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七十九)
  从奕先是高烧不退,然后,转成肺炎。
  最高的时候烧到近四十度,美国的医生不会随便给用抗生素,但高烧到第二天深夜的时候,还是挂上了药水。
  人已经烧的晕晕沉沉了,这样的冬天,只穿着衬衫淋透雨,好人也扛不住,何况,他急火攻心。
  手上扎着针,丛奕伏在枕头上,激烈的咳嗽怎么也止不住。
  左右肺叶都有炎症阴影,他大学时得过那场肺炎,一旦高烧起来,就控制不了,祝平远把止咳药水倒了一勺递给他,丛奕却咳嗽的手抖,药水溅在白色的床单上,染成一团赤褐。
  酒精能物理退烧,wilson拿着药棉,用稀释的酒精反复擦拭他的肘弯,颈动脉,额头,丛奕白皙的皮肤被酒精灼的一片潮红。
  如果马江宁在这里,祝平远肯定自己会一拳头挥过去,打得他鼻青脸肿,也难消心头之恨。
  健谈的wilson一直很沉默,丛奕嘴唇全爆皮了,嘴角起了一溜燎泡,他有时候昏睡,有时醒着,醒的时候,只是沙哑的发不出声音的嗓子对祝平和wilson说对不起。
  丛奕的手机很早就没电了,没人去充,马江宁这三个字,这个名字,从他的生命里消逝的越快越好。
  医生说,如果药水打三天还不能退烧,就要住院治疗。
  他烧的糊涂,醒的时候一直沉默,睡着了,眼泪从眼角在一直流下来,祝平远看的难受,本来不抽烟的人,走出去,在楼外一根接一根。
  wislon坐在病床边,握着丛奕的手,丛奕的掌心滚烫,指尖冰凉,嘴唇翕动,痛苦的梦境中,叫的依然是江宁的名字。
  把被汗湿的头发拂开,wilson握着他的手抵在唇边,在他手指尖印下一个吻。
  祝平远在门外,看的清楚。
  第四天清晨,终于开始退烧,高烧退下去,丛奕却憔悴的不成人形。
  这三天,没有吃任何东西,吃了也被激烈的咳嗽呕吐出来,只靠葡萄糖维持,俊美的面庞枯瘦苍白,一张脸上,只剩下一双漆黑的大眼睛。
  无神的眼眸,血丝密布,wilson拿枕头倚在他身后,祝平远把在家熬的白粥拿过来,“来喝点粥。”
  旁边小饭盒里,是两块豆腐乳和一点酱菜,丛奕转过头,无声无息,只有肩膀极力压制的耸动,因为压抑的太克制,整个人都是颤抖的。
  wilson假期将至,祝平远对他说,“我会照顾好他。”
  离开时丛奕吃了药睡着了,wilson轻轻拥住他的肩膀,低声耳语,“男人总要经历痛苦才能成长。”
  从奕康复起来,已经是wilson离开十天后,祝平远挖空心思做他能吃的饭菜,丛奕一直很安静,吃了咳的吐出来,他就再吃。
  寒假结束,出门前他对祝平远说,“我得学车了。”
  手机一直丢在厨房,丛奕换了个通迅公司,换了一个号码。
  新学期的课程,丛奕依然没放松,选的课比同学都多。
  天空依然阴霾,丛奕看着雾气笼罩的天空,这里,什么时候,能放晴?
  柏油路面上没有多少积水,细雨蒙蒙他也没有打伞,只是沿着公路一直向下走,旧金山的公路都是高低起伏,从高向低的时候,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岸线。
  sfu在旧金山有名的山顶,公路起伏,旁边是台阶,走出北侧校门时,他看到一个人抬阶而上,从高处只能看到那个人浓发乌黑的头顶,米色的长风衣被细雨淋透。
  隔的那么远,但那个人像是感应到什么,抬起头,隔着雨雾,跟丛奕的眼光胶着在一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