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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电一样猛的推开抱着他的人,丛奕最后一分清醒把眼前晃动的人影重叠。
江宁。
(一三六)
走出墓园有个亭子,江宁脱下风衣裹住他,一直到这里,才停下来。
丛奕沉寂的无声无息,靠在廊柱上,依然看着雨雾出神。
烟湿了,点了几次才点着,江宁把烟递到到他唇边,丛奕狠吸一口,被浓烟呛的咳嗽不止。
从山顶能看到曲折的山路,另外一边,是隐索萨利托海岸一片隐约白色的屋顶。
坐到他身边,江宁一直把那根烟抽完。
回忆越想抹去,却越清晰,很久很久丛奕才把目光转过来,“有天晚上,我在大雨里跑到机场,结果,找不到护照了。”
“我以为,那天我能回去,但是没有。”
他不恨江宁伤害他,只恨自己曾经那么笃定他不会。
伸出手,亭檐上的雨落在他手心,从袖口一直淋湿衣袖。
“是不是不管我在哪里,你都找得到?”
“你想我来找你吗?”江宁凝视着他。
丛奕没有回答,心累到一定程度,连生气和计较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是靠着廊柱坐着,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肠胃里是灼烈的白酒,很难受,但这一刻他甚至感谢这种真实,要不然胸口的位置像被掏空,没有任何可以填补。
身子打着冷颤,江宁圈住他的肩膀把他带起来,丛奕顺从的没有反抗,回到酒店江宁去卫生间放了一缸热水,“你洗个热水澡,我去买两杯咖啡。”
江宁回来的时候,丛奕已经躺到卧室的床上,脸朝里侧着,静寂的像睡着了,把咖啡放下坐在床边,江宁一直默默的凝望着他,有些心痛无yào可救,有些爱情无法诉说。
纵然早就已经失去了资格,但是,他没有办法做到跟丛奕各安天涯。
丛奕一生经历过两段恋情,江宁想做第三段,晚些相爱,然后一生。
他不会放手。
从美国回来后,许多事他们都没有再提,双方合作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两个人见面的机会依然频繁,丛奕比以前顺从,但却比以前沉默很多,有时候江宁在他身边,却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新年是行业峰会庆典,这届他们和ansy联合作为主办方,总编支撑着到公司来,但终究大病未愈,工作只能安排个大概,峰会结束又要出特刊,总之让他们披星戴月忙的恨不得一天过出来二十五小时。
年底不只他们如此,所有媒体行业都进入白热化,丛奕在焦头烂额的忙碌中惊讶应该比他更不得闲的江宁到底是哪里有那么多闲功夫,每天连加班的宵夜都能替他定上。
这天他恰巧跟林安东在一起,峰会有剪辑会在财经节目上播放,两个人正在谈具体方案,晚上只边干活边扒了半盒快餐,外卖送到时,他还真是觉得饥肠辘辘了。
林安东笑着把餐盒一个个打开,“别告诉我这是你们杂志社的福利。”
丛奕没理他,低头去看今天有什么,这是家很有名的茶餐厅,宵夜时间坐无虚席,夹起一个煎饺放嘴里,香菇菜芯馅,挺好纯素的,这时间吃了也不会夜里撑的难受。
林安东也没客气,“我听说,有个渣一浪子回头,这追求的架势可是刚柔并济,软硬兼施,来势凶猛啊。”
“吃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你听谁说的?”
“冯宇,哈,对了,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事?”
“冯宇跟马江宁打了一架”,林安东一脸笑的幸灾乐祸的表情。
丛奕一下子被食物噎住,林安东赶紧端杯水递过来,拍打他的背,“这也太关心战局了,你猜他们俩谁打赢了?”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丛奕气的骂道:“神经病啊,多大人了,打架!?”
“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就是你吧,你到现在一急了就犯倔那驴脾气跟上学的时候就没两样,和着你没看到马江宁挂彩啊?”
丛奕怔一下,在美国见到江宁那次,他脸上是有淤青,只是自己没问起,“那冯宇呢?他没事吧。”
林安东摇摇头,“他被揍到肚子上了,我说你够有魅力的,一把年纪还有男人为你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丛奕手扶着额头,闭上眼睛,“我说你嘴上积点德吧,我今年肯定跟哪位神仙犯冲,八字不合,这怎么什么离谱的事都让我撞上了。”
林安东哈哈笑出声,“我跟你说,那神仙叫月老,他把你那根红线织成毛衣了,警告你不要去爱一个sb。”
第 137 章
(一三七)
峰会在元旦之后,最后的筹备如火如荼,除去大型展厅,主会场和分会场还有七八个,差两天开幕的时候,双方主办人员到现场再过一遍流程和检察最后的布展工作。
一直从下午忙到晚上七点多,丛奕也累的脱力了,好不容易得了个空隙,他坐在展厅边上休息,江宁走过来,倒了一杯咖啡给他。
西服脱下去,衬衫袖子也挽了两叠,江宁半靠在会议桌边,腿伸的很长,丛奕余光打量他一眼,这男人也36了,怎么一点不显老,按说他那个工作狂的劲头,可是不少劳心。
见丛奕看他,江宁笑了下,“累了吧,估计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差不多能结束了。”
丛奕随意点下头,桌子上有画的圈圈点点的检查过的注意事项,他一边看一边打算把咖啡喝完,正在这时,半掩的展厅的门被推开,一个清脆的孩子的声音叫道,“爸爸。”
丛奕和江宁都抬起头,然然和阿姨已经走了进来。
江宁忙迎过去,俯下身抱了女儿一下,声音惊讶,“然然,你怎么来了?”
