瞬间就鲜血淋漓。
  应该现在就打开门,把马江宁踢出去,他是咎由自取,撞破额角也不会撞没命,怕死他就自己去叫救护车!
  江宁撑着桌面站起来,鲜血流满半边脸,身上血迹斑斑,丛奕牙已经快要咬碎了,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刚才一个瞬间他真是杀了江宁的心都有,这些年来磨练出的冷静克制,刹那就能被江宁击溃,逼出他激烈的那一面性情。
  终于还是转过身快步去卫生间拿来一条大毛巾和简易药箱,把毛巾扔到江宁手上,他快速在药箱里翻找有什么能应急止血的,江宁的手终于移开,创口在眉峰上方,毛巾刚擦过的时候,瞬间拭净涌出的鲜血,伤口有三四厘米长,那里是眉骨,皮肉被划开,深可见骨……
  第 113 章
  (一一三)
  深夜的医院急诊室不比白天病人少,给江宁治疗的是个年轻医生,最后伤口缝合了七针。
  摘下乳胶手套,医生说道:“再往下偏半寸,这只眼睛就撞瞎了,再往右半寸,就撞到太阳穴,你这只破个相,已经算万幸了。”
  麻药和缝合让额头眼睑都红肿起来,整个左脸的淤青更是无法忽视,医生看了看他们俩,刷刷在病历上写处方,“开了两天的抗生素,坚持打完,另外给你开了三天病假,还是好好休息休息,注意不要感染。”
  从处置室出来,江宁没有说话,丛奕也没有,护士把盐水吊上后,丛奕站起身,陪他到这时,已经算仁至义尽,他刚要离开,护士端着托盘正好经过,对他说道:“他刚才失血挺多的,这个药一会也会滴的身上冷,你该给他预备些热的淡糖水喝。”
  丛奕站在原地,身后的江宁没有声音,他最后还是转过身,“你最好找谁来陪你,药还得打两三个小时,我待到他来。”
  去医院的便利店买了葡萄糖和杯子,他把热糖水放到江宁旁边的小桌上,秋日的深夜,寒意蔓延而来。
  药水一滴一滴落下去,像滴漏的计时器,穿越过蒙着厚厚尘埃的记忆,有一年冬天,曾经有个男孩用把输液管小心缠在温水瓶上,怕打到身体里药水的太凉,他会发抖。
  那个男孩煮了粥给他,配了豆腐乳和炸花生米,当时,他吃的那么香。
  那个男孩雪夜里出去买回酒精,用药棉一遍遍搽他的手心额头,他闷声说:“以后别招我。”
  那个男孩呢?最后,到哪里去了?
  他们又是在哪里走失,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这天晚上,江宁没有给任何人打过电话,丛奕,也没有离开。
  从医院出来时,早过了凌晨,江宁的样子不可能更狼狈,衣服上的斑斑血迹干涸成咖啡色的印子,丛奕抬手拦下出租车,“送你回家?”
  江宁摇下头,丛奕坐到前面,江宁对司机说了一个地址,原来,是那套房子。
  随便他要去哪里,他现在这个样子不要让他女儿看到也好,房间里是黑的,只有那一缸金鱼在紫光灯下缓缓游弋。
  江宁换下染血的衣服,他再回到客厅时,丛奕终于开口,“我这就走了,你自己找人来陪你吧。”
  “你让我找谁?”这是江宁撞伤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低沉。
  丛奕看着他,撞的神志不清了?他该找谁关他什么事,冷笑一声,“或者你可以找楚启允,他应该会马上就过来吧。“
  江宁向他走近,丛奕真是佩服他的胆量,他就不怕自己再痛揍他一顿。
  “你今天晚上发这么大的怒,究竟是因为我强吻你,还是因为eso?”
  “你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善意的给你个建议,看来你精神状态不错,那你好自为知吧”,丛奕转身就要向门外走。
  江宁的手一下子横在墙壁和他之间,拦住他的去路,“你今天晚上为什么带冯宇回家?”
  丛奕真的被他气笑了,好像听到这世上最冷的笑话,“我带谁回家关你什么事?”
  “真的不关我的事吗?他追求你这么久你都没有给他机会,为什么忽然今天晚上就允许他展开攻势了?我承认我晚上喝了很多酒,但我去找你,本来是想向你解释,虽然,我同样没有解释的资格,但自从我们再相遇,我再没有见过eso一面,今天晚上在酒吧碰到完全是巧合,你说你丝毫没有受影响,我不相信。”
  丛奕深吸一口气,马江宁的逻辑关系还真自成体系,他转过头,直视着江宁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要怎么想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你,也与我无关。”
  不想再看江宁一眼,丛奕拉开门离去。
  第 114 章
  (一一四)
  两天后他们跟ansy有一个例会,一直到开始准备讨论议程,也没有见到马江宁。
  主编问江宁的助理,“马总今天不来参加吗?”
