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如梦如梦(三)

  “老板,这个‘花’灯多少钱?我买了。 [79小說]”
  如梦问了价钱,说着要买下那盏‘花’灯。
  可南墨却制住了他的动作,对那摊贩说“不好意思啊老板,这盏灯我们不要。”
  “我‘花’钱又不是你‘花’钱,你干嘛拦我?”
  如梦不解地看着南墨。
  “你知道灯是什么意思吗你买过来送我!你是不是诚心的啊?”
  南墨说完,似乎是在懊恼如梦的不识风趣,掉头走。
  元节,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南墨又生得干净好看,如梦怕再出之前那样的事情来,连忙跟她,一边茫然地道着歉。
  “南墨,我说错什么了你这么生气?诶,你停下来我们好好说句话把事情说清楚了呗?”
  “南墨,你走慢点,这么多人你小心被人挤丢了!”
  “诶南墨,你干什么啊?!”
  终于,如梦抓到了南墨的手。
  正是血气方刚的好男儿,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这么握在了手里,怎还能去想其他?
  南墨一张脸羞得通红,但却也没挣脱开如梦的手。
  她看着他,说道“灯的谐音不是等嘛!你送我灯,是还要我等你多久?”
  等多久……
  如梦有些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南墨颇有些怒其不争地推了他一把,说道“你个傻子!唱戏的时候那么机灵,怎么到现在变得这么傻了啊?!”
  南墨一直在等如梦开口,捅破两人之间的这层窗户纸,可惜了,如梦一直碍着他们的身份有别,始终不能遂了南墨的愿。
  他明白是明白了,却还是在装傻充愣。
  “不是啊,要照你这么说的话,那这世的人都不买灯了?不过我看那盏走马灯是真的不错,那头画的人,还跟我那扮相‘挺’像的呢。南墨,我回去把那盏灯买下来送你吧!”
  他说着,要拉南墨回到之前那个小摊。
  南墨气急。可偏偏对着一个装傻的人没辙,只能跟着他回到了之前那个小摊。
  “不好意思啊客人,那盏灯刚刚被一个人买走了。”
  小贩看着这对赌气一样的小情侣,无奈地笑道。
  “买走了?”
  如梦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南墨的脸‘色’摆得更臭了。
  “老板,那你还有没有一样的?”
  “没了,那东西啊,我也只做了一顶。”
  “是吗……”
  如梦略有些失望,再看看身边的南墨,那一副表情,都快要吃了他了。
  “南墨,我……”
  “我什么我!你刚刚可是说了啊,要把那盏灯买下来送给我。要是没拿到这盏灯,你这辈子别想再见到我了啊!”
  她说着,赌气似的跑回了南家。谁成想,这一句话,竟然还成真了。
  南墨在老宅子里等了两天,却没有听到任何一个人来通报说是有人找她。如梦那‘性’子,跟鸭子一样,你不赶着他架,你永远不知道他的潜力有多少。
  既然他不来,那她过去找他。
  但到了戏班子,得来的消息却是如梦被关进了大牢里。
  “如梦这傻小子,之前给一个官老爷唱戏,官老爷说了几句‘混’账话,如梦把人家给打了一顿!南小姐,你能不能帮着给想个办法啊?那官老爷是铁了心要把他往死里整啊,要是你不帮他,没人能帮他了啊!”
  戏班的班主差点都要跪下来求南墨了。怎么说也是他从小带大的娃,现在遇这样的事情,他要是眼睁睁看着那真不是人了。
  南墨吓傻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官老爷对他说了什么‘混’账话了他居然都不顾自己的命了?”
  老班主长叹一口气,不住地摇头,“还能是什么话啊!你看看现在这些当官的有钱有势的,哪个不在外头养几个名伶的?如梦他又是个演旦角的!”
  如梦最讨厌别人说他不男不‘女’,说他跟个‘女’人一样。
  南墨最开始跟他接触的时候,不知道一天会有多少次触到他的逆鳞,可偏偏,他都忍了她。但那仅仅只是对她而言。
  “他被关在哪个牢里?你告诉我,我去看看他!”
  南墨抓着老班主的说,急切地问道。
  “在城东那个牢里头关着!”
  城东那个牢房关的都是重刑犯,听住那附近的人说,那牢房里头,每天都会传来断不了的惨叫声,基本每天都会有一个人因为扛不住重刑死了被人从里头给拖出来。
  南墨连忙跑到城东,将身所有值钱的首饰都塞给了狱卒,他们才带她去看了如梦。
  如梦的衣服被人脱了个干净,身都是血,两天的时间,她还记着那个‘花’灯下娇‘艳’明媚似‘女’人的男人,但现在,他浑身狼狈,有一个男人压在他的身,他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看起来跟死了一样。
  可她知道他没死。因为她的到来,他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那个男人见来人了,连忙起来,穿衣服,跑到了隔壁的牢房里。
  这里,哪里是牢房啊!这分明,是一个人间炼狱!
