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三十)
后来丛奕才知道,江宁在攒钱,要买房子,那台相机,用掉了他这三年一半的积蓄。
一个周末江宁带他去看样板间,离江宁工作的地方不算太远,江宁看中那套,是70平的小两居,总价45万,在当时就算是不错的社区了,装修也很素雅。
回来的路上,丛奕一直低着头,江宁在外套下握住他的手,“你不喜欢?”
丛奕忙摇头,犹豫一下,还是说:“要是不买那相机。。。。。。”
江宁把手握的更紧,笑了声,“那也不够,还是一样要贷款。”
“可是够首付了。”
“也没急着买,就是先看看,反正是期房,过几个月再说吧。”
周一丛奕第一次去银行查了自已存折上的余额,除了江宁帮他赚的那笔翻译费剩余的,他这几年七七八八的翻译,稿费,爸妈给的零用钱,有差不多三万,他全取出来,书包抱在怀里,生怕不小心把钱给丢了。
晚上把钱给江宁的时候,江宁从电脑上抬头看着他,目光深静如潭。
怕他会拒绝,丛奕一口气说完:“老子倾囊而出,从现在开始靠你吃饭了,你知道我不会说什么,但这钱你要是不要,我就搬出去,你别把我那么不当回事。”
江宁抬手抚上他的脸,薄薄的嘴唇唇角微翘,是笑的表情,但是却更深沉。
两年后,收房的时候,只有江宁自已。
又过了若干年,江宁工作的公司在美国上市,他有百分之一点五的股份,合十五万股,上市当天的股价是25美元每股。
一夜暴富在it新贵中,不是传奇,但他一生最大的财富,来自很多年前那个秋天。
那时候的丛奕,有的不多,但是,他把自已能给的,都给了江宁,包括他自已。
江宁一生做对两件事,选对了行业,选对了老板。
与此相悖,他却连,捧在手心上的幸福,都没捧牢。
那年深秋的时候,江宁接到一个电话,是他大姐打来的。
放下电话时,丛奕看着江宁,“怎么了?”
尽管努力放松,不想让丛奕担心,但江宁眉头依旧蹙起,“我大姐说,我妈刚查出来,乳腺上长了一个瘤子。”
丛奕第一反应就是乳腺癌,但他没敢说出来,坐到江宁身边,“那查没查,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
“今天就办了住院手续,我请假回去一趟,得做完手术,才能做病理,现在都不知道呢。”
丛奕不知道说什么好,但看江宁锁紧的眉心,他站到江宁腿间,把他的头揽在胸口,“别自已吓唬自已。”
江宁环住他腰,无声的熨帖了很久。
江宁请了两周的假,病理结果出来前一天晚上,他们通了很久电话,丛奕在电话里把学校有点意思的段子都说了个遍,想逗江宁笑一下,直到最后终于黔驴技穷,江宁忽然对他说:“你那里还是秋天吗,我这边,今晚下了第一场雪。”
怎么会这么容易,就错过了一季?
结果出来,确认为乳腺癌。
江宁回来的那天,丛奕去接他,看着江宁明显消瘦憔悴了一圈的面容,丛奕只是一直握着他的手,尽力想把自已的温暖传递给他。
那天,这里,也下了第一场雪,没有任何冬季气息的预告,叶还未落尽的梧桐被下了一天一夜,厚重的积雪压的倾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