那个戚姐在旁边说道:“她们学校今天有新年晚会,那天跟你说过,你今天忙也没时间过去,这不是学校离这里近,结束了然然就要过来找你,我刚才打你电话你没接,我就带她过来了,不影响你工作吧?”
江宁抱歉的笑笑,“没事,也快完了”,他蹲在然然面前,“对不起,爸爸今天没有时间去看你表演,下次一定去,好不好?”
这是丛奕第二次见到然然,这时他才发现她穿着的是演出的衣服,应该是新疆舞吧,长长的粉色裙子和马甲,戴着顶小花帽,头发编成一根根辫子,手腕上戴着有铃铛的水晶珠串,走过来的时候玎玲作响。
异域风情的打扮更衬的这孩子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只是她轻轻咬着嘴唇,漆黑的大眼睛看着江宁,虽然没有说话,但看得出来眼中的委屈,戚姐赶紧打圆场,“你不知道,她表演完了都舍不得换下来跳舞的裙子,说要给爸爸看一看,今天然然跳的可好了,舞台下的同学老师都鼓掌呢。”
江宁拔了拔她手上的铃铛,“好漂亮啊,晚上回去,再给爸爸跳一遍好不好”,江宁温柔的哄她。
终于她点点头,松开咬着的嘴唇,唇边小小的梨涡浮现出来,这孩子其实不太爱说话。
江宁站起身,回头看了丛奕一眼,神色有分尴尬,然然也看到丛奕,没等江宁开口,她脆生生的说了一声,“叔叔好。”
丛奕只得对她笑笑,“你好,来接爸爸下班?”
然然点点头,丛奕收拾起资料,“真是懂事的好孩子,叔叔还有工作,先去忙了。”
丛展厅出来,丛奕大步走向另外一个会场,一分钟不停顿的开始工作。
忙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忽然发现手里资料缺了两页,从头又翻一遍也没有找到,回忆刚才的行动,只可能是落在展厅了,也许端咖啡的时候滑落出去没有注意到。
这边急等着用,丛奕赶紧往展厅走,路上正跟那个戚姐擦肩而过,丛奕回头看了一下她的背影,只有她自己,江宁刚才也在他那个会议厅,那是留下那个孩子自己?
丛奕推开展厅的门,灯光开了一半,空dàng的大厅没有人影,但前排放着衣服书包,丛奕桌上桌下的找资料,刚把落在缝隙里的文件拿出来,忽然听到展台那边传来声响。
他有些惊讶,并没有人影,从会议桌走过去,他一下愣住了。
第 138 章
(一三八)
并不明亮的灯光下,然然蹲在展架下面,手一直向里伸着摸索,像是在找什么,小小的身影蜷缩着,如果不是发出声响,根本没人能注意得到。
那顶小花帽倒扣着放在她几步外的地上,里面盛着散落的珠子和铃铛。
一刹那,丛奕忽然想起来刚才看过的文件上总编助理用红笔写的:“主桁架灯光不足,背景墙过暗。”
下面是承办舞台工程的经理两个小时前标的回复:“已拆卸。”
已拆卸!
这个架子只是为了今晚看幕布效果临时绷上刚印刷出来的pvc布,上面原来十二支大型shè灯,增加到十六只,硕大的灯头在桁架上方,钢制的展架和宽大的舞台间只靠左右两侧的螺栓连接,甚至,丛奕看到设备箱被压在铁架上起固定作用!
就在他看的那瞬间,然然身子探的更向里,然后,也许因为只差分寸够不到,她伸手去推展架,在一个孩子的概念里,也知道那东西应该是很沉的,所以,她用尽力气。
看到灯头左右大幅度摇晃,丛奕已经惊呆,他大声喊出来,“然然,别动!”
然然蹲着转过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丛奕,或者是安静的空间丛奕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到她了,她下意识的有个起身的动作,就在她站起来的刹那,巨大的钢铁展架已经挟着风势,向下呼的一声砸过来。
来不及思考,本能就是一个箭步冲过去,他是成年男人,但那下面是个骨骼纤细的小女孩,无论她是谁,是江宁的女儿,又或者只是在命运偶然的瞬间需要他救助的孩子,他都会一样不顾一切的去救她!
就在他扑到然然身上电光火石的霎那,展架已经砸倒,搂住她瘦小的身子护在身下,折断的灯头咣的碎在他脊背上,肩膀的疼痛尖锐的传来。
很长,每一秒随着心跳狂乱喧嚣,很短,不过就是那么转瞬的片刻。
然然在他怀里颤抖着,孩子吓傻了,隔了半分钟才听到她的哭声。
细瘦的小小手臂环紧丛奕的脖子,然然抽噎着,泣不成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能感觉玻璃划破肌肤流出来的鲜血,从丛奕肩膀上落下来,他明确知道自己右肩已经不能动了,左臂把然然揽的更紧,尽量让声音平静,“别怕 ,没事了。”
“叔叔”,然然抽噎着喊他。
勉强抚摸她的头发,“然然,能出去吗?叫爸爸来。”
孩子战栗着松开环着他的手臂,网布破裂,她从铁架中间爬出去,丛奕听到她大声哭喊着边跑边叫爸爸。
林安东说,江宁是渣一回头,那他这算圣母在岸吗?
