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捷足先登

  ???凌宇洛闻得那熟悉的声音,猛然转身过去,那洞口,冷眼伫立之人,不是师父天机老人,却又是谁?
  “师父,我……”脑子里轰地一下,顿时呆住了,就算这两年来与师父相依为命,朝夕相处,深得他老人家的欢心,但是这回可不一样,被抓了现行,应该如何来解释这深夜到此的动机?
  天机老人长叹一声,步了进来,道:“小洛,这两年多来,我一直在暗中观察,看你言行举止,想你当初上山拜师的目的,到今日,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吗?”
  “师父……我……我……”凌宇洛捧着那木匣子,不敢拿走,又舍不得放下,嘴唇嚅嗫着,不知如何作答,面对那一步一步行来之人,心一横,便是跪了下去,叫着:“请师父责罚!”
  “我责罚你作甚?这是你先人之物,你取走也好,算是物归原主……”天机老人随意一拂,便是将她的手臂轻轻托了起来,瞟了一眼她手中的匣子,叹道:“打开看吧,我这些年来,一直保存得极好,完整如新。”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似乎是什么地方没对,但是既然师父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再多想,将那木匣子端正放在石桌上,心怦怦跳着,小心翼翼打开了匣盖——
  匣子里,躺着一截圆柱形的灰白色物事,中端还系有一段暗红绸带。
  这个,不管是色泽还是质地,跟桃木牌实在相差太远了!
  定睛细看,倒像是一个画轴……
  “这,这是什么……”凌宇洛目光上移,望向天机老人。
  “这不是你一心寻求的真相吗?关于你的身世,这就是线索,你打开看看……”
  真是鸡同鸭讲,她何曾要寻求什么身世之谜,她要找的,只是她的桃木牌啊,可是,天机老人已经把画轴抽出来,递到她手里了,示意要她打开看,想到方才他说不会责罚她,既是如此,看看也没什么吧,师父如此珍藏的东西,说一点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如此想着,轻轻扯掉那绸带,握住两头,慢慢展了开来。
  “哇,好美的女子!”一瞥之下,便是吸了口气,由衷赞叹。
  那展开的画轴之上,画着一名宫装少女,约莫十七八岁,生得明眸皓齿,顾盼生姿,虽是倚着一树淡粉芙蓉,但在那天生丽质的容光映照下,再是美丽的花儿,都是尽数失去了颜色,黯然无光。
  凌宇洛啧啧称赞着,不经意转眼,却见天机老人目光微微一滞,在她与画像之间不住流转,那神情,颇为奇怪。
  “师父,这个,是谁……”忍不住发问,心中涌起一丝不安,他先前说这是什么先人之物,到底是什么意思?
  “傻孩子,你说呢?”天机老人微微笑道,目光落在那画像之上,一眨不眨,咦,她竟从那目光之中看出了一丝难得的温柔来。
  正有些愣神,天机老人又点起了一支烛火,这下,更为亮堂了一些,借着那火光再一细看,那少女的容颜五官,神态身形,竟是有些面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奇怪,自己一向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这少女如此美丽出色,若是见过,应该印象深刻才对啊,她怎么就老是想不出来?
  头脑中亮光闪动,有一线灵感飘过,却始终没能抓住。
  是谁,这画中少女,她究竟是谁?
  天机老人见她那蹙眉沉思的模样,摇了摇头,道:“你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黄澄溜圆的物事,递到她手中:“自己看吧!”
  凌宇洛只觉得掌中一阵冰凉,低头一看,却是一面小巧的铜镜,只巴掌大,显得十分精致,镜面也很是光整,足以映出自己的面容来——等下,自己的面容……
  对着铜镜照了又照,左看右看,终于反应过来,怪不得自己觉得面熟,原来是曾经在镜中见到,自己与那画上的少女,竟有着七八分相似,那少女,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吗,她到底是谁?
