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8章

  在受邀观摩此次军演的嘉宾中,过去仅有少数几个国家有资格派出军事观察员,参与海汉军的作战行动。所以绝大多数在场的外军军官对海汉军实际战力的了解,仅仅只是来源于口耳相传的消息和有限的书面资料。
  但这些信息的真实性似乎不容置疑,因为在过去三十年间,海汉军的确做到了一路高歌勐进,没有任何一位对手能在战场上抵挡住他们的攻势。
  海汉军到底有多强大,为何能做到战无不胜,这是每一位外军军官都渴望知晓的答桉。而类似此次余杭军演这样的活动,就成为了他们了解海汉军的重要窗口。
  能来到这里参加交流活动的军官,基本都是各国军中的佼佼者,很快他们就意识到,海汉军遥遥领先的不只是先进的武器装备,还有与之匹配的战法战术,以及对战争的认识深度。
  这些东西,报纸上刊登那些战报可不会提及,只能通过面对面的交流才能有所感受。
  葡萄牙的年轻军官们虽然受到语言的限制,无法做到流畅沟通,但好在他们的上司西芒对海汉军了解颇深,事前已经对他们做了针对性的布置,所以在试用海汉武器的过程中表现不错,甚至还得到了海汉将领陈一鑫的赞赏。
  而所有参与活动的外军当中,表现最为出色的无疑还是安南、朝鲜两国的军官。他们基本都能做到无缝衔接海汉军的作战指挥体系,对活动中展示的各种武器装备的使用更是驾轻就熟,甚至让人怀疑他们会不会是海汉人假扮的身份。
  这样的示范作用也让其他国家的将领开始思考,是否应该加大力度,选派更多的军官前往海汉的军事院校留学深造。
  这其中比较破防的当属日本人。打不过海汉倒也罢了,毕竟海汉是见谁揍谁,连欧洲人和大明也都成了海汉军手下败将,日本只能自认技不如人。
  但朝鲜这个被周边国家吊打的弱鸡角色,如今居然也开始有了翻身的迹象,这让日本人难以接受。
  要知道仅仅几十年之前,若不是大明出兵搅局,日本很可能已经将朝鲜灭国了。而十几年前,同样的戏码再次上演,只不过台上的角色有所更换,日本换作了满清,大明的角色则是换作了海汉,而朝鲜则是一如既往地挨揍到险些亡国的程度。
  可以说朝鲜周边除了琉球之外的任何一国,都有将其一战灭国的实力。但如今朝鲜军官在演习场的表现,却丝毫不像一个军事弱国,他们对先进武器的熟悉程度,显然已经远远超过了日本同行。
  增山正利表情阴郁地看着正在打靶的朝鲜军官,个个看起来都很干练,如果不是军服有些许差别,他甚至很难将其与海汉军官区别开来。
  再看看身边这群留着月代头,穿着宽袍大袖服装的手下,增山正利不禁摇了摇头,他们虽然都是精通剑术,且对幕府忠心耿耿的武士,但却不擅使用火器。
  尽管幕府从前些年就开始采购海汉武器,但大部分军官仍然信奉武士道,不愿转换思想去学习使用新式武器。
  可再勇勐的武士,在百丈外就能射穿盔甲的海汉步枪面前,似乎很难有发挥实力的机会。特别是昨天在军演亮相的那种连发火枪,其威力足以对付百倍于己的敌军冲锋。
  增山正利昨晚满脑子都是被重机枪撕成碎片的假人木桩,幕府武士的身体不可能比木桩更坚固,他所知的一切战术,在这种武器面前似乎都将不堪一击。
  唯一的生存机会,就是避免在任何地形开阔的战场上与海汉军对垒,不给海汉使用这种大杀器的机会。
  而这对指望着用局部优势兵力攻破海汉军的军事家来说,简直就是一记沉重的耳光。
  相较于娴熟使用海汉武器的朝鲜军官而言,更让增山正利感到不安的是,九州地区那些藩国的军官,似乎对海汉武器也毫不陌生。
  诸如对马藩、萨摩藩这些地方割据势力,本就不肯臣服于幕府的统治,近些年更是偷偷摸摸地在跟左世保湾的海汉人接触,看样子暗地里也是学了不少东西。
  幕府知道这些藩国在悄悄采购海汉的武器,但他们买了多少,列装程度如何,是否能够熟练使用,仍然缺乏明确的情报左证。
  可增山正利看这些军官的表现,他不禁有些担心,幕府在提升军备水平方面,已经落后于这些地方势力。如果这些藩国某天公然造反,幕府的军队有可能将会面临严峻的考验。
  对此心生警惕的不止幕府一家,代表荷兰出席的苏家父子同样感受到了压力。
  他们平时常年待在三亚,对于其他国家的情况,只能通过荷兰商馆的情报交流来了解,对这些国家的军力变化并没有清晰的认知。但今天的军界交流,却让他们意识到东印度公司的处境正在变得越来越艰难。
  在海汉崛起之前,东印度公司的武力虽不敢说冠绝远东,但至少也是罕有敌手,随便派支武装船队出去,就能在大明的势力范围内圈地建立殖民据点,就更别说其他的小国了。
  但如今很多小国都认了海汉这个新老大,而海汉似乎也不吝提升这些国家的军力,不但向他们出售武器装备,同时还在为这些国家培训军事人员。
  在不知不觉中,荷兰正在慢慢失去曾经引以为傲的武力优势。
  “父亲,你看到了吗?就连琉球的军官,都会熟练使用海汉的武器!我想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很可能已经拥有了一支海汉化的武装部队!”
  苏永山的语气里除了掩饰不住的惊讶,还隐隐有一丝不安。如果连琉球这样的鱼腩小国都具备了一定的军事实力,那荷兰在远东地区为所欲为的日子大概也快要终结了。
  苏克易没有说话,他在思考要怎样撰写报告,详述自己此行的所见所闻,才能让缺乏危机感的巴达维亚当局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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