是不是马奕然,他都会救她,哪怕这是个陌生孩子,这是对生命本能的爱惜和尊重。
血涌出来,投shè灯的玻璃碴子应该刺在肌肤里了,丛奕整个右肩都动不了,那铁架子少说有几百斤,再加上砸下来的力度,他这个肩膀,估计伤筋动骨了。
门哗的被推开,脚步声飞奔过来,不止一个人,齐力把铁架子掀起来,江宁抱着他向外拖,终于退出来时,丛奕再也克制不住呻吟出声。
老大,我这肩膀,估计骨折了好吧,你这么拖,是想让我彻底错位是吗?
冷汗从额角一串串滚落下来,疼啊,从来没这么疼过,就像有电钻在身上钻孔。
第 139 章
(一三九)
江宁脸色惨白,抱着丛奕的手几乎是颤抖的,周围迅速跑过来许多同事,万幸的是钢架砸下来的瞬间,他侧身抱着然然,头正好在两根钢柱之间的空隙里,是右肩和上臂承受了坠落的重量。
半个身子已经不能动了,肩膀和手臂刹那就肿起来,即使从外在也能看出手臂变形,有同事喊,“有骨折,把他放平,别动他,已经叫了救护车,马上就到。”
江宁接过递过来的餐巾,手抖着倒上矿泉水擦他脸上脖子上斑驳血迹,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后怕,冷汗沿着额角和脊背蜿蜒而下,他的身高是砸到肩臂,如果是然然,她正好是被砸在后脑,那铁架能把一个男人砸骨折,要是拍到她头上,后果不堪设想,灯泡的碎玻璃如果割破一个小女孩的面容,让她以后的日子……
丛奕抬头看了一眼然然,然然依然哭的抽噎,戚姐刚跑进来,江宁bào发一样的对她吼道:“你干什么去了!把孩子一个人留在这里!”
戚姐一看这局面已经明白了个大概,脸色也苍白如纸,然然一看到阿姨哭的更厉害,“这不是然然到现在还没吃饭吗,我说出去给她买个麦当劳,外面挺冷的,我就让她在这里等着我。”
把然然搂在怀里,孩子也在发抖,戚姐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了,就算是雇主关系,她从襁褓间把她一直拉扯到这么大,气的一边哭一边说然然:“你不好好等姑姑回来,跑那架子下面干什么啊?”
然然泣不成声的哽咽,“屋子热……我想把帽子,摘了……,手镯勾到……头发……扯断了……是爸爸送的……礼物……”
江宁眼睛潮了,他仰起头,戚姐拔开头发,看然然哭的泪痕狼藉的小脸,“然然啊,你有没有事,有没有被砸着,快让姑姑看看。”
丛奕转过目光,当着这么多人,他只能把手搭在江宁手腕上按了一下,“我没事,你看看孩子,别吓坏了。”
江宁要去握他的手时,丛奕伸出左手拿起旁边放着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他是真的口干舌燥,可能是因为失血。
救护车确实到的很快,医生上了简单的固定架把丛奕抬上救护车,江宁跟着一起,他最后回头对戚姐说,“带然然回家去,今晚陪着她,别让她一个人睡。”
戚姐点点头,然然终于止住哭声,怯生生的叫了声“爸爸。”
江宁俯身抱了她一下,“听话,跟姑姑回家去,爸爸很快就回来了。”
江宁和两个同事一直等手术室外面,医生出来说了一下,什么右肩锁关节脱位,右肩峰处断裂xing骨折,还有一大堆,江宁紧张的问医生,“到底要不要紧?”
“简单说就肩膀和上臂断裂xing骨折,需要手术复位,不然愈合后可能有错位畸形,后背缝了十二针,砸的不轻,但都算是外伤,不威胁生命,你们放心吧,只是之后必须好好休养,伤筋动骨不是几天能恢复的事。”
同事吁口气,都知道是为了救马总女儿才被砸伤的,同事安慰道:“丛主编这年纪,恢复能力强,这医院骨科很有名,肯定不会留什么后遗症,马总别太担心。”
江宁勉强对那同事苦笑一下,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丛奕没用轮椅,在护士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来,整个右肩膀和手臂都打着厚重的石膏,身上的血渍清除掉了,穿着一件病号服。
医生说,“你们谁跟我去办一下住院手续,他得留院观察五天到一周。”
同事赶紧跟大夫去办手续,江宁的目光一直凝视在丛奕脸上,丛奕看了他一眼垂下目光,“没事了,手术做的很好,别担心。”
这毕竟还有一个江宁的同事在场,江宁转身对那个人说道:“小刘,你去医院的超市买些必须用的东西。”
直到人都离开了,江宁再也不理会护士,紧紧抱住丛奕,丛奕看不到他的面容,良久之后,才听到他嘶哑的声音,“是我不好。”
丛奕苦笑,“这怎么能怨你,只是个意外,跟谁都没有关系,我今年命犯太岁,看来得过完春节才能转运了。”
江宁终于松开他,眼光依然胶着在丛奕脸上,似乎要一再确认他是否真的完好无损。
丛奕疲惫的说道:“真没事了,除了现在半个身子不是自己的,我还活蹦乱跳着呢,要不然我跳两下给你看看?”
