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0.第1323章 攻击重点
占据了上风的海汉舰队没有急于发动第二波攻势,而是顺势拉开了与西班牙舰队的距离,这让路易斯和平托也是松了一口气,可以从容地将舰队重新收拢在一起,保持一个相对紧密的阵形。两名指挥官此时已经对战场形势看明白了,海汉人的战船速度快,机动性好,火力强,如果用传统的战列线战术与其交手,那西班牙舰队船多的优势几乎发挥不出来,反倒是会给予对手在战场局面地区形成以多打少的态势,一点一点地蚕食掉西班牙舰队的船只。
既然激进的法子行不通,那就只能换一个相对保守的战术了。对于目前的局面,两名西班牙指挥官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抱团收缩,这样不但可以减少防御面积,同时也不会留给对手切割自己阵形的机会。而且此时暮色已至,不久之后海上便会陷入到夜色之中,西班牙舰队必须要保持高度警惕,以免几海里之外虎视眈眈的海汉舰队借助黑夜的掩护发动突袭。
对于西班牙人来说,海汉海军并不是此行的首要目标,他们的攻击目标是三亚或海南岛上的其他港口,而海汉海军只是妨碍他们执行任务的绊脚石而已,在此之前甚至都不是备战的重点。在交锋的第一个会合吃了小亏之后,指挥官们其实已经打消了“攻打三亚顺带教训一下海汉海军”的念头,他们意识到这个对手的实力可能要远远高出自己在战前的估算,根本不可能一波带走。而如果在海上与其缠斗下去,拖延的时间越长,对于客场作战的西班牙舰队就越是不利。
在这样的局面,继续与海汉海军缠斗就显得不够理智了,西班牙指挥官决定收拢阵形,暂时不理会外围的海汉舰队,而是继续向三亚行进。此地距离三亚仅仅只有几十海里了,只要舰队能够成功攻入港口,那么对海汉社会所造成的动荡必然会大过击伤击沉几艘海汉战船。而且根据情报,三亚港仅有一座小小的胜利堡筑有防御工事,大片城区都是完全不设防状态,这简直就是给劫掠者准备的丰盛大餐。
当然了,在此之前西班牙舰队必须得突破三亚的岸防工事才行。这个考验的难度,可能不亚于让他们干掉眼下这支海汉舰队。根据之前送回马尼拉的情报,海汉在三亚两处主要港口的进出港要害地带都修筑了大量炮台,只是据说这些炮台在建成之后从未真正执行过战斗任务,究竟是摆设还是真家伙还有待实战检验。而此次准备袭击三亚的西班牙舰队,或许就得充当这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了。
直到黑夜降临在海上,双方都一直默契地保持着大约五海里左右的安全距离,没有再次进行交战。不过等到了入夜之后,双方舰队都不约而同地实施了灯火管制,数十条船一起无声无息地没入了黑暗之中。
在黑夜中捉迷藏,既要靠运气,也得考脑力。不过当下这种形势对于西班牙舰队而言稍显不利,因为海汉这边已经很明确其目的地就是三亚,只要扼守住这片海域前往三亚的航线,那就有很大的概率在途中截住对手。除非是西班牙人故技重施,在海上兜个大圈子绕行过去,但这样做的意义除了白白增加途中的时间,似乎并不会起到太大的作用,因为海汉舰队大可什么都不管,直接退守三亚等着西班牙舰队上门就行了。
不过海汉舰队指挥官陶东来并没有下令舰队赶到前方去实施堵截,也没有选择直接赶回三亚固守,他所选择的行动方案是放慢航速,缓缓驶往三亚方向进行回防。
陶东来作出这样的选择,其实也是对西班牙舰队有一些忌惮。如果在黑夜中与对手打遭遇战,陶东来也没有太大的信心能够稳稳赢下来,夜间海战这个课题对于目前的海汉海军来说,还有着诸多难以克服的技术困难,所能发挥出的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而海汉目前的形势并不需要陶东来所率的舰队去跟对手拼命,与对手慢慢磨下去才是最有利的战法。而且在胜利港还有约翰逊指挥的另外一支舰队等着西班牙人的出现,到时候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在两头夹着西班牙舰队一通揍,那还不是美滋滋?
西班牙指挥官却并不清楚海汉的这些打算,他们只是下意识地选择了对完成此次任务最为有利的一条路,但路易斯和平托却并不清楚,在他们即将抵达的目的地将会有什么样的困难出现。如果能有先见之明,也许他们就会选择临时更换一个攻击目标了。
西班牙人在海上度过了惴惴不安的一夜,但幸运的是这一晚什么状况都没有发生,甚至连海况都十分理想,毫无波澜就迎来了新的一天。舰队指挥官根据航速和海图来判断,这一海域距离三亚应该已经不足二十海里,从广义上来说可以算是海汉人的家门口了。
但瞭望位的船员没有在海面上看到半点帆影,却已经能看到远处海岸线上起伏的陆地轮廓了——如果西班牙舰队没有跑错方向,那应该就是海南岛的海岸线了。此行的目标就在前方,海上数天的日夜兼程终于告一段落了。
但面对这样安稳得异常的环境,舰队的两名指挥官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放松,反而是越发地紧张起来。他们昨天和前天在两个距离三亚更远的不同的海域都先后遭遇了海汉的侦察船和武装舰队,这说明海汉将自己的海上防线已经扩张到了一个极大的范围。既然连外围都已经做了严密布控,难道说海汉人的布控外紧内松,将军队全部都部署到了外围海域?