  想起方才所见的温柔目光,心中有些猜测,问道:“师父,这是你的娘子吗?”怪不得,自己条件并不算好,年龄也大,这师父还是愿意收自己为徒,全意教授功夫,却原来,是沾了人家的光,爱屋及乌……
  想着,将铜镜递了过去,心里寻思,师父怎么随身携带着这半新不旧的铜镜,这可是女儿家用的物事啊,真是奇怪。
  天机老人将铜镜小心收了起来,依然是放入了怀中,看她一眼,却是摇头:“师父没那个福气,她只是我的一位故友,失去联系多年,不过——”看着那饶有兴味的少年,正色道:“她应该和你关系密切的多,我感觉,你们是血亲……”
  凌宇洛没有说话,只怔怔盯着那画上的少女,从那画轴成色来看,怕是有好几十年的历史了,所以若真是血亲,也不该是她的娘亲,而是再上一辈的谁,不过这些,以后再来慢慢理论,却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匣子里既然是装的这画轴,那么,她的桃木牌,又在哪里?
  “这画轴是当年重金请一位宫廷画师对照她本人绘制而成,普天之下,也就只此一副……”凌宇洛听得天机老人的说话,便是将那画轴小心卷起,绸带系好,放回原处。
  见她这般动作,天机老人微微愕然,道:“怎么,你千辛万苦进了本门,一心寻求的东西,竟然不要么?”
  凌宇洛摇头,道:“我的身世很清楚,没有不明白的地方。这画轴上的人,只是相貌有些象,并不能肯定与我有什么关系,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师父如此珍藏,就还是留在师父这里,若有需要,我再向师父讨要便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师父对这画像上的少女,有着深沉的情感与眷恋,不知道这是怎样一个故事,现在不好问,也许以后会有机会知道吧。
  “如此也好,等你想明白的时候,再来向为师讨要吧。”天机老人叹息一声,将木匣收了起来,再次抬眼之际,瞥见少年那盯着四周不住转动的眼眸,笑道:“小洛,你还在看什么,还想要什么,都说出来吧!只要是师父有的,还能不给你么?”
  哈哈,看看,这就是关门弟子的好处,那些师兄个个下了山,门中的好东西,可真全部是她的了……
  平静下心情,试探着问道:“师父,我在上山之前,听说过咱们天机门的镇门之宝,可以给我看看么?”
  “什么镇门之宝,我怎么不知道?”天机老人一阵好笑,说道:“这以讹传讹,你也相信吗?”
  “桃木牌,一块木头牌子,装在一只长条盒子里,那盒子,晚上会发光……”凌宇洛比划着,断断续续说着,越说越是沮丧,心中也是怀疑,这东西,怕是真是莫须有吧,看来,当初真是自己一厢情愿,找错了地方,这两年多的辛苦,算是白费吗?
  “夜里会发光的盒子——”天机老人沉吟着,忽然一笑,慢慢说道:“早年,我倒是真有一只这样的盒子,这原本不是天机门的东西,是我无意中在山下捡到的,我还记得,这盒子,一声响彻天地的惊雷之后,就莫名出现在一处深坑之中……”
  盒子……惊雷……深坑……
  不错,都对上号了,老天,她没找错地方,那盒子,正如那胡老三所说,真是师父捡到了!
  凌宇洛激动得跳了起来,按捺不住狂喜的心情,颤声道:“是,就是那个,师父,你快拿出来给我看看好不?那里面装着的桃木牌,我找好久了!”
  “是么,不过——”天机老人目光炯炯,望向那神色欣喜的少年:“我这盒子,从未给外人展示过,你怎么会知道?”
  “我只是无意中听得别人由此一说,说师父在山下捡了宝贝……”自己并没有说谎,那胡老三在酒楼大张旗鼓吹嘘,却是事实。
  天机老人笑道:“现在方知路不拾遗这话的精妙,也省得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但是,我捡到那盒子的时候,那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你说的什么木头牌子!”
  没有她的桃木牌?居然没有?
  抬眼望去,天机老人轻轻摇头,正经说道:“空无一物。”
  空无一物?
  那简短的四个字,使得她脑中嗡的一下,顿时懵了。
  正怔忡茫然之际,又听得天机老人说道:“而且,就因为这盒子有夜里发光的奇妙功效,我特意放在这洞中以作照明之用,平日也不曾太在意,没想到,竟是不慎让人给偷去了!”