江宁眼底的雾气散开些许,像从前那样揉了揉他的头发,但手停在他头侧不舍得放开,指尖□浓发里,他的声音浊重,“没事,就好。”
第 140 章
(一四零)
那两个同事走的时候再怎么不露声色也没遮掩住神色里的诧异,马江宁是上市公司持股的高管,其中一个人迟疑的说:“要不然我留下陪丛主编吧,这么晚是没法找陪护了,明天让护理中心帮着找一个合适的。”
江宁摇下头,“没关系,我今晚在这里可以。”
那两人不好再说什么,他们走后,江宁洗了个热毛巾,丛奕要接,江宁没递给他,把丛奕手脸都擦干净,他伸手解病服衣扣的时候,丛奕终于开口,“我自己来。”
“你能够到后背吗?”江宁的动作很温柔,但不容拒绝。
看到脊背缝合的伤口时,江宁的动作停顿了很久,才更轻柔的把伤口外的肌肤擦拭干净。
丛奕的伤处只能朝一边侧卧,还有两大袋yào水要打,江宁小心翼翼的扶他躺好,麻yào过劲儿的时候,丛奕紧咬着牙,疼出一身冷汗,这是个单人病房,有一张陪护的小床,但江宁只是坐在他旁边的椅子里,身子倾过来伏在手臂上。
胳膊压麻了,但他就只能有这一种卧姿,刚轻轻挪动一点,肩膀和后背钻心的痛楚传来,再怎么忍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低低呻吟出声。
江宁几乎立即就坐起来,“怎么了?伤口疼了是吗?”
丛奕点下头,满脸的冷汗瞒不了人,医生给留下了盐酸曲马多,江宁仔细的看完正反两页的说明书,才倒杯温水喂丛奕把yào吃下去,江宁坐在床边,回手调暗灯光,“你睡吧,实在睡不着闭目养神也好,我看着这点滴就好。”
昏暗中依然能听到丛奕深重克制的喘息,直到疼的精疲力尽时yào效终于发挥作用,丛奕晕沉沉的睡着。
握住他挂着点滴的那只手,手指冰凉,他小心翼翼的把丛奕的手合在掌心,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丛奕睡的不踏实,在梦中眉心也蹙在一起,额上仍然有冷汗渗出。
手上不敢用力,江宁低下头,还是无法控制的把嘴唇轻轻的落在丛奕眉心,他的嘴唇上……
这一夜确实煎熬,到早晨医生巡诊完毕,丛奕对江宁说,“你去给我找个护工吧。”
江宁正把对面粥店买的早点倒出来,“我留下照顾你。”
丛奕靠在床头,“马江宁,我现在没精力跟你争执,峰会筹划到什么程度你比我清楚,你这时候不出现,你们老板我不知道,我们总编心肌梗塞能再发作一次一点都不夸张。”
把白粥和点心端过来,江宁用勺子把粥挑凉,“地球没了我们俩照样转,峰会没有我们也照样能开,开幕那天我会过去,其他的,你好好养病,不要cāo心了。”
丛奕气结,过了一会他冷笑一声,“现在事业对你不重要了?当年你可不是这么想的,怎么事业有成之后,倒弃之如鄙履,这可不像你了,我不是小孩子,这些作为,打动不了我,于你自己也无益。”
这几句话已经说的很重了,说完丛奕转过头去不看他。
江宁走到他这边,目光落在他脸上,“现在,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在你看来都是演戏,是吗?”
他说的不快,嗓音低哑,丛奕没有回答他,只是深深喘了口气。
江宁站在他床边,“当初怎么做,如今都是错,但我还是只有那一句话,丛奕,命运既然再次让我们相遇,我绝不会再放开手。”
第 141 章
(一四一)
这件事,马江宁最后选择了折中的解决方案。
丛奕最后想,他们果然,早已经都不是当年的他们了。
白天请了一个护工,下班之后马江宁自己过来陪护,医院的饭菜自然没法入口,他找了家很有名的配餐公司根据丛奕的病情每天三次送来汤饭,不得不承认科技使懒人进步。
杂志社的同事白天过来探望过他,好在江宁不在,要不然真不好跟人解释。
发短信让江宁把他电脑带过来,这胳膊确实不是短期能恢复的,医生说拆石膏也得一个月后,做过新闻媒体的人都知道,版面天窗是世间第一惊雷,做不了经济时事,他还负责一版生活专栏,编辑等他审核定稿估计等的火烧眉毛也不敢吱声。
一条胳膊不能动,也不能背靠床栏,丛奕只好盘着腿坐在病床上,江宁见状出去了一趟,半个小时候后回来拿了一个床上用的电脑桌。
丛奕这两天晚上不大跟他说话,一是伤口愈合疼痒钻心也无能为力,白天晚上都睡不踏实人确实没有精神,二是马江宁这人胆大心细脸皮厚,一拳头打下去像打在棉花上,打不动又轰不走。
稿子不短,他用左手一键一键的敲字符,江宁过来端着个汤盅,“你口诉我替你改,你把这碗汤喝了。”
丛奕皱下眉头,“大夫说愈合期间不宜油腻,晚饭才吃了多一会,我不喝。”
“是当归乌鸡汤,油我撇出去了,挺清淡的,活血化淤。”
丛奕仰头看他,气不打一处来,连他都知道这是治女人产后失调的方子好吧。
江宁坐到他身边,病床就那么宽,他让了让,但江宁还是紧贴着他,把汤盅放到桌上,丛奕视若不见。
也没有跟他僵,江宁坐在旁边,忽然笑下,“想吃饺子吗?”
