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个替我道歉的人

  高三年级办公室。
  聂苏耸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身边是一个鼻青脸肿的男生。高大的班主任老师站在两个人的对面,一双锐利的眼睛透过高度镜片不停地来回扫视着两个人。这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在得到“请进”的允许后,一个人很快地冲了进来,然后快步走到两个学生面前。聂苏极不情愿地抬起头,却发现是杜子规焦急的脸,她怔了一怔,然后又低下了头。
  “聂苏,你怎么样?”杜子规看到聂苏果然和今天早上进校门的时候不太一样,心里十分担心:她好不容易才从连环碎尸案的阴影中摆脱出来,现在如果因为什么事情影响到她的心情的话,不知道她的心理会怎么样,还能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你是聂苏同学的家长?”高大的女老师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女高音的声音直冲杜子规的耳膜。“是你家的孩子把别人家的孩子伤了,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关心别人家的孩子呢?有你这么作家长的吗?你——你到底是不是她的家长?”前几句话是老师对着杜子规的后脑勺说的,因为那个时候他正在确认聂苏有没有事儿,但是最后一句话,是老师看到了杜子规的脸之后才说的,确实,小学连跳几级的杜子规的实际年龄和聂苏差不多,所以面相年轻的他确实不符合老师心目中威严的家长形象,另外,这个小子一进门儿对主动出手伤人的学生这么嘘寒问暖,也实在不像家长的作风。
  “我……”杜子规也红了脸,这种关系,应该怎么解释呢?总不能说她是杀人犯,我是杀人犯的监护人吧?“我是聂苏同学的哥哥,我叫杜子规。”
  “你们家家长也太不负责人了吧?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就派你来解决问题?你解决得了吗?”老师有点儿不屑。
  刚才一直在旁边沉默地坐着的聂苏此时突然站了起来,面对着老师,说道:“你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语气冷漠,有一种“一击杀人”的感觉。杜子规的心往下一沉——他刚才,从聂苏的语气中,仿佛又看到了s的影子。
  “聂苏同学,我是你的老师,请你对我保持尊重!张义根同学,请你和聂苏同学的家长好好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老师也气愤了。
  于是,坐在聂苏旁边的一个胖乎乎的同学就开始说话了:“早上的实验课,老师让我们制取氧气,然后我看聂苏想用双氧水的方法,我就想和她开个玩笑,我问她是不是怕火,她就瞪了我一眼,我觉得她真的怕火,就想……”说到这里,杜子规已经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结果:聂苏肯定是害怕火,所以才想用一种不用火,只需要催化剂的方法制取氧气,没想到那个张义根真的拿出了酒精灯,当着聂苏的面点燃了,甚至……他还可能拿着燃烧着的酒精灯在聂苏的面前左右晃,一边晃一边嘲笑她胆小。也许对于其他的女生,很可能跑着去告诉老师,或者扭头不理这个同学了。但是,张义根今天嘲笑的是聂苏,一个经过老人训练的年轻杀手,虽然年龄小,但是她的那双手已经沾上了至少五个人的鲜血。而且,在别的孩子还窝在父母的怀里撒娇的时候,聂苏早就已经身穿练功服、站在练功房的软垫上,听着老人“流血流汗不流泪”的教诲,或者一边和比自己高大了不知多少倍的重量级搏击教练打斗,一边听着老人说“无论什么时候,都定要让嘲笑我们的人后悔,让小看我们的人恐惧,让伤害我们的人遭受双倍甚至更多的毁灭。”……面对自己同班同学的嘲笑,聂苏久经训练的身体和内心,怎么能忍?想到这里,杜子规看了看面前的那个张义根已经肿起来的脸,不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那么,请问您是什么意思呢?”女高音老师又插话了。
  “我承诺负责张义根同学的医药费,并且会由我向张义根同学和他的父母道歉。”杜子规郑重其事地说。
  聂苏在旁边拉了拉杜子规的衣角,脸上满是震惊和不相信。杜子规微笑着看着她,摇了摇头,意思是说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
  一切事情都处理完了以后,杜子规和聂苏一起走在去工作室的路上。
  “为什么要这样帮助我?”聂苏开口了。刚才在老师办公室里,杜子规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百元钞票递给那个嘲笑自己的张义根、又向张义根的父母赔了不少笑脸,最后又和老师说了好多句“抱歉”之类的话的场景一直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面挥之不去。
  “怎么,嫌我做的太多了?”杜子规轻声笑着,也不扭头看聂苏的表情,就这样径直往前走。
  “我……他教我无论什么事儿都需要自己承担起来……”老人死后,聂苏一直用“他”来代替老人,“但是,今天你帮我道歉、帮我赔钱了……”
  “我是你的家长,当然要这么做咯。”杜子规调侃似地说。
  “你!”聂苏生气了,站在路中央,对着杜子规怒目而视。
  “好了好了,别生气!”杜子规一看聂苏要动真格的了,只好道歉,“我错了还不成?”
