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烈毒
昏暗纷乱的街道,模糊摇晃的视线,急促低沉的口号,恍然间,大群戴着m35钢盔、手持步枪和冲锋枪的士兵已冲至眼前,领头的军官不由分说地掀开被子,用铁一般冰冷的口吻宣读了对自己的审判——紧接着,画面瞬间切换,在一个似曾相识的刑场上,赫斯、弗里克、凯特尔等人被绑缚着朝墙而跪。在军官“举枪”的口令声中,整排士兵端起步枪,黑洞洞的枪口散发着深深的寒意,突然间,斯图登特那满怀不甘的脸孔显得无比清晰,而艾薇儿的花残泪尽更是令心中一阵刀割……
霍然醒来,罗根发现汗水已浸湿了自己的后颈,一切原来只是梦魇,可一切又显得那样的真实。拧亮台灯,看到艾薇儿仍在侧旁酣睡,心中释然,旋即又被另一种纠结所笼罩……
两日后,在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的一处郊区庄园中,罗根见到了久未谋面的凯特尔。自从勃劳希奇掌权之后,这位与希姆莱有颇多瓜葛的前国防军最高统帅部参谋长便被彻底打入冷宫——以陆军元帅之职长期担任炮兵总监。
随着闪击战在欧洲绽放炫目的光芒,“陆战之神”的桂冠已经被集攻击力、防御力和机动力为一身的坦克所摘取,统治战场数百年的火炮所扮演的角色愈发辅助化。众所周知,在整个二战期间,德军炮兵部队不论是规模、技术还是战略地位都远不及一战,能够拿出来撑门面的,大概就只有当年颇受大**者青睐的远程和超远程列车炮了。在进攻不列颠的跨海战役中,k5系列的列车炮就有过出色的表现,而到了1941年,即将令整个世界为之震惊的巨炮“多拉”已完成组装并开始一系列测试,毫无疑问,它是克虏伯军工的巅峰之作,亦是德国工业所创造的又一个奇迹,然而就目前东线战事的发展速度来看,它能否赶上这场战争的末班车显然还是个未知数
“很高兴又一次与您肩并肩地站在了一条战壕中”凯特尔有意在自己的长脸上挂出诚恳的笑容,可是在罗根听来,这句话的背后蕴含着极深的讽刺——希特勒遇刺身亡之后,为了与实力雄厚的陆军军官团对抗,凯特尔实际上选择了与希姆莱合作,而罗根这个身份特殊的“党棍”亦被看作是这一阵营中的一份子。最后的结果世人皆知,负责柏林防空事务的空军部队以及伞兵在陆军的胜利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罗根亦由此成为德国历史上最年轻的非王室元帅和兵种司令。
与凯特尔握手之后,罗根平静地说:“客套话就免了吧时间紧迫,确定计划方案才是正题”
凯特尔有些自讨无趣,但也知道现在不是逞口舌之能的时候。此时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两位名不见经传的上校:希蒙.奥尔古斯和恩斯特.施图纳格尔。按军衔和职位,他们无论如何都不适合与元帅们坐在一起,但他们却各自拥有特殊“背景”——海军上校奥尔古斯是一名资深的情报官,也是卡纳里斯的得力干将;陆军上校施图尔纳格尔是现任丹麦占领军司令冯.维茨莱本元帅的参谋副官。
在德国军界,卡纳里斯和冯.维茨莱本的地位可谓不低。前者是第三帝国时代最受元首信赖的将领,统领庞大的军事情报机构,被认为是神通广大而又神秘莫测的人物;后者是贵族出身的传统将领,早期秘密发起和组织了反希特勒运动,在进攻西线之前以及苏德战争爆发之初,两度试图拘捕希特勒并推翻其政权。很显然,这两种人都不是新魏玛体制下民主当权者们能够接纳的,于是,卡纳里斯在军事情报局的工作越来越多地受到国防军事委员会的质询和干涉,维茨莱本更是直接从前线调往后方,所谓的丹麦占领军司令,统帅的不过是三个二流的德国师和一堆丹麦治安部队,与在东线担任集团军群级指挥官不可同日而语
凯特尔从随身携带的黑色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特制的地图,上面用许多不同颜色的符号进行了标注。
“近期勃劳希奇和部分国防委员将前往东线进行巡视,这是拘捕他们的最佳时机事实上,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令法庭将他们定罪的证据,罪名是……利用从人民手中骗取的权力徇私舞弊在全面调查和审判结束之前,基于国防委员们有同犯之嫌,政府总理将暂代最高权力,同时掌管军队……