说实话,那送餐公司做菜营养归营养,好吃两个字真是免谈,盐都不放,他晚上就尝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了。
白了一眼江宁,丛奕继续一指输入法。
江宁起来,从茶几上拿了个餐盒出去,过两分钟回来,闻到香味时,丛奕终于抬起目光,还真有饺子?
把热好的饺子倒进盘子,江宁给他端过来,把电脑从小桌上拿下去,把筷子递到他手里。
丛奕纠结了两秒,还是觉得,他跟自己过不去是图什么?
“微波炉热了没刚煮出来好吃了”,江宁看他说道。
不知道是饿了还是这饺子确实汁鲜味美,丛奕吃了两个,觉得这味道好熟悉,可那家店早拆成废墟了。
“好吃吗?”江宁微笑着问他。
马江宁,你当我几岁?要换作从前的他,必然噎住的气急败坏,但现在,他继续挟起下一个。
好吃,丛奕对自己说,比这三天任何一顿营养餐都美味,马江宁,请你认真考虑换成这家。
“看来,面瘫老板娘的手艺没退步。”
丛奕惊讶的抬起头,“真是那家?不是拆了吗?你怎么找着的,她家还卖饺子?”
江宁没用筷子,用手拎起来一个,“搬的挺远的,店面比原来的大,生意还是那么火,老板娘也还是不会笑,看到我的时候,她就说了一句,别点皮蛋,别点青椒。”
“这个没听她的,青椒馅味道挺好”,江宁吃完对他笑笑。
丛奕忽然端起那碗汤大口喝下去。
他被噎住了,历久弥新他不怕,怕就怕,似曾,相识……
第 142 章
(一四二)
丛奕一周后拆线,然后出院。
江宁帮他收拾东西,丛奕用没伤那只手从背后脖子向领口下能摸到微凸的痕迹,行,留疤就留疤吧,从年轻就长的像小白脸,有疤就爷们多了。
放下手里的衣服,江宁走到他背后,手指细细抚摸过疤痕,丛奕闪了下,回过头,“你能不能不**?”
江宁目光落在他脸上,“你知道有些动作不受大脑控制。”
丛奕是真被他气笑了,江宁其实不是个沉闷的人,年轻时代也风趣诙谐过,怎么后来他记得的都是江宁的yin郁沉默?
他能做的只是以不变应万变,你就自由的折腾,我不搭理你。
东西不多,整理的很快,等着护士把手续办好的时间,忽然听到病房的敲门声。
病房门有一半是玻璃,门外是一个小小的人影。
门被推开,丛奕有些意外的看着然然和戚姐走进来。
还是看向江宁,这回丛奕的目光真的冷了,没有江宁默许,丛奕不信她们会到医院来。
孩子是无辜的他知道,就算他这次是为了救这个女孩受的伤,但每次说看到这个孩子他完全无动于衷那是骗人的,他不厌恶她,可也绝对谈不上喜欢,如果真的说有什么是他的感受,就是请这孩子远远的,不要跟他有任何关联。
但是,他一个大男人,要他当着小女儿的面去责问他父亲,丛奕做不出来。
冬天的阳光从明亮的窗户外照进来,然然穿着米色大衣薄呢格裙,她先看向丛奕,“叔叔,我可以进来吗?”
只好点下头,然然走进来,丛奕看到她怀里抱着一束花。
估计是她阿姨买的,小孩子哪懂这些,戚姐满脸堆笑,客套的问候过,然然站在他旁边,“叔叔,你生病好了吗?”
她的声音不大,望向丛奕的眼光,是孩子的殷切清澈。
“已经好了”,丛奕只能这样回答她这个问题。
然然的目光看向他肩臂厚厚的石膏,用三角带吊在脖颈上,她走的更近一步,咬着嘴唇,她没再说话,抬头再看丛奕的时候,小脸煞白。
终于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轻按了一下坚硬的石膏,“还疼不疼?”她眼圈有点微红。
丛奕完全没有跟这样的小女孩相处的经验,但是,男人都怕女人眼泪,何况,一个大男孩和一个小女孩,泪水濡湿她的睫毛,丛奕觉得她随时会哭出来,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只好把目光看向始作俑者,江宁还没说话,然然下句话有分哽咽的问道:“叔叔,他们为什么往你胳膊上绑这么沉的石头?”
马江宁,你让你女儿来卖萌的是吧!丛奕想用他的石头胳膊砍江宁的头!
戚姐撑不住先笑出声来,然然一脸茫然,但孩子都很敏感,看三个大人的表情她猜得到问题可能不是那么严重,江宁把她拉到身边,“这不是石头,是固定叔叔手臂的,要不然受的伤不容易恢复,等病好了,就可以拿掉了。”
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这问题可能还是太复杂了,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仰头看着丛奕,丛奕也看着她,“已经不疼了,很快就会好的。”
戚姐微笑着推推然然,“你要到医院跟丛叔叔说什么来着?”