  听到这句哈,聂苏只好放下拳头,继续跟着杜子规往工作室走。
  “聂苏,你知道吗?其实我只是在想,你在这十几年里,到底承受了多少。”杜子规轻轻地说,“没有人倾诉、没有人帮你,你能做的就只有听他的话,你一点儿自由都没有,说实话,我真的很担心你会出毛病,真的。所以,我们大家都只是想为你创造一个正常的成长环境,仅此而已,如果这让你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考虑停止……”
  “不用了……”聂苏出乎意料地打断了杜子规,声音也比刚才变得温柔了一点儿,她主动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我好像生来怕火,在我小时候,每次其他的伙伴想要拿我开玩笑就会点着火柴在我眼前乱晃,那也是我从出生到现在唯一的经常抹着眼泪回家的时间。但是,每次我哭着回家,他都会把我锁进黑屋子,然后让我反省,因为按照他的想法,将来能够成大事的人,必需能够承担生活中的一切不快乐,一切恐惧,永远不能在别人面前掉眼泪……”聂苏说着,睁大了眼睛好像突然对路边的书店产生了兴趣,又过了一会儿,才说:“没有人关心我看到火的时候有多害怕。我长大之后,就能够用自己的拳头去报复那些曾经让我害怕、让我被关进黑屋子、让我被鞭子抽的人,但是,每次别的同学的家长来到我家告状的时候,他都不会见,就只把我推出去,我记得当时他说做人要敢作敢当……”说到这里,聂苏抬起头,看着杜子规:“你是第一个和我毫不相关却能够替我道歉、帮我承担的人。谢谢……”说着,聂苏踮起了脚尖,紧紧地拥抱了杜子规一下。
  从体型上相比,也许杜子规拥抱聂苏才更合适一些——至少能够让双手在对方的后背那里交汇,对于聂苏略显瘦小的体型来说,杜子规那健身教练般的身躯实在是有些不合适。但是这次是聂苏主动,所以杜子规也只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的鼻子敏锐地闻到了聂苏长长的卷发散发出的水果香味,心想:看来以后自己也要多“感谢感谢”聂苏了。
  “走吧。”聂苏只是拥抱了一下,就放开了杜子规,她说了一声,就带头向前走去。
  杜子规站在原地,笑了笑,也跟着聂苏向着工作室走去——他们决定为了庆祝聂苏的加入,今天晚上所有工作室成员一起聚餐。
  ……
  与此同时,在一栋豪华的别墅的餐厅里,明晃晃的蜡烛照着几个人的脸,他们也在吃饭,但是,饭桌上笼罩着的,是一种阴谋的气息。
  “听说他的女儿没有被判刑?”
  “嗯,不仅没有判刑,好像还什么事儿都没有,连个拘留都没有。不过现在也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是不是也应该找她试试?”
  “你是说这种东西也有遗传?”
  “哈哈哈,谁知道呢?万一成功了,不就更好了吗?他肯定也会很高兴的,咱们的事儿也会顺利许多。”
  “可以试一试!”
  “不过,我们怎么去把她弄过来啊?大街上明目张胆的抢劫好像不太好吧?!”
  “当然不行,不过我们有你啊,哈哈哈……”
  “您过奖了!”
  “咱们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说什么过奖不过奖的,别和我们客气!等你任务成功了以后,提成自然不会少了你的,这一点你就放心好了,不过前提可是和我们好好合作哟。”
  “那是自然,这还用说?我怎么可能会有二心?”
  “来来来,饭桌上,搞得那么正式干什么,老家伙你当你是干什么的了,也不怕吓着人家!”
  “哈哈哈,说的是说的是!来,这杯酒我敬你,就当刚才一时糊涂,说错了话了,我给你赔礼道歉!”
  “不敢当!这杯酒该是我敬您才是!”
  “行了,都别那么客套,咱们一起,为着咱们光明的未来,干杯!”
  “干杯干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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