说这番话的时候,凯特尔信心很充分,举手投足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国防军最高统帅部。在这份特制的地图上,勃劳希奇和国防委员可能的巡视都进行了标注,那些用红色骷髅头标识的区域,想必就是有动手把握的地点。
“若是与护卫人员发生交火……”罗根拖长音作为疑问句。
凯特尔往罗根这边瞟了一眼,极其坚定地回答道:“目标如若拘捕,可以就地正法一切责任将由我来承担”
最后这句话不乏悲壮,且又是那样的耳熟。罗根微微颌首,以别样的神色注视着这位被陆军将领们私下里称为“走狗”、“应声虫”的同僚——虽说凯特尔在希特勒面前总是唯唯诺诺,个人的战略思维和指挥思路也总是寸步不移地追随**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一无是处。在战争的各个阶段,他提出的许多建议都被历史证明是正确的,只是过于屈从的性格导致了最终的错误决策。
紧接着,凯特尔对海军上校说:“请转告上将,逮捕行动开始的同时,我们需要在外部制造‘烟雾弹’,以免我们的敌人趁机采取行动”
“我将如实转告”奥尔古斯上校给出了一个不含任何主观意向的回答,情报工作者的谨慎姿态毕现无遗。
凯特尔紧接着又对陆军上校说:“一旦拘捕行动成功,总理——也就是我们的新领袖,将立即任命冯.维茨莱本元帅为陆军总司令。希望元帅能够做好一切准备,届时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柏林执掌陆军事务”
施图纳格尔手里拿着钢笔和本子,看样子原本是准备做些记录的,但凯特尔的安排如此之简单,上校的笔尖最终只是在纸面上点了点,没有留下任何字句。
“元首”,这个意味深重的词,几个月来在人们言谈之中出现的频率呈现出一个“u”字型:当民主的浪潮席卷而来,大多数民众选择了接受,而他们在一段时期内也确实享受到了民主的自由,然而随着伤亡数字的持续攀升,进展缓慢且不断反复的东线战事渐渐耗去了一部分人的耐心。人们不禁怀念起**时代横扫波兰和西欧各国的闪电战,怀念起那种好消息从前线接踵而至的狂喜。对于相当一部分军人而言,他们深藏在心底的特殊荣誉感正蠢蠢欲动
末了,凯特尔终于把视线转回到罗根身上,他郑重其事地税:“罗根元帅,毫无疑问,这是一次攸关德国命运的行动。或在伪民主的外衣下沉沦腐烂,或在荣誉的召唤下浴火重生,我们没有退路”
高亢的论调往往意味着棘手的任务,罗根对此早有感悟,他警惕地注视着凯特尔,试图从对方的眼神以及面部表情中捕捉到言语之外的蕴意。
凯特尔顿了顿,深沉地说:“原本我们希望伞兵部队能够作为一支奇兵发挥作用——元帅您的考虑固然很有道理,但如此一来,我们的胜算相应降低了不少。为了确保一击制胜,在与领袖交流之后,我们一致认为最好在视察人员中安插一个关键人物”
“探知巡视路线还需要这样安插眼线?”罗根挑起眉头,“只要火车离开柏林,元帅岂会不知道他们的行迹?”
对于这个问题,凯特尔明显是早有准备的,他一脸为难地说:
“知是当然知道的,可往往要火车通过或进站时才能得到消息,这样就面临着临时调整部署的困扰,而为我们提供消息的大都是一些信仰坚定的低阶军官,他们并不足以提前获知哪怕是下一个巡视地点的信息,就算知道了,要想将消息秘密传递出来就更难了,弄不好会让对方提高警惕甚至识破我们的计划”
罗根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反问道:“若要最大限度地降低他们的戒心,我也必须要坚守到最后一刻咯?”
“元帅请放心,我们无论如何都会确保您的安全”表情凝重地说罢,凯特尔请两位上校现行离开,然后面带笑意地对罗根说:“昨天总理向我透露,一旦赢得了这场关键之战,不但会任命您为空军总司令,还将从宪法上确定您为第二顺位的国家继承人相比之下,弗里克和我就只能分别在内阁总理和国防部长的位置上呆到退休啦”
“国家继承人……”罗根表面上很平静,心中却惊起了不小的波澜:从弗里克将艾薇儿交托给自己的那一刻起,自己恐怕就已经成为这群人的棋子了,更重要的是,以从政者的野心,绝不会轻易将丰硕的果实送到他人手中。这所谓的“第二顺位”,恐怕也只是诱使自己出力的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