  “马总这两天休假了,好像是身体不太舒服,会议日程我会抄送给他的,您放心。”
  主编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客套的让助理表达一下问候。
  丛奕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文件,这两天他跟江宁没有任何联系,以马江宁工作狂的态度,他会缺席会议,丛奕倒没有想到。
  会一直开到傍晚,丛奕这两天晚上赶方案,睡的都不好,这晚上看来要加班,回办公室把执行具体安排下去,他走到走廊尽头的吸烟室。
  半开放的露台静寂无声,丛奕点着根烟,看着写字楼外繁华都市的缩影,这天的天气让他想起旧金山,傍晚时有层似散非散的雾霭,沉沉的笼罩下来,只是尽头看不到夕阳余晖中的海岸线。
  在城市里只有霓虹闪烁,也再不会有那年那样深蓝的天幕,漫天繁星。
  一根烟抽完,他才发现身后有人。
  江宁脸上的淤青已经消去了,但额头的伤痕因为结着黑紫色的血痂和缝合线比那天晚上看起来更触目惊心,两天了,伤口边缘依然红肿,他有没有把抗生素打完?
  江宁手里也夹着烟,燃烧出很长一段烟灰,不知道他在身后站了多久,丛奕不了解伤口愈合期能不能吸烟,但至少,这对身体不好人尽皆知。
  衣着依然笔挺整齐,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马江宁从年轻时起,就是折腾自己的行家。
  回办公室的路上经过会议室,难怪江宁过来了,他和总编还有会要开。
  这晚丛奕加班到九点,他离开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半开着,依然听到里面的讨论声。
  夜里在家边喝咖啡边审稿子,电脑有邮件到达的通知,是会议备送,@的名单里,第一个是江宁,他已经发送了接收回复,丛奕看了一眼表,凌晨一点十三分。
  他的oa系统能显示客户端状态,江宁的id是亮着的,丛奕把本子啪的扣上,关灯上床,他愿意怎么折腾是他的事,与丛奕无关。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总编说要去深圳一趟,让丛奕同行,他们在跟香港一个报业传媒集团联系做行业峰会,当天下午就要出发,他们这种突然的短期出差很多,更衣间就备着简单行李。
  到了机场才知道原来同行的人还有江宁和他的助理,飞到深圳三个多小时,丛奕闭目养神,后面听到主编和江宁讨论工作一路。
  行程安排的很紧,他们到达那天还是南方秋日闷热的天气,但到工作结束的时候,突然变天,原来是有一个台风的边锋登陆,机场上百班航班取消,这个季节的台风不像夏日风暴那么猛烈,总编也没有着急赶回去,索性跟香港那边的老总把以前有过意向的几个合作项目都排期讨论。
  商务宴请早过了几轮,也不再那么拘束,这天下午,江宁在酒店一层咖啡厅碰到总编助理,应酬几句,他似不经心的问,“今天下午怎么没看到丛主编。”
  助理笑下,“今天下午徐总那边不用他陪着,难得有时间,丛老师喜欢摄影,我看他带着器材出去的,应该是去拍照片去了吧。”
  江宁看着落地窗外山雨欲来风满楼,棕榈树高大的树冠被吹的起伏摇摆,“这种天气去拍照?”
  “摄影不局限于题材吧,我看过丛老师以前拍的一组闪电的照片呢,摄影师要捕捉的瞬间,越爆发越有感染力,不可能都是风花雪月的糖水片。”
  “他怎么去的?”
