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4章 天要亮了
深夜,深城,一家很有名的夜宵店里,耿云鹤招呼服务生来了一份四宝饭之后,看向对面的中年男子笑道:“老胡,你真不吃夜宵了?”
老胡摇头道:“最近去检查身体,血脂高血糖高血压高,医生严令我不能吃夜宵,我就喝凉茶陪你吧。”
“随你了。”耿云鹤笑了笑。
四宝饭送上来,耿云鹤夹起一块叉烧道:“这儿的叉烧最好吃……我刚来深城时候是个彻彻底底的土包子,进到城里看什么都新鲜。还记得第一次吃到叉烧的时候,觉得叉烧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一转眼我都在深城定居三十年了,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深城人,可无论什么时候吃叉烧,我都会想起自己来自什么地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老胡:“老耿,你这话说的有深意啊。直说吧,找我出来什么事,咱们朋友多年,能帮你的我肯定帮。”
耿云鹤把叉烧放在口中慢慢的嚼着吞进肚子里,这才缓缓的道:“我想请你暂时保留手里的股份。”
老胡沉默了几秒钟道:“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但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公司觉得这笔投资到了变现的时候……”
“等一下,你听我说完。”耿云鹤道。
“你说。”
耿云鹤:“我就是希望你们的投资能够获得最为丰厚的利润,才会劝你保留股份的。如果你信赖我们几十年的交情,觉得我老耿是个实在人,那你就相信我,至少再留三个月。”
“我知道你不甘心把杂志让给那些人,可这是大势所趋,就算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你又能做什么?”老胡摇头,“要我说啊,你还是放弃吧。”
耿云鹤笑了笑:“我从乡下土包子变成现在的杂志社总编,你知道我成功的原因是什么吗?就是因为我从来不会放弃,无论有多困难,无论多么绝望,我总是愿意再坚持一下。只要再坚持一下,或许那些困难就不存在了!”
“没用的。”老胡叹气,“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金马给的价格很诱人。”
耿云鹤道:“如果我说他们给的价格根本就太低了呢。”
“以杂志现在的销量,那个价格已经很好了。”老胡道。
耿云鹤:“杂志最近一个月的销量都在六万左右,如果以这个销量计算,金马给的价格的确不低。可如果杂志的销量能够达到七万甚至八万,你还觉得他们的价格高吗?”
“怎么可能!”老胡摇头,“你们也就是有一期销量走高,最近又回落下来了。”
“那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再给我一个月时间,我让销量稳定在七万以上,不,八万以上!”耿云鹤沉声道。
“你疯了。”老胡吓了一跳。
八万销量?如果《武侠周刊》真的能够达到八万销量,不,只要能够达到七万销量,他当然不会出售股份。
“我没疯。我已经跟冷岩文化那边谈过了,他们愿意给我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就看你了。老胡,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份上,你给我一个机会,我还一个奇迹!”耿云鹤动情的道。
老胡呆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道:“好,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就一个月,如果你能做到,我保证不卖股份。可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别怪我了。”
耿云鹤笑了,高高举起手来喊道:“服务员,来一打啤酒!”
……
张志方蜷在办公椅上,不愧是副主编的办公室,椅子又宽大又舒服。
他都没想到会在四十来岁的时候提升为副主编,可他心里也清楚,如果事情进行的不顺利的话,他这个副主编也没几天当头的。
一旦金马成为《武侠周刊》的大股东,势必会让《武侠圈》杂志社的人入主,到时候他别说副主编了,想留在周刊杂志社都只是个奢望罢了。
想到房贷,想到快要上大学的儿子,想到妻子那微薄的工资,张志方叹了口气,默默祈祷总编能够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他沉默了许久,忍不住打开电脑硬盘中的一个文件。
“第一章,乡下人进城。
托!托托托!托!托托!
两柄木剑挥舞交斗,相互撞击,发出托托之声。有时相隔良久而无声息,有时撞击之声密如联珠,连绵不绝。
那是在湘西沅陵南郊的麻溪乡下,三间小屋之前,晒谷场上,一对青年男女手持木剑正在比试……”
这是“逐云飞”前些日子发来的新作品《连城诀》,目前已经完成了三章三万多字。
看第一章的时候,故事虽然流畅,却总给人一种不够精彩的感觉。
到了第二章,故事一转,主角狄云蒙冤入狱,令读者的心猛地揪起来,莫名的替他悲愤。
待到第三章,丁典和凌霜华的爱情故事一出,小说的立意陡然提高了许多。
虽然后面的故事还没写出来,可作为这篇故事目前为止不多的读者之一,张志方已经被深深的吸引住了。
他相信确信乃至笃信,这篇《连城诀》一出,周刊必定会洛阳纸贵,销量大增!
到那个时候,股东们绝不会卖掉股份。
股东不变,他副主编位置才能坐得稳。
这是张志方有生以来最紧张的一天,他的命运将会从今天起迎来一个重大的转折。
或是扫地出门,重新开始。
或是平步青云,大展拳脚。
他沉思,他蹙眉,他辗转,他叹息,直到天边蒙上一层白蒙蒙的光,他正昏昏欲睡的时候,电话“嗡嗡嗡”的震动起来。
张志方如同触电般的弹起来,一把抓起电话,深吸一口气道:“喂,这里是《武侠周刊》,我是张志方!”
对面听筒里传出耿云鹤带着深深疲惫的声音:“搞定……《连城诀》下期发表!这一次,我们没有后路,必须要赢!”
放下电话,张志方的手还有点抖。
他往窗外看去,东方既白,旭日将升,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活了四十几年,他从来没有如今天这般期待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