  如梦那失了焦距的眼睛渐渐恢复了一点清明,他抬头,看到了那个站在‘门’口的‘女’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蛰了一样,他忽然从地跳了起来,拿起自己的衣服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大喊道“你走开!你给我走你给我走啊!”
  南墨强忍着没有掉下眼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肮脏不已的地方。一出去,她靠着墙吐了。一直吐到肚子里什么都没有了,她才站直了身子,靠着墙壁,眼泪一直往下掉。
  而牢房里头,如梦眼睛里一片死寂,呆呆地看着都是稻草的地面,嘴喃喃自语些什么,仔细一听,才听出来,他念的只有两个字,“戏子”。
  南墨恍恍惚惚地回到家,掏出了自己所有的首饰请人去帮如梦,可是那官老爷一直没放人,没人能帮她,她只好去找自己的‘奶’‘奶’。
  南家老太太大说,好啊,只要你答应嫁给曹家那孙子。
  曹家在外省的名‘门’大户,走陆路过去都要大半个月。前段时间,曹家派人来这里找媳‘妇’儿,刚刚好,南墨的生辰八字恰好合曹家那小孙子的八字,于是他们来到了南家提亲。老太太也十分看好这‘门’亲事,可南墨却死活不同意,还害的老太太在曹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南家也不是只有南墨一个孙‘女’,老太太平日里对谁都好,但关键时候,这‘女’孩还是没男孩重要。曹家的老爷是在朝廷当官的,只要南墨嫁到曹家去,曹家人允诺,给他们南家的孙子一个官职当当。
  这年头,你有钱不代表你能横,有钱有势,才能在这世生存下去。为了一个官职,嫁出去一个孙‘女’,值!
  南墨走投无路,想来想去也只有老太太能救下如梦了,一咬牙,答应了。
  如梦终于从牢里头出来了,南墨很开心。曹家的人还有两三天才会过来,她趁着这两三天,偷偷溜了出去找他,哪知如梦却对她闭‘门’不见。南墨急了,找了个借口,说“诶,如梦,你还欠我一盏灯啊!两天后,我在渡口等你!你一定要过来啊!”
  南墨走后,如梦才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老班主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样做很对。人家好好一姑娘,马要嫁人了,你也不能这么耽误了她。”
  “师父,你说什么?她,她要嫁人了?”
  “是啊,嫁到外省的一个官老爷家里做孙媳‘妇’儿,好像是姓曹,人还没到,但前几天聘礼到的时候,足足有十箱,全镇的人可都是惊叹不已!她让你两天后渡口,估计是打算跟你‘私’奔,你可千万别去啊!你这样的,只能是白白耽误了人家。”
  老班主语重心长地说道,拍拍如梦的肩膀,感慨着离开了。
  两天时间,南墨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日没夜地做了一盏‘花’灯,按照自己元节那日的印象,做到眼睛肿了十个手指头也肿了,用了最好的材料,才将那盏灯做好了。
  以如梦那‘性’子,铁定会说什么他找不到灯,也不用她等他之类的。没关系,到时候只要她拿出这盏灯,对他说你没有灯没关系,我有灯,我等可以了!她已经想好了,曹家那孙子她都没见过面,是死活都不要嫁的,所以两天后,算要把如梦打晕了带出去,她也要跟他一起离开这里!
  可她千算万算,是没有去想,万一如梦连去都不会去渡口呢?
  两天后的晚,南墨费尽千辛万苦,终于从宅子里溜到了渡口,她提着那盏自己做好的‘花’灯,站在渡口等到了天亮,如梦却始终没有出现。最后,还等来了南家追出来的人。
  南家老太太将她锁在了房间里,并且放下狠话,如果她不嫁,那如梦会回到之前那个不见天日的牢里。南墨最终还是妥协了。
  曹家派人来迎亲那天,热热闹闹的锣鼓声响得整个镇子都听得见。南墨穿了嫁衣,了‘花’轿,嫁去了外省的曹家,在那之后,杳无音讯。而如梦,嗓子早在大牢里的时候已经废了,终日酗酒度日,做了戏班子里的一条蛀虫。
  但在一个月后,如梦被人发现溺死在戏班大院里的荷‘花’池里头,死的时候,身穿着一件他最喜欢的戏服,是唱王宝钏那出戏的戏服。
  有人说他是因为醉酒失足掉进池子里淹死了,有人说他这是故意要寻死,但他们都没有猜对。
  他死了,是因为他生前做的最后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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