她专注的看着丛奕,目光又望向江宁,江宁鼓励的对她点下头,然然很正式的退后一步,向丛奕认认真真鞠了一个躬,“谢谢叔叔。”
从奕神色不自然,但孩子的目光非纯净,清澈的眼睛望向他有两分怯意,但更多的是孺慕之情,丛奕能理解,在这样的小女孩眼里,自己那天救了她,她就把他当成童话里的英雄了。
在那样的目光下,很难再说什么,丛奕第一次觉得,应付一个小孩,比应对马江宁还无奈一百倍。
第 143 章
(一四三)
出院后,他其实打算过休假十天就上班,但后来明白伤筋动骨一百天不是简单说说的,胳膊稍不注意碰一下都疼的钻心,医院有复健的家庭医生服务,医生对他说,肱骨是上身受力最大的一根骨头,骨垢愈合不好落下后遗症是一辈子的事,这时候有多重要的工作,也得先放一放。
也确实是这样的道理,丛奕正式向杂志社打了病假报告,至少先休息到拆除石膏吧,年底固然繁忙,但是,马江宁那天那句话说的对,没有了他,也没见杂志就开了天窗。
既然打定主意休息,丛奕倒能把工作的事放一放,江宁帮他找了个钟点工,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人很干净利索,给了她一把钥匙,她倒也不吵着丛奕,早早过来把早餐准备了,中午也做完饭才离开。
这回休息的彻底,阿姨做饭也挺好吃,除了饭菜,还煲各种骨头汤,虽然行动各种不便,他出院一周居然胖了两三斤。
但这两三斤rou,怎么像从马江宁身上割下来的,那个人整个脸颊消瘦下去一圈。
出院十天,江宁每天晚上十点前无论如何都来报到一下,他这正是一年最繁忙的时候,丛奕是真想知道他是怎么把那些会议应酬都在十点前结束的?人在江湖难道不应该身不由己吗?
丛奕写稿子本来就习惯晚睡,虽然有时候江宁来他已经躺床上了,但或者看看书或者上上网,倒都没睡着。
江宁的疲惫是显而易见的,说的话也没太多营养,不过就是详细问问丛奕今天休息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他下次带过来,丛奕有一次忍不住问他,“这些你在电话里不都问过吗?你这一周有早于十点回家的时候吗?”
正在给他剥橙子,江宁抬起头,“你担心然然?”
丛奕一时无言,过了几秒,他淡淡的说:“那是你女儿。”
橙子放到盘子里,气氛一时沉默的压抑。
第二天傍晚江宁还是来了,但停留的很短,丛奕也没说几句话,第三天一天也没接到他的电话。
在医院那些天,因为后背伤口还没拆线,所以,每天白天也就是护工帮他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擦拭一下,丛奕不禁在想,他儿童时代,一周只到父亲单位洗一次澡的年月,都是怎么过来的?
回家后也没多大好转,一条胳膊不能沾水,阿姨就算快五十了,到底是个女的,丛奕不可能叫她帮忙,马江宁那更是绝对拉黑在名单上的。
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快十一点了,这晚上估计江宁不会来,两个人没热过,这也算不得冷战,他不来丛奕还肃静些,又有三天没擦洗过,他现在自己拾掇一次不容易,卫生标准也只好一降再降,躺床上翻来覆去还是觉得不舒服,干脆起身,先到卫生间在洗面池里放了一缸温水,又去厨房拿了保鲜膜,石膏是绝对不能沾水的,否则很容易断裂,一只手脱去衣服,再把保鲜膜用左手艰难的一圈圈从肩膀缠到手腕,他已经一身大汗淋漓。
把自己右边捆的跟粽子似的,丛奕站在池边,用手沾湿毛巾,一只手最苦逼的就是没办法绞干,但几次擦洗他也算总结出诀窍,把手巾绕过巾架,就自己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用左手绞半圈,再用牙咬住把手转过来,再绞半圈,几下过后,毛巾倒也半干了。
他正要把毛巾从架子上拿下来,卫生间的门突然被推开。
用后脑勺想也知道进来的会是谁,丛奕一湿毛巾就对着他脸上摔过去……
第 144 章
(一四四)
江宁一闪身,把毛巾一把抓在手里。
“你这算私闯民宅”,丛奕没转过头,只从镜子里看着他。
把毛巾放在水台上,“怎么不等我帮你洗?一只手多不方便。”
“这笑话太冷,我得开浴霸了。”
江宁把衬衫袖子挽起来几层,走到他背后,因为要洗澡,丛奕上身赤圌luo圌着,好在下圌身还穿着内圌裤没脱,镜子里右肩臂的石膏醒目而夸张,缠着的保鲜膜反shè着灯光,这无论如何都是个看起来古怪诡异的造型。