  “开主办方的车出去的,您别担心,我估计大雨前也就回来了。”
  第 115 章
  (一一五)
  风雨比预想中来的急促,本来预计的大雨,到晚上七点多时,突然转为热带风暴,酒店里设施齐全,大家已经都不出门了。
  江宁打开电视,本地新闻刚播过台风预警,屏幕右上角的风球已经挂到二级。
  丛奕的房间跟他不在同个楼层,站在窗前看着大雨密密匝匝被狂风卷着铺天盖地而下,他还是拔通了丛奕的手机。
  短暂忙音后,是自动接通到移动秘书的留言。
  这样的天气,通迅信号受干扰很正常,尤其,他们同事说丛奕是往西冲去,那边兜转的都是盘山路,江宁在这个城市生活过两年,热带风暴转为强热带风暴有时不过就是两三个小时的事,秋天本来很少见台风了,但今年气候比往年炎热多雨得多。
  手握成拳敲在窗框上,这种天气出去拍什么照片,旧金山是海湾,几乎不受台风影响,他哪里知道这边气候的可怕,往西冲只有那一条国道,他拔通助理的电话。
  合作方一直有人员在陪同会议,把车钥匙给他的时候非常惊讶:“马总这时候出去?现在能见度很差,开车不安全,有什么要紧事,我安排人帮您办吧。”
  江宁摇下头,“不用了,这边路我很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这样的举动或者疯狂,可是,他没办法在酒店里等丛奕回来,就算找不到丛奕,或者,跟他在路上错车而过,他也要去西冲一趟才能安心。
  行驶中的车上,风雨比想像更大,海滩不近,已经接近郊区,路上基本见不到车辆,雨刷器开到最快,还是扫不掉瓢泼一样落在前车窗的雨水,双闪和雾灯打的通亮,也只能照亮车灯前那一块空地。
  这样的天气不可能开得快,江宁的时速只有二十公里左右,路上每一次错车,他都凝神细看是不是那一辆,接近海滨有一段路面低陷,此时已经积蓄了雨水,江宁开的是大切诺基,经过之前他把档位挂到低二,直接把油门踩到底,用最大马力直接冲过去,能感觉到泥水阻挡着车身的巨大阻力,但还是顺利冲过那段积水路面。
  又向前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暴风雨的夜里根本看不到海岸线,西冲的海滩开发很少,现在也不是旅游旺季,已经看不到灯光,转过山路开到一段地势相对坦的山路时,他终于看到路边一辆车打着双闪停在紧急停车带上。
  仔细的核对车牌号,正是那辆车,拉开车门时,狂风裹挟着暴雨落在身上,瞬间就淋透,他跑到车边,用力拍打车窗。
  车门被打开,狂风顶着车门几乎无法合上,终于进到车里时,丛奕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脸上全是雨水,江宁突然发现他这个举动疯狂的几乎像末世大片里去救援的狗血剧情,车子被狂风吹的摇晃,但丛奕安然无恙。
  还好,丛奕安然无恙,为什么路上他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怕今天一见就成诀别。
  丛奕看着他,“你这是,打算上演孤胆英雄?可是还没到2012。”
  江宁靠在椅背上喘息,过了很久,他终于回答道:“我想先彩排一下。”
  第 116 章
  (一一六)
  江宁听完丛奕的描述,“好像是发动机进水。”
  丛奕看着窗外点下头,狗血这种事,居然还要讲究配合,江宁狗血的来找他,他狗血的车坏在半路。
  这何止狗血,狗都给他们了!
  雨水从山壁上冲下来,一股股蔓延过公路,再流下路基,车里并不静谧,狂风暴雨肆虐,惊涛拍打海岸,但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还是江宁先开口,“先别管这辆车了,这雨恐怕越下越大,山崖下不安全,先开我那辆车走吧,明天再让他们叫救援把这辆车拖走。”
  丛奕点点头,他这时才转身去看江宁,刚才那么几步,他就已经淋透了,丛奕的目光停在他额头,还没有拆线,额发湿淋淋的覆盖在伤口上。
  探身从后座拿过摄影包,里面有套相机用的防水袋,虽然也是亡羊补牢,但总好过再浇透一次,他把防水袋递给江宁,“蒙脑袋上再出去。”
  丛奕认识他这么多年,江宁并不是外型上骚包的男人,但是,也永远都整洁挺拔,要他脑袋上套这么个东西,丛奕自己一把推开车门,不去看他。
  再坐上车时,丛奕知道那句小学语文里的形容,“像汪洋中的一叶孤舟”,是什么意境了。
  天地间除了狂风,就是暴雨,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公路,车被肆虐的风雨吹的行驶中也抖动,说这飓风能把车掀翻了,他真信。
  回城的路走了不远,江宁开下便道,丛奕探询的看他,江宁回答:“风雨太大了,山路走不了,前面有一段积水的路,估计现在也过不去了,我来时看到这边有个船坞,先开进去避一避再说。”
