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八十)
  两个人沿着台阶一直向下,丛奕没有说话,江宁也没有。
  公路尽头,继续向北,是冬雨绵延的旧金山湾,从栈道走下海滩,冬天清冷的大海不见人迹,海风猎猎吹过,海桐未曾落下的黄叶随风卷起,夏天他在潮汐声里打给江宁时,白帆点点,现在,却已经千帆尽处,雾锁前尘,这中间不过,隔了半年时光。
  江宁在他身边点着一根烟,丛奕没有转过头,只是扶着栈桥的木栏,一直凝视着远方。
  烟燃烧到尽头,灼痛手指,江宁把烟蒂丢到地上,转过身猛的拥抱住丛奕。
  在同一时刻,丛奕的手握成拳,照着江宁的脸狠狠挥过去,手背上突出的尖硬关节砸在颧骨上,丛奕的手是抖的,但这一拳打的用尽全力。
  江宁被他打的摔在栏杆上,方形棱角边缘尖锐的硌在腰椎,他几秒钟站不起身,起来时,嘴角是开裂的血迹,江宁用手背抹去,看着丛奕的眼眸,如果死灰尽前最后一抹火焰,凄凉绝望的燃烧着。
  “丛奕”,江宁的声音同样沙哑。
  丛奕阖一下睫毛,再睁开眼睛时,看着马江宁,这个男人,他曾倾尽深情去爱慕,到最后,他得到什么?无情而j□j的背叛!
  转身朝公路走,江宁再扑上来,从背后紧紧箍住他,能感觉到灼热的眼泪落在颈间,丛奕拼尽全力挣扎,江宁也拼尽全力不松手,两个人摔倒在湿滑的木栈道上,依然搏斗不止,丛奕用不了手,双腿向后猛踢所有他能踢到的江宁的身体,江宁像疯了一样吻他的鬓发,他的颈窝,干涸的嘴唇如同荒漠中濒死的一般,用最后一丝力气寻找他的嘴唇。
  江宁的泪水流到丛奕不得不张嘴喘息的唇间,苦涩的让人窒息。
  大病初愈的身体终于透支,角力中,丛奕的挣扎越来越虚弱,喘息也越来越沉重,终于江宁翻过身压在他身上,双手死死制着丛奕的手,丛奕的眼泪终于从眼角滚落,江宁不顾一切的吸吮他每一滴眼泪,自己早已经泪如雨下。
  “丛奕”,江宁仍然绝望的一遍一遍呼唤他的名字。
  丛奕像离岸的鱼,大口大口喘息,雨水把两个人都湿透,雨水呛进喉咙,他终于再次无法控制的激咳,冷汗和着雨水从额角滚落。
  江宁触电一样放开他,挣扎着从雨湿的地上坐起来,把丛奕从地上拉起来拥进怀中,手慌乱的拂去他脸上的雨水,丛奕突然发力从他的怀中翻滚出,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手扶着栏杆站起来。
  江宁依然跪坐在地上,嘶哑的唇间,依然无声的只是叫他的名字,“丛奕。”
  丛奕勉强站稳,“马江宁,我只有一句话问你。”
  眼眸紧锁在丛奕脸上,江宁也挣扎着站起来。
  “那孩子是你的吗?”丛奕的声音像是濒死的野兽,无法辨识的凄凉。
  泪水从眼眸中滚落,江宁紧紧咬着牙,“你跟我分手那几天,我喝醉了。”
  丛奕突然狂笑起来,眼泪潸潸而下,如是因如是果,是谁的错?
  也许,都是,都不是。
  所以,那天江宁忽然对他说,我爱你。
  因为,江宁背叛了他,背叛了他们的爱情。
  因为,恐惧失去,才用最缠绵的词句来挽留一段刻骨铭心的痴情。
  永失我爱,江宁,我曾经用全部的感情来爱你,但现在,一切,都走到了终点。
  丛奕用衣袖拭去眼泪,江宁再次突然握住他的手臂。
  背叛,永远不能原谅。
  丛奕回转身,对着江宁的膝弯踢下去,江宁摔倒在地上,手撑地面,伤痕累累。
  最后一眼看着江宁,丛奕只说了一个字,“滚!”
  头也不回,从此,他的世界,用刀,用斧,用凿,不惜一切,也要把马江宁三个字,从自己的世界里,永远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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