这时候文斗武斗都斗不过江宁,丛奕索xing也闭上嘴节省些力气,江宁重新把毛巾洗热,从脊背慢慢的擦圌拭过去。
丛奕想就把他当成洗浴中心搓澡的吧,如果,他能无视那双在身上游走的手。
江宁的动作很慢,温热的毛巾从肩膀缓缓向下,细致拭过背脊,停在腰侧。
丛奕忍耐着没动,江宁也没有。
手一直按在那里,男人的腰身并没有起伏的弧度,只是紧实的线条,丛奕并不热衷健身,胸肌腹肌都不成型,但也没有一分赘rou,他的身材修圌长柔韧。
侧腰是不是别的男人的敏圌感圌带丛奕不知道,但是,是他的,江宁知道。
就在他要拍掉江宁扶在他腰侧的手时,江宁又开始动作,他蹲下圌身,丛奕单手扣住他肩头,“我自己能够着腿,不用你帮忙。”
话虽然这样说,但凭他对江宁的了解,当他真的慢慢站起身时,丛奕的确下意识觉得意外。
站起来却没有离开,江宁向前半步,握着手巾的手臂垂在身侧,他没有碰丛奕,只是低下头,嘴唇突然落在丛奕后颈上。
伤口处新长出的肌肤格外细致敏圌感,江宁的嘴唇灼圌热的吻上,轻轻圌舔圌吮。
像被烙铁烙到,丛奕向前躲闪,但前面就是水池,江宁的手臂瞬间环在他腰上,把他锁在怀中。
“你干什么?”丛奕冷下脸。
像是叹息,江宁回答,“我不知道”。
丛奕刚要发作,江宁已经又把嘴唇落下,“可能是在吻你。”
他的声音温柔沙哑,另外一只手也环过来,牢牢握住丛奕,嘴唇从脖颈上的伤疤一下下吮圌吸而过,停在肩膀上,忽然扳着他的左肩膀把丛奕转过来,热圌吻再次落在颈窝,锁骨。
他的喘息粗重,唇圌舌湿圌滑,知道丛奕下一步会有的动作,江宁握住他的手腕滑圌到指间十指jiāo扣,不容他反圌抗。
吻从锁骨蜿蜒向上,吻过脸颊,鼻梁,眉心,睫毛,在唇角流连,最后落在耳圌垂上,含圌住吮圌吸。
紧圌贴在一起的身圌体能感觉得到江宁的剑拔弩张,江宁的呼吸灼圌热,终于,他没有触圌碰丛奕的嘴唇,只把嘴唇贴在他耳畔摩挲,“我感冒了。”
丛奕的身圌体在他的撩圌拨下僵硬,江宁猛的吮住锁骨,瞬间就疯狂的吸出一片红色吻痕,“可我想吻你,快想疯了。”
相贴的肌肤间,能感觉到江宁异常的体温,丛奕的身圌体依然绷的很紧,“发烧也不能让你消停一点吗?”
江宁从他颈侧抬起头,目光相对,“我以为,是别的原因。”
他的目光中盛满渴求yu圌望,丛奕身圌体动不了,头向一侧扭过去,不看江宁炽烈的眼眸,他的声音同样沙哑“马江宁,你别得寸进尺。”
第 145 章
(一四五)
江宁的目光渐深,拥着他的臂手有一刹那禁锢的更紧,但接着,重重的垂落。
喷洒在皮肤间的呼吸灼热沉重,江宁有这样的老毛病他知道,以前也是,但凡年底或者某一段特别忙的满负荷的重压后,一旦工作结束,他积压的劳碌疲惫,就会一下释放出来。
把毛巾递到丛奕手里,江宁没有再看他,“有事你叫我。”
门在他身后关上,丛奕扶着水池,很久没有动。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干净睡衣,这套睡衣是他受伤后江宁买回来的,一条袖子拆了下去,为了方便打着石膏的手臂穿过,尺码非常大,就算是丛奕高挑的身材,穿着也像个袍子。
客厅里有很重的烟味,靠近沙发一扇窗户半开着,冬夜的冷风灌进来,吹的窗帘哗哗作响,丛奕走过去才发现,入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下雪。
鹅毛一样的大雪,随着北风肆虐飞舞,街道楼宇都已经白茫茫一片,地上的雪不及融化,积了厚厚一层,这样的雪夜,生着病,跑来干什么。
把窗户关上,江宁还靠在沙发里,丛奕回卧室找到上次感冒买的yào,把yào盒放到勉强能动的那只手里,又去厨房接了杯水,返身回到客厅。
“先把yào吃了。”
江宁接过去,叹了口气,“我把买回来的宵夜热了,你要是想吃,在餐厅桌子上。”
丛奕转过头,餐桌上果然摆着碗盘,既然能开车去买吃的,就应当能开车回家。
“谁半夜吃得下这个”,看江宁把yào吃了,丛奕淡淡的开口。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小年,我们那边送行饺子迎风面,北京习惯吃年糕,反正我都买了,还买了灶糖,你小时候不是爱吃芝麻糖吗?”
小时候。
那个补完课饿了跟他一起嚼芝麻糖的哥哥,现在女儿都快跟他当年一样高了,他们被岁月湮没那二十年光yin,到底消逝于何处?