  也只能这样了,现在这样的路况和天气,船坞很大,有能供拖车出入的车道,只是这处应该已经废弃很久了,车道上长满荒草,楼顶也有坍塌,但在这样的时候,已经是一处难得的暂避之所。
  终于,不再有大雨滂沱,船坞是东西向的,正好遮住横扫而过的风暴。
  丛奕终于长吁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到现在他不是不是懊恼这天来拍片子,但是,懊恼有,后悔,不会。
  今天,是wilson的祭日,每年这天,他都会拍一组专辑,精心收藏在相册里,这是他能纪念wilson最好的方式。
  在旧金山那几年,他会把一年拍的最满意的作品冲洗出来在他墓前燃烬。
  那个墓碑上刻着他的中文名:顾柏成。
  他竟然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只是在那些年里,每次一笔一划的轻轻抚过。
  wilson教会他很多道理,其中之一就是:生命的丰富不在于它的长度,而在于它的广度。
  曾经每次想到wilson时的痛苦凄楚,渐渐平复在经年而过的岁月里,只能记得他的开朗豁达,记得他的深情执着。
  如果,真有天堂,wilson一定会在那天,上帝缺少天使,所以,才召唤走了他,wilson会如在时一样,希望看到他乐观坚强。
  车顶的雨水沿着玻璃滑下,脑海里有太多记忆,交杂着,就这样一次次汹涌而来,最后,再渐渐归于平寂,等待下一次轮回。
  这样看着风雨出神了很久,每年这一天,他都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待着,但今年,此时此刻,跟他在一起的,却恰恰是,他这一天最不想见到的人。
  第 117 章
  (一一七)
  车厢里闷热潮湿,不知道要在这里停多久,江宁把火熄了,车灯灭下去,四周除了远处滚滚的电闪雷鸣,再没有一丝光亮。
  风吹的旧船坞顶棚哗哗作响,丛奕在闪电的光芒中看着上方一排排钢铁的三角承重支架,江宁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来,“不用担心,不会倒塌。”
  江宁的声音很温和,丛奕怔一下,江宁和他,已经很多年不曾用这种语气交谈过,他们有过激烈的争吵,冷漠的言辞,客气的敷衍,唯独不曾再用这种语气。
  虽然看不到大海,但西南是海的方向,惊雷紫色的霹雳电光火石的把漆黑的天幕劈开两边,轰雷掣电,暴雨滂沱。
  又这样坐了很久,丛奕从衣兜里摸出烟,还好,虽然有些潮,但还能抽,他抽出一支,又把烟盒递给江宁。
  把车窗按下来一些,风雨声更大,头靠在车枕上,夜澜坐听风吹雨,前尘往事入梦来。
  他们像不像被风雨搁浅在一座孤岛上,往前看,往回走,都没有路。
  江宁在黑暗中,握住他的手,丛奕的声音低哑,“疤还没好就忘了疼了是吧?”
  “大不了被你踹到海里,反正我现在心火太盛,只有倾盆大雨能浇熄。”
  丛奕摔开江宁的手,他想骂他,但难听的话,他说不出口,在他摔开的瞬间,江宁也没有纠缠他,而是真的哗的推开车门,一步迈下车去。
  从另外一侧也推门下去,“你发什么疯!”他吼道。
  就算是船坞里,四壁透风根本遮挡不住风雨肆虐,大雨落在两个人的身上脸上,江宁一步步头也不回的向船坞外走,丛奕抻手抓他,“马江宁,你要死一百遍别死在我面前,我的粉身碎骨里没有你!”
  一把没有拽住江宁,他的脚步没停,丛奕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气炸了,马江宁再混蛋也没十恶不赦到天打雷劈,他知道江宁犯起来拧劲,脾气有多火爆,马江宁就是个披着君子皮的狂徒!
  “走,你就出去,你死了你女儿变孤儿,我看你还往不往前走!”丛奕终于嘶吼起来!
  喊声湮没在雷电轰鸣里,江宁的脚步依然没有迟疑,丛奕真快要被他逼的崩溃了,他飞奔过去,但没有抱住江宁,而是狠狠一把把他推出船坞,自己跟他一起站在暴雨滂沱中,“□妈的,马江宁,你要疯,我陪你,你死你的,我死我的,下辈子你别挡着我轮回的路!”
  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时候流下来的,混杂在冰冷的雨水里,灼热的瞬间冰凉,滚滚而下,却无迹,可寻。
  江宁猛的转身抱住他,几乎要勒断骨骼一样拼尽全力,再像从前那样用踢的用踹的用拳头把他打开吧,把他从船坞高高的台阶打落,再让他被狂风巨浪卷走,在岩石上撞到尸骨无存,他就能,永远彻底的解脱了!
  张开嘴狠狠咬住江宁的肩膀,齿间腥热弥漫,咬的越来越紧,恨不得咬牙切齿的撕碎他,马江宁,命里你这一劫,到底何时,天打雷劈,能不能度完?
