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一一六)
  江宁听完丛奕的描述,“好像是发动机进水。”
  丛奕看着窗外点下头,狗血这种事,居然还要讲究配合,江宁狗血的来找他,他狗血的车坏在半路。
  这何止狗血,狗都给他们了!
  雨水从山壁上冲下来,一股股蔓延过公路,再流下路基,车里并不静谧,狂风暴雨肆虐,惊涛拍打海岸,但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还是江宁先开口,“先别管这辆车了,这雨恐怕越下越大,山崖下不安全,先开我那辆车走吧,明天再让他们叫救援把这辆车拖走。”
  丛奕点点头,他这时才转身去看江宁,刚才那么几步,他就已经淋透了,丛奕的目光停在他额头,还没有拆线,额发湿淋淋的覆盖在伤口上。
  探身从后座拿过摄影包,里面有套相机用的防水袋,虽然也是亡羊补牢,但总好过再浇透一次,他把防水袋递给江宁,“蒙脑袋上再出去。”
  丛奕认识他这么多年,江宁并不是外型上骚包的男人,但是,也永远都整洁挺拔,要他脑袋上套这么个东西,丛奕自己一把推开车门,不去看他。
  再坐上车时,丛奕知道那句小学语文里的形容,“像汪洋中的一叶孤舟”,是什么意境了。
  天地间除了狂风,就是暴雨,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公路,车被肆虐的风雨吹的行驶中也抖动,说这飓风能把车掀翻了,他真信。
  回城的路走了不远,江宁开下便道,丛奕探询的看他,江宁回答:“风雨太大了,山路走不了,前面有一段积水的路,估计现在也过不去了,我来时看到这边有个船坞,先开进去避一避再说。”
  也只能这样了,现在这样的路况和天气,船坞很大,有能供拖车出入的车道,只是这处应该已经废弃很久了,车道上长满荒草,楼顶也有坍塌,但在这样的时候,已经是一处难得的暂避之所。
  终于,不再有大雨滂沱,船坞是东西向的,正好遮住横扫而过的风暴。
  丛奕终于长吁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到现在他不是不是懊恼这天来拍片子,但是,懊恼有,后悔,不会。
  今天,是wilson的祭日,每年这天,他都会拍一组专辑,精心收藏在相册里,这是他能纪念wilson最好的方式。
  在旧金山那几年,他会把一年拍的最满意的作品冲洗出来在他墓前燃烬。
  那个墓碑上刻着他的中文名:顾柏成。
  他竟然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只是在那些年里,每次一笔一划的轻轻抚过。
  wilson教会他很多道理,其中之一就是:生命的丰富不在于它的长度,而在于它的广度。
  曾经每次想到wilson时的痛苦凄楚,渐渐平复在经年而过的岁月里,只能记得他的开朗豁达,记得他的深情执着。
  如果,真有天堂,wilson一定会在那天,上帝缺少天使,所以,才召唤走了他,wilson会如在时一样,希望看到他乐观坚强。
  车顶的雨水沿着玻璃滑下,脑海里有太多记忆,交杂着,就这样一次次汹涌而来,最后,再渐渐归于平寂,等待下一次轮回。
  这样看着风雨出神了很久,每年这一天,他都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待着,但今年,此时此刻,跟他在一起的,却恰恰是,他这一天最不想见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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