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十二点整,宵夜摆在盘子里,丛奕一筷子没动,江宁也没有。
指间的烟抽完,江宁站起来,“我走了,你也别看书了,这就睡吧。”
丛奕点下头,江宁拿起门口的大衣,回过头,目光落在丛奕脸上。
直到门再次关闭。
这样的雪夜,不怪他不尽人情赶江宁走,实在是,他本来就不该来。
但还是站到窗前,从窗户能看到江宁习惯停车的位置,他的车上落着积雪,过一会,看到江宁的孤单的身影在呼啸的风雪中缓慢走近,拉开车门。
靠在窗上,雪下这么大,路政大概连除雪剂都来不及洒,不知道主干道路况怎么样,这样的大雪让他想起故乡,他们那里的冬天,也总是这样天寒地冻的漫长荒凉,那时候他和江宁一起骑车回家,厚厚的围巾缠的只有眼睛露在外面,睫毛眉毛上还凝着呵气结成的白霜。
车子停在那里,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车尾没有排气,江宁根本没有打火。‘
到二十五分钟的时候,丛奕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他抓起电话,拔出去。
“马江宁,你是打算死在我楼下是吗!”丛奕对着电话吼道。
那边能听到江宁的呼吸和风声,电话在下一秒被按断,忙音一声声嘟嘟传来。
瞪着手机,丛奕有种把电话摔到江宁脸上的冲动,就在他冲到门口,手忙脚乱的要把长羽绒服穿上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
带着一身萧瑟寒冷,但江宁一步跨进来,一把把丛奕紧紧搂在怀里,他的喘息粗重,“我更想死在你床上。”
声音消失在两个人胶着的几乎窒息的唇间……
第 146 章
(一四六)
疯狂的渴求,肆虐的辗转,要汲去肺部和唇圌间的每一缕空气,褪尽意识理智里最后一分清明,心中有烈火在风雪jiāo加的深夜燃圌烧,火焰吞噬一切把他们焚化成灰,什么都可以不看,不听,不想,像是堕圌落到深渊,粉圌身圌碎圌骨的痛苦着,却不肯,不愿,不能停止。
冰冷的肌肤,狂圌热的索求,丛奕同样激烈的在回吻江宁,这个男人纠结了他半生,最深沉的爱,最痛苦的伤,都是他,最纯粹的渴望,最彻底的狂圌热,也都是他。
天亮时,心火熄灭成灰,就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能不能在这个深夜,让他抛弃所有,一晌贪欢?
唇圌间有咸涩的泪,丛奕单手扣住江宁的后背,对这个男人的渴望依旧,身圌体和感情叫嚣着释放,压抑的太久,以为自己终于石化,却被这个混帐男人轻易的就把外壳击成齑粉,内里的他竟然热烈的一如从前。
身圌体契合的没有一丝空隙,唇圌舌纠缠翻圌搅,每一滴津圌液都在滋圌润着冰冷枯竭的渴求,干涸早成为一片荒原,得到多少,都不足够。
忘我的激吻,几乎窒圌息,江宁的手从腰间抬起捧住他的脸,却碰到从奕虚搭在他身圌体上的手臂,只是一下撞击,丛奕痛苦的呻圌吟已经无法克制的逸出喉间。
下意识因为疼痛咬紧牙关,江宁的嘴唇在他齿间泛起一丝腥甜,舌圌尖却探圌入的更深,手臂从丛奕左肩滑圌下去,瞬间的放松让丛奕更紧的抱住江宁,但片刻后,手从他腋下穿过,身圌体突然腾空,左肩紧圌靠在江宁胸口,丛奕不是瘦小的男人,就算江宁臂力了得,把他横抱起来而且不能碰到另外一侧的肩膀,他已经听到江宁粗重的喘息。
丛奕意识混沌间依然想骂他,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来这么一出,你拉着我我也会跟你滚到床圌上的,被抱起来的感觉很失控,为了不掉下去把胳膊再摔断一次,他不得不单手环住江宁脖颈,却在环住的瞬间再次被热圌吻封住呼吸。
门厅到卧室不远,被放在床圌上时,江宁的嘴唇离开,从颈间沿着锁骨,向胸口吮圌吸而过落在突起上,微痛的触感传来,指甲陷进江宁的肌肤里,男人进化到最后,留着这两个敏圌感点,只是为了被撩圌拨起圌xing圌yu的吗?
宽大的睡衣被解圌开,白圌皙的肌肤暴圌露在空气中,三下五除二在丛奕之前解除掉所有束缚,江宁完全赤圌luo的身圌体紧圌贴在他身侧,坚圌实的胸膛,劲瘦的腰身,修圌长的双圌腿,有力的臂膀,炽圌热的体温,一个直男能被掰成gay,不会是偶然,他必然是遇到纯男xing的完美。
十年圌前的他,十年圌前的江宁,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把丛奕的睡裤褪去,江宁身圌子一直向下退,终于跪在丛奕腿圌间,把他的大圌腿分开架在肩膀上,分圌身坚圌挺的勃圌起他面前,江宁握住,低头完全没有迟疑的含圌吮。
温热湿圌润的口腔,有力的吸圌吮,舌圌尖拔开顶端小小的裂缝,向下舔圌吮窄圌窄的完全不能触圌碰的内圌壁,丛奕的身圌体颤圌抖,他已经快被江宁逼疯了。
但这不够,远远不够,滚圌烫的掌心握住柱身,时而快速时而缓慢,一下下套圌弄,嘴唇从坚圌挺滑圌到下面,微凉的睾圌丸被含在嘴里,细致吞吐,津圌液从密丛的毛发间滴落,沿着凹陷的曲线一直向下。
马江宁,你他圌妈圌的是个变圌态!当江宁的舌圌头继续向下,丛奕身不由自的收缩住某住□。
但架在肩膀上的双圌腿无力蹬踹,这一刻他自己都分不清,他是疯狂的想要,还是理智的终止。
身圌体上叫嚣着渴望,如果,他不记得这一夜呢?如果,他们都不记得了?
空寂黑圌暗的房间里,只有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声音,激圌情狂野奔放着,喘息,呻圌吟,江宁把他深深含到喉圌咙,疯狂达到极致。
一股股浓滑喷圌shè而出,丛奕永远在江宁面前丢盔卸甲,他拼命把茎身探到更深邃的是他的一切,江宁是属于他的,完整和美好如初……
(一四七)
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