  第 118 章
  (一一八)
  马江宁挨揍,应该已经是专业水平。
  这十年,丛奕打过他很多次,轻则鼻青脸肿,重则皮开肉绽,丛奕知道,他能打伤江宁,只因为江宁不还手。
  从前如此,现在,亦然。
  坐在车后排,这里哪有创可贴,只在扶手箱里找到一包湿纸巾,血迹从肩膀的伤口洇出来,染红衬衫。
  江宁把纸巾按在咬痕上,丛奕靠在玻璃上不肯看他。
  “会留疤吗?”江宁说。
  还不如去想想你那张十年不变的小白脸,肩膀留不留疤有个屁影响,你脸上那道伤口铁定留疤了。
  丛奕不回答,江宁又握住他的手,“也好。”
  终于忍不住,丛奕转过头,“你还能多……”剩下几个字,他本来想说“你还能多不要脸”,可是,他怎么就骂不出口?
  江宁炽热的目光凝视着他,丛奕忽然愣住了,江宁脸上有一条血痕。
  按亮车顶灯,没拆线的伤口挣裂,鲜血从脸颊上流下来。
  沿着苍白的脸颊和发梢的雨水一起,垂落在衣襟上。
  丛奕蓦然转过头,他的七寸,江宁可以打的例不虚发。
  没有再抽出手,江宁的掌心滚烫,丛奕突然意识到什么,抬手按在江宁额头。
  从找到他的车到现在,过去三四个小时了,没有愈合的伤口淋到雨水,怎么可能不感染。
  外面的轰鸣声越来越大,丛奕不懂现在这样算风暴还是台风,车不可能开得出去,他不知道江宁烧到多少度,什么都没有,只有两瓶矿泉水。
  垂下目光,他不再说话,也不看江宁,只是用纸巾把伤口旁边的血迹擦掉,江宁一直握着他另外一只手,没有松开。
  两个人的衣服像从水里捞出来,靠体温氤的半干,潮湿的裹在身上,丛奕把后排椅背放倒,“把湿衣服脱下来。”
  江宁的目光还停在他脸上,丛奕不看他,从后备箱里拉出来一件不知道是谁的工作服。
  一颗颗解开衣扣,江宁坚实的上身□出来,丛奕把夹克扔到他身上,“脏也比湿着强。”
  江宁把夹克穿上,丛奕转身向另外一边,他们只能等风暴结束,等待天明。
  江宁在身后伸手从背后拥抱住他时,丛奕身体僵硬,没有回头,他只是冷冷的说:“别得寸进尺。”
  但江宁没有松手,夹克的拉链没有拉上,拉开衣襟勉强盖住他半边身子,衣服上有浓重的机油味道,但却干燥温暖。
  江宁的手臂收紧,紧紧的把丛奕拥在怀里,后背能感觉到他高热的体温,连吹拂在耳边的呼吸也同样深重。
  这一夜,是个不受他控制的梦。
  天亮了,他一定会醒来,丛奕望着窗外一道道通天彻地的闪电,对自已说。
  第 119 章
  (一一九)
  在医院处理发炎的伤口没有打麻药,酒精棉擦过时,江宁的手攥的青筋暴露。
  医生涂上药水,”伤口这么深还淋雨,现在空气污染多严重,上周我还有个患者因为伤口复发感染得了败血症。”
  江宁低下头,医生把伤口处理完,“你再不重视,留疤都是小事,血液感染我真不是吓唬你。”
  丛奕站在一旁,医生看看他,“你是到医院来处置还是我给你开药,自已在家清理?”
  “开药吧,我到这是出差”,江宁回答。
  医生打印出用药单据,丛奕犹豫一下,还是问医生,“碘酒要怎么用?是不是涂完了就得用酒精马上擦去,我听说这个能把皮肤烧黄。”
  医生看看江宁,笑道:“帅哥还没怕破相呢,放心吧,你说的什么年代的事了,碘伏挥发的很快,不用酒精。”
  也是,他担心破相干嘛,马江宁横竖是个祸害。
  “你在发烧,点滴我不给你开了,但消炎药必须得吃,要是还高烧,你回去得到当地去医院看,不要耽误了。”
  从医院出来,丛奕拎着一包药,江宁问他,“飞机什么时候。”
  “晚上八点。”
  “陪我吃点东西好吗?”
  医院对面是个粥店,服务生向他们推荐,“皮蛋瘦肉粥是我们招牌。”
  “不吃皮蛋”,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丛奕从菜谱上抬起头,江宁也看着他。
  “有饺子吗?”一秒后,两个人又同时开口。
  服务员看看他们,“有,要什么馅的。”
  这回,丛奕闭上嘴,江宁问,“青椒的有吗?”