不,西班牙指挥官并不相信能在海战中作出灵活应对的海汉海军会犯下这种低级失误。海汉海军之前的表现明显已经具备了职业军队的水准,就算其主力尽出,在距离三亚如此之近的海域也应该会有负责侦察示警的船只进行布控了。
再说这三亚号称南海第一港,每日进出港的船只至少也有上百之多,怎么可能在这个海域连一艘渔船都看不到?唯一合理的解释,大概就是海汉人已经提前封锁了港口,清空了这片海域,禁止任何非军方的船只在此活动。
如果再往深处细想,海汉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清空这片海域,答案就显得很恐怖了。两名西班牙指挥官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样的答案:海汉有意提前将这片海域清空,就是在等待西班牙舰队的出现,并以此地来作为双方决一胜负的战场。
如果只是昨天下午遇到的那支海汉舰队,平托和路易斯倒是觉得还能够应付,虽说还海汉人的战船在性能方面的确有着比较明显的优势,但西班牙舰队也并非弱旅,只要不主动卖什么破绽,他们相信海汉人也不可能让那十几条船来硬怼阵容庞大的西班牙舰队。
但海汉海军的武装力量就仅仅是昨天看到那支舰队吗?就算西班牙人再怎么看不起海汉,也绝对不会把海汉海军的实力低估到如此程度。要知道海汉海军在南海、东海和黄海所实际控制的海岸线长度有好几千里,其海军规模之庞大可想而知,而其留守首都要塞港口的海军部队,显然不可能才区区十多条战船。
海汉既然将能打的海军都派了一部分到外围堵截西班牙舰队,那么在家里唱空城计的概率自然是极低的。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海汉在三亚的港口里还藏有规模不详的海军舰队。而西班牙舰队如果在此时冒然攻打三亚,就不免会有自投罗网的风险了。
海汉究竟是在故布疑阵,还是堂堂正正地摆开了战场,西班牙指挥官们思索良久还是没能有一个确定的答案。而舰队距离海岸线越来越近,甚至已经能看到胜利港的入口航道了。
“来了!前方有舰队出现!”
从桅杆上的瞭望位传回来的消息终于是让指挥官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尽管这种状况并不理想,但对手实实在在地出现在眼前,总比躲在某处准备偷袭自己的状况要好得多。既然海汉舰队在家门口摆开了迎战的架势,那看来是要安了心打一场硬仗了。
从胜利港中驶出的这支舰队规模也并不比昨天遭遇那支舰队更大,同样也是十多条船,乍看之下甚至很可能将其认作昨天那支舰队。但西班牙人长期在海上航行,积累了丰富的航海经验,对于辨认船只自有一套办法,即便是同样规格制式和外形的海船,他们也能通过船身、船帆的细微差异辨认出来。
当然细节是得要接近到一定距离才能辨认了,而眼下西班牙辨认出这支舰队与昨天那支舰队的差异,主要还是通过船只的外观统计来完成。虽然昨天双方的交战时间不算太长,但西班牙船员也已经对海汉出战的船只进行了大致统计,这其中便包括了船体外部的主要特征,比如估算的船体大小,来套用情报中海汉战舰的分级,便大体可以掌握这支舰队各级别作战船只的配置情况了。
而眼下从胜利港驶出的这支舰队,在船只配置方面就与昨天那支舰队有着比较明显不同,在这支舰队里没有见到吨位最小的“探索级”战船,取而代之的是数目相同但船体大上近一倍的“探险级”战船。而且在这支舰队中,还有一条外形和吨位与已知资料都对不上的战船,这条黑乎乎战船就航行在体积最大的旗舰旁边,一时也还看不懂这是个什么样的安排。
昨天那场短暂的交手,西班牙舰队可谓是打得很窝囊,这一口气一直憋到了今天再次对敌,不需任何人作动员,船员们也都想将这口恶气在战场上发作出来。指挥官一声令下,西班牙舰队便以交战的姿态迎向了对手。
平托和路易斯自然也没忘记昨天遇到那支海汉舰队在此时处于行踪不明的状态,不过他们现在抱定的想法是尽快击溃这支镇守胜利港的舰队,否则等到那支舰队也从外海赶回来,对方的作战船只数目可就没有太大的劣势了。到时候远道而来的西班牙舰队,就更加没有与对方缠斗下去的资本,只能设法从战场脱身了。
只有击溃这支舰队,西班牙舰队才能更进一步,对已经进入视野范围的三亚实施攻击。换句话说,这很有可能是挡在西班牙舰队面前的最后一块绊脚石了,打掉这支舰队,才有完成任务的希望。而所有阻挡西班牙舰队前行的敌人,都必将在坚船利炮的攻击之下化为齑粉——至少西班牙船员们对此深信不疑。
不过西班牙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对手也有着与之类似的想法,任何敢挑战海汉权威的敌人,那必定都将在海汉军的重炮之下被彻底摧毁。而有着这样想法的可不止出战这十几条战舰上的水兵将士,还包括此时在胜利港外沿岸各处高地围观的数以千计的民众。
刘尚从未想过一个国家面临外敌入侵的时候,官府竟然会有心情组织民众到战场附近观战。当然这个预设战场对于陆上的观众而言相对还比较安全,至少西班牙人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攻上陆地来。不过让民众观摩海战这么大胆的想法,大概也只有海汉人才能有魄力将其变成现实了。
当然了,登上这些高处观战的可没有多少人是真正的平民百姓,大多都是在三亚本地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物。而且其中也不乏有头有脸的外籍人士,比如各国驻三亚的使节、商务代表、留学生、观察员等等,几乎悉数都接到了海汉官方的邀请,参与到这次盛大的观战活动当中。如果不是已经了解海汉的军事实力,刘尚大概也会认为海汉此举太过狂妄,不过现在他只会为来犯的西班牙人感到悲哀,这群远道而来的家伙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会面临怎样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