  被偷了?没这么凑巧吧?
  凌宇洛吃了一惊,着急问道:“敢问师父,这被偷,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好像是你几个师兄下山那前后,莫名就不见了。”
  师兄下山?难道是他们当中谁人将那盒子偷走了吗,但是,动机为何?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这个盒子,而且白天练功,晚上睡觉,全在她的视线之中,又哪里有时间去做这梁上君子!
  除非,是众人醉酒的那一夜……
  蹙眉回忆着,仅仅是想起自己说了很多话,但对于到底给他们说了什么,有没有提到桃木牌和盒子,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而这石洞连自己都上来得颇为吃力,除了三位师兄,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攀爬上来,越过重重毒瘴,轻易取了盒子离开!
  但是,那一夜,大家都醉了,自己尤其醉得厉害,真有谁偷偷起床出屋,自己也是丝毫不知道的,是谁,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偷走这盒子……
  又或者,这盒子里面,有着什么暗示,表明了在哪里可以寻到桃木牌,也说不一定,反正,这盒子是唯一的线索了,既然存在于世,就一定要找回来……
  “是你那三位师兄中的一个偷了去吧?这些鬼小子……”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得天机老人嘻嘻一笑,说道:“小洛,我一直在想,你这三位师兄之中,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师……师父……你说什么……”凌宇洛顿时张口结舌,这一夜真是惊喜不断,一会儿是与己容貌相似的少女画轴,一会儿是盒子浮现水面并且已经被盗,而这两项,却是远远不及这一句到底喜欢哪一个,来得突兀,来得震撼!
  师父,他怎么这样问,莫非是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
  “几位师兄,我都喜欢啊。”不敢抬眼,只盯着那摇曳的烛光,呐呐答道。
  “哦,都喜欢,这可就不好办了,你总不能都嫁吧,那师兄弟三人争个头破血流,可不好看!”天机老人说完,便是哈哈大笑起来。
  “师父!”一时吓了个半死,低叫了一声,立在原地没动,只听得天机老人大笑一阵,又说道:“这个秘密,为师早就知道啦,你不要担心,我不会责罚你的。”
  凌宇洛呆呆站立着,身份被揭,颇有些不知所措,正愣神间,已是被天机老人拉着,朝洞外走去:“走吧,你功力尚浅,这毒瘴之处不宜久留,到为师房中叙话……”
  一路浑浑噩噩,茫如堕入烟雾,直到进屋,看到烛火点起,那一点亮光跳跃,一下子触动了身上神经,方才浑身一震,立时跪倒在地:“师父,请饶恕弟子欺瞒之罪!”
  这天机门七诫,首条便是一诫欺师灭祖,不敬尊长;而后,五诫见利忘义,偷窃财物,自己一下子就犯了其中两条,虽然第一条只是沾边,并不严重,那第五条也只是犯错未遂,但总是有所触犯,情有可原,罪不可恕!
  “起来吧,师父不怪你……”天机老人将她拉了起来,笑道:“知道你这样做也有自己的道理,看在认错态度还不错的份上,就不处罚了。”
  凌宇洛咬着唇,又惊又喜,记起他方才所问,一时心如雷鸣,听得他又说道:“你大师兄也是有些知晓这个事情的,专门跑来问过我,而你那三个师兄,个个聪明绝顶,不可能一无所知,却是一直憋着不做声,看得出来,他们三人对你都是很在意的,你给师父说说,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师父,你别问了,我没喜欢谁……”凌宇洛微微红了脸,一想到那个英姿挺拔的身影,更是心慌意乱起来。
  天机老人揶揄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实在正常得很!说说,到底喜欢谁,师父给你做主……”
  “是……二师兄……”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有了师父的支持,心里更加有底了。
  “易之?”天机老人微微皱眉,随即低声笑道:“却原来是易之,我还以为是……这样也好,没那么辛苦……”
  哦,听这口气,师父心里的人选另有其人呢,可是,自己一直都是喜欢二师兄的呀,已经一吻定情,没法改了。
  那一个缠绵悱恻的吻哦,仿若昨日,思忆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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