  “没有,只有白菜猪肉和三鲜的,要哪种?”
  丛奕一页页翻着菜牌,还青椒的,你以为这是北方的饺子馆?
  点了生滚鱼片粥,端上来的时候,江宁嘱咐一句,“是草鱼,刺多,别卡了。”
  南方的粥稀的光可鉴人,丛奕低着头慢慢喝,够慢了,但他还是,逢鱼必吃,每吃必卡。
  看着他的表情,江宁把醋推过来,丛奕倒了一勺,夹了个生煎,一咬牙混着噎下去。
  总算,把刺顺走了。
  从这时一直到晚上登机前,丛奕都没再跟江宁说话。
  马江宁,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
  随便你怎么折腾,我就是,不予回应。
  丛奕打定主意。
  他们总编是个胖子,看他那体型你真没办法把他跟笔名“清风”的翩翩才子联想在一起,就算是公务舱,他也太占地方,助理识趣的坐到他旁边。
  空姐殷勤的送来薄毯,丛奕闭上眼睛,他打算一路睡回去。
  江宁在毯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
  过电一样抽回来,狠狠怒视着江宁,不要脸也得有个限度!
  眼神要是能杀人,江宁被他活剐几个来回了。
  江宁没再有动作,他脸色不好,嘴角因为高烧,有一串燎泡,嘴唇也干燥的裂开。
  就这样还贼心不死!马江宁你说你是有多活该!
  转过头,丛奕恨不得嵌进座椅里,方寸之间,离他越远越好。
  越远,越好。
  第 120 章
  (一二零)
  丛奕的车周三限行,早晨他从家出来的时候,看到江宁等在楼前花坛边。
  径直走到江宁面前,江宁的微笑还没成型,丛奕已经开口,“你早晨有时间应该送你女儿去上学,而不是站在这里。”
  “我是送完她上学过来的,”江宁面不改色。
  丛奕看了看表,“你有时间吗?”
  “我十点钟有会,不过,也可以让助理记录。”
  “行,咱俩谈谈”,他转身往回走。
  他家江宁那天晚上来过一次,知道他住哪丛奕不奇怪,马总想找个理由问到他的住址再轻易不过,比如,说有文件着急交给予他什么的,他助理不会怀疑。
  不能不承认,一个男人要混到衣冠禽兽,斯文败类这一档,也要有两把刷子才行。
  给自已煮了壶咖啡,给江宁倒了杯白水。
  他在江宁对面坐下,江宁还勉强微笑着,就算看到丛奕面容严肃的没有表情。
  这样的开口很艰难,但马江宁把他逼到这步了。
  “你觉得我拒绝你是在矫情傲娇是吗?”
  “没有,是我在利用你顾及工作不好意思跟我撕破脸,对你死缠烂打”,江宁回答的直接。
  妹的,他下句本来想说这句,得重新组织语言了。
  “你也知道就好,江宁,你再逼我,我就考虑换个工作了,惹不起你,我还躲得起。”
  江宁点着一根烟,笑容褪却,他的眼眸幽深。
  “我不会放手的,丛奕,我不会再放开你。”
  “你有什么资格?”丛奕的声音越来越冷。
  江宁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什么资格都没有,你可以拒绝,但我不会放弃。”
  “你别逼着我在公开场合给你下不来台。”
  冷笑一下,丛奕继续:“你现在事业有成啊,师兄,你敢让人知道你喜欢男人吗?”
  江宁的目光依然凝视在他脸上,“我敢,如果你让我出柜。”
  丛奕差点喷出一口老血,“马江宁,你是不是发炎吃错药了?”
  箭箭戳不上靶心,马江宁跟十年前判若两人啊有木有,出柜!操的!
  “丛奕,ansy的市场资源现在都在我手里,我可以随时另立门户,我没妄想做到它的规模,但是,如果我自已是老板,我喜欢男人,谁敢说我什么?”
  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在狂奔,丛奕再次失控的想把滚烫的咖啡泼到江宁那张脸上。
  双手□头发里,给他一根烟的时间,冷静。
  “好,事业不谈,你有个女儿,你打算让你女儿知道你是个同性恋是吗?这是中国,你要让她心理有阴影,一辈子抬不起头是吗?”
  江宁沉默了片刻,“那是我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我可以带她去美国,会有专业的心理医生给她辅导。”
  马江宁,你还真是,面面俱到。
  丛奕的目光一直望向江宁眼眸深处,“好,剩下最后一个问题,我不爱你。”
  第 121 章
  (一二一)
  江宁没有避开他的目光,“那你爱谁?”
  丛奕没有回答。
  江宁的目光低垂一下,再抬起,“你爱wilson是吗?”
  没有再等丛奕的回答,江宁说道:“我知道你爱wilson,但他已经不在了,而你的人生还有很长,如果你们相爱,他会愿意看到你再次获得爱情和幸福,而不是为他孤独终老。”
  “丛奕,只要你没有爱上其他人,我就不会放弃你。”
  脑细胞死了一地,这谈话的初衷他一点没达到。
  “我不知道你现在喜欢我什么?江宁,你不要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当年那个单纯的,义无反顾的丛奕早就没有了,你喜欢我什么?要是你喜欢年轻美貌的男孩,eso就很好,我老了,我在这八年里,已经老了很久了,这有一部分是拜你所赐。”
  靠近江宁,“你看清楚我,看清楚了,就放手。”
  江宁的目光深深的望向他的眼底,“只有你自已不了解自已,丛奕。”
  “这个不用你下定论,要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从前追求的东西,你得到了,失去是付出的代价,过去那页,你翻不翻过去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丛奕站起来,“没有人会在同一件事上,犯两次错,我知疼记打。”
  江宁也站起身,”我想要的,就是你,对我来说,你只有一个,不管是从前的还是现在的。”
  在丛奕翻脸前,江宁一步步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最后一眼,“以后,也一样。”
  丛奕重重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抽烟,直到烟盒空了,被他团起来狠狠摔在地上。
  真是,他是怎么从破坏马江宁前程和家庭的绊脚毒草,变成了无与伦比的稀世珍宝的呢?
  他要是知道他光速改。
  这天的谈话不是一点作用没有,马江宁毕竟不是小孩子,那样一番话说完,他再没有单独找过丛奕。
  对江宁会不会真的就此放手,丛奕没有把握,有时候觉得,他其实也不是不了解江宁,江宁看似温和,实则强势,控制和占有欲都很强。
  这天冯宇打电话约他时,丛奕在想,是不是他结束单身,江宁也就彻底死了这条心?
  丛奕这天下班早,冯宇在电台做一期直接的英语节目,开车时调到那个频段,是在讲提高口语的方法,广播里听起来跟平时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不太一样,很磁性。
  这天丛奕第一次觉得,他跟冯宇认识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然感情的事没发展,但也算聊得来,他对冯宇的了解,竟然很少。
  他来接冯宇,冯宇自然欣喜,听广播里向听众道别过了没有十分钟,就看到他从电台大楼里快步走出来。
  丛奕从车上下来迎他,秋日斜晖照在冯宇身上,他平时衣着都很讲究,但这天可能因为节目是以学生为受众的,现在电台也有在线视频同步,他穿的非常简单,石蓝牛仔裤,白色条纹衬衫,外面是件深蓝的夹克,身材挺拔修长,远远看过去,真有几分大学生的青春随意。
  “等很久了吧?”两个人坐上车,冯宇转过头来微笑着问。
  “没多久,这不一直在听冯老师讲课呢吗。”
  “要签名吗?”
  “嗯,你要是签在bill上就更好了。”
  第 122 章
  (一二二)
  跟冯宇在一起,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他风趣幽默,妙语连珠,丛奕出神的看着冯宇的时候,冯宇忽然笑的更灿烂,旁若无人的贴近他耳边低语“你能不能别这么看我,要是你不打算跟我过夜的话。”
  这货是个不折不扣的浪子,丛奕哭笑不得,冯宇提议过自己做零,他就那么迫不及待的被……
  冯宇挑了下眉,“刚九点,我们接着干什么去?换个地方喝酒?”
  丛奕在美国八年,不爱泡吧也会了,结了帐正打算出门,冯宇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转过身说了几句话,声音不由得提高,放下电话时,他转过身蹙紧眉。
  “你还记得eso吗?”
  记得。
  冯宇叹口气,“这小子不知道又惹上什么麻烦了,刚才喝的醉熏熏的打给我,我得去看看。”
  冯宇不是个轻易皱眉的人,丛奕想了想,“我陪你去。”
  冯宇对他笑下,算是谢过。
  打车去了家俱乐部,一望而知是个纸醉金迷的销金窟所在。eso的私生活到底有多乱?
  找到那间包房的时候,在外面就能听到震耳欲聋的乐声,冯宇一把推开门。
  包房很大,人却不多,只有四五个,他们一眼就看到eso,被一个男人箍紧在怀里。
  冯宇推门的动作不轻,每个人都转过目光。
  搂着eso的男人面容棱角分明,即使坐着也能看得出来身材颇为高大。
  看到冯宇时,他嘴角漾起一抹冷笑,“哟,这是谁来了?”
  原来冯宇认识这个人,eso要从他怀里挣出来,却动弹不得。
  冯宇走过去,“陈诚,你为难他算什么本事?”
  那个叫陈诚的哈哈干笑两声,“天地良心,你这弟弟自己要进来的,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从陈诚怀里拽出eso,他靠在冯宇肩膀上,脚步虚浮踉跄。
  “冯宇,你不是你一天出来玩的,小楚今晚是我的,要带走他什么规矩,不用我告诉你吧?”
  陈诚身边几个人站起来,陈诚挥一下手,“冯宇,哪事哪了,我也不为难你。”
  有个人把所有杯子都收集起来,码成一排,一共十只,向每个杯里都加满啤酒,陈诚拍了下服务铃,服务生进来的时候,有人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又过了几分钟,一瓶茅台被送上来。
  一两的酒盅,一杯杯,在啤酒里加上白酒。
  丛奕愣住,他回国不到一年,都知道这个叫深水炸弹,啤酒白酒混着喝,这是罚酒的极致。
  “喝了,你就带他走,要不然,今晚他是我的。”
  陈诚脸上的笑意散慢却犀利,目光一直凝在冯宇脸上。
  晚饭的时候,冯宇说过明天上午要给电台录节目,这十杯酒下去,醉的不省人事根本不用怀疑,就算第二天能醒来,嗓子也必然哑的不成样子。
  冯宇僵在原地,他伸手的时候,丛奕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看着陈诚,“我替他”,丛奕说道。
  冯宇转过头看着他,丛奕却没有看向他,他继续对陈诚说道:“喝下这十杯,就可以带eso走,是吗?”
  陈诚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忽然玩味的笑下,又转向冯宇,“这是你男朋友?”
  冯宇没回答,陈诚把杯子哗的一下推过来,“皮囊不错,就不知道酒量是不是一样好。”
  第 123 章
  (一二三)
  仰起头,一饮而尽,丛奕咬牙憋着气,根本没有呼吸,这个酒必须直接顺喉而下,不能有任何停顿。
  喝到第五杯的时候,他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胃部呕吐反应是本能,灼烈的疼痛。
  eso第一个伸手来抢他的酒杯,却被冯宇拦住。
  把eso推到丛奕怀里,冯宇要拿杯子。
  陈诚突然把他的手格开,“我说过可以换人吗?”
  “你别欺人太甚”,冯宇狠厉的看着他。
  陈诚把桌面五个空杯推开,拿起茅台,一杯杯倒满,“冯宇,这是你选的男人,别跌了你的份。”
  话音落下,陈诚端起杯子,一口见底,杯底扣过来,滴酒未剩,五杯如法炮制,未见分毫迟疑。
  握住冯宇的手,丛奕想对他笑下,但是,笑不出来,张开嘴,他能喷酒。
  冯宇的手冰凉,深吸一口气丛奕没有再看任何人,与陈诚一样,剩下五杯酒,一口气杯净。
  挣扎着站定,冯宇紧紧搂住他肩膀,抬腿一脚把茶几踹翻,酒瓶酒杯破碎着四下滚落。
  玻璃碴子溅到陈诚身上,他动也没动。
  走出大门的瞬间,丛奕突然瘫倒在冯宇怀里,手里握着电话,屏幕摇晃,辨识不清,他不知道拔没拔出去。
  这晚上,丛奕再没有任何记忆。
  是真的没有,从前他也醉酒过,但不是这样彻底的不省人世。
  中间只觉得痛苦,冷水灌进胃里,四下是刺眼荒凉的白。
  等到有微弱的意识时,知道有人扳过他的身子,侧向一边,直到吐的胃**。
  浑身都在抖,因为冷,也因为疼。
  有人抱住他,耳鸣的听不清声音,纵然紧闭双眼,天地依然是颠倒旋转,万劫不复。
  意识真正恢复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阳光刺眼的照进来,睁开眼一片恍忽,还没定焦,已经又一次疼的缩成一团。
  操的,深水炸弹是吗?
  抱住他的手臂坚实,丛奕终于凝住目光。
  马江宁。
  马江宁?!!!
  江宁伸手拭去他额上的冷汗,丛奕看着他,“你怎么在这?”
  不出所料,他的声带完全哑了,几个字像破锣声响。
  判断出这是医院,花费不了一秒时间,昨晚最后的记忆涌出,他在医院不奇怪,问题是,江宁是怎么在这的?
  “你昨晚打给我”,江宁倒了杯水给他,“你洗胃后脱水了,喝吧。”
  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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