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色已暗,一身戎装的鲁肃紧锁双眉,手按长剑正在营
  凌远的舰队在以酒精弹焚毁鲁肃麾下的粮船、运兵船之后并不纠缠,而是起锚扬长而去,留给鲁肃的不过是些失去了航行能力的残破船骸。
  心而论,三十只战船,近百架投石架所投掷出来的石弹对吴军的杀伤并不大,而是其强大的心理威慑能力却不容忽视。从凌远的舰队出现到交战后耀武扬威般的撤离,前后不过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众多的吴军只能眼睁睁的望着自己的船只被大火烧毁却始终不敢上前一步。必竟在空中飞舞的石弹实在是太吓人了,哪怕只是驼鸟蛋那么大的一个石弹都能让人瞬间毙命……貌似当时除了陆仁之外好像也没谁知道驼鸟是何物吧?
  一如前言,鲁肃麾下这三万士卒的伤亡率并不大,但是关键的粮草军需基本上都被凌远舰队付之一炬。战后鲁肃急命人统计了一下,现在军中所余的粮草能撑下去的日子还不足七天,就这还只是士卒们的基本口粮!
  退兵?不太现实!三万大军从会稽出发,在有船只辅助运兵运粮外加顺风的情况下到这里都用去两个月的时间,仅仅用七天的口粮就想赶回会稽无异于痴人说梦,更不要说泉州守军现在还能请山越诸族集合兵力去截断吴军退路!也不用打什么硬仗,只要时不时的冒出来骚扰一下,减缓吴军地行程便已足够。
  巡视了一下诸营。慰问了一下受伤的将士,鲁肃回到大帐开始沉思。
  “粮草已失,归途遥遥,旬日之间军心必然涣散。到那时不用打都会一败涂地,这要我如何回东吴面见吴候?无粮当退兵乃兵家常理,可我现在……不能退,不能退!”
  不仅仅在战略上鲁肃知道不能退兵,在鲁肃的内心深处也不愿退兵。商人出身的他好不容易能得到孙权的赏识而出仕。现在正是能一展长才的好机会。胜。他就能扬眉吐气。让东吴那些看不起他商人出身的人闭嘴,之后便能进一步得到孙权的重用,再往后留名于竹帛,名传千古也不是不可能地事。可是现在……
  鲁肃又开始检看地图,忽然间向帐外大声唤道:“来人,速去将向导官与派往泉州地细作唤来。”
  没多久向导官与细作双双入帐,鲁肃敲着桌面问道:“我问你们。此间距离泉州尚有多少路程?沿海一路道路如何?”
  “启禀大人,约有四百里。若从海岸行军尽是平坦沙滩。”
  鲁肃点了点头,又问道:“细作,泉州守军不过万人,是否属实?”
  “回大人地话,千真万确。”
  “那泉州城防如何?”
  “泉州城墙高两丈有余,但墙外没有护城河。”(ps:泉州的人力有限,这几年能把城墙修完都已经很勉强了)
  鲁肃沉思了一会儿。决然下令道:“传令下去。今夜众将士饱餐一顿,明日辰时初就整装出发,务必在三日之内赶到泉州城下!我军无粮。退无归路,唯有拼死一战方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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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天明,鲁肃军士整装待发。在出发之前鲁肃发表了一篇慷慨激昂的演说,其意不外乎什么我们已经没有多少粮草,退回会稽根本就不太可能,而且退兵路上会有山越袭击之类的。最后鲁肃再三强调,只要能在三天之内赶到泉州城下,然后再在三天之内强攻下只有一万守军的泉州城,那么泉州城里屯积的粮草完全可以让这三万大军支持上数年,说不定还能抢到泉州码头所驻留的船只。这样地话再次再次,这三万人马都有了能安全退回会稽的本钱。总之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
  发表完这篇极具煽动力的演说,鲁肃当先上马向泉州城的方向疾驰而去,近三万的大军也不甘落后的紧跟而上。鲁肃在刚才的演说中可许下了承诺,只要能攻下富庶的泉州城,城中地财物任军士随意取用——一向有长者之风地鲁肃现在也是没办法,自己现在的情况和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差不了太多,不用这种过份的方法恐怕不能激发出士卒们地战意。一只已经快要断粮的部队,如果还讲什么仁义之师的作风,实在是和自取灭亡无异。鲁肃现在就是想玩命,不但自己玩命,还要让麾下的大军和自己一样有玩命的心态才行。
  虽然是准备玩命,鲁肃却也有作另一手的准备。昨夜鲁肃便已经派出了快马赶回会稽报信求援,此外鲁肃还让信使转交一封书信给孙权,信中的内容只用六个字便可以说清——不成功,便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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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州城中。
  “什么!?鲁肃的三万大军已经离城不足百里?好个鲁肃,不退反进,此举竟然把我准备打落水狗
  给打乱了!”
  两天前刘收到了吴军粮草被焚的消息后欣喜不已,现在正在准备组织起一只快速机动部队打算稍迟一些就对鲁肃进行追击,而联合山越断掉鲁肃退路的信使数日前就派了出去,至于凌远的水师现在就停靠在泉州码头休整。
  按常理来说,鲁肃现在最好的选择应该是马上退兵,所以刘所制定的战术也是以此为前提而展开的,只是没想到鲁肃会突然杀一记回马枪,这到实实在在把刘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旁的陈楠问道:“大人,是否要出城迎敌?”
  刘沉吟了许久摇头道:“不可。鲁肃不退反进,两日间竟然疾行近三百里,就是赶来这里和我们拼命的。泉军守军不过万余,冒然领兵出城与其对阵只会正中其下怀。彼锋正锐。泉州守军又从未真正的经历过战事,沙场对阵定然不是其对手。且一战若败,守城将士士气大失,则泉州不保。”
  “那大人地意思是?”
  刘断然的下令道:“传令下去,原本准备追击鲁肃的三千士卒取消追击军令,城中所有军士登城坚守。另外马上去发下榜文,幕集城中青壮同守城池。还有,马上派人去码头报知凌校尉。让他们带上所有的船只人丁火速离岸归还夷州。万万不可给鲁肃奇袭夺去舟船!”
  陈楠道:“码头那里尚有一批粮草。是不是火速调人运入内城?”
  刘摇头道:“来不及了,让凌校尉尽可能的装船运走,但今晚酉时末之前必须离岸。没能装船运走的……烧!一星半点都不能留给鲁肃!”
  “刘主薄,这……”
  刘解释道:“吴军粮草日前被凌校尉尽数焚毁,现在他们所剩的应该只是随军携带的口粮,充其量不过旬日之用。鲁肃失粮不退反进,两日便赶到泉州城外百里。应当就是想在这旬日中尽力破城好取泉州之粮养军。若是被其夺得粮草回复些气力得以长留此间,实为泉州大患。好在泉州周边地百姓不算很多且农耕者较少,不然鲁肃劫掠乡间都足够他三万大军地吃用……可惜啊,现在想在沿海一带修城筑防也晚了些,只有在把鲁肃击败之后才能再作打算了。为今之计,就是要以泉州坚城为依靠,只需固守半月,吴军无粮可支则必败无疑!”
  陈楠领命而去。刘又陷入了沉思:“三万人攻打只有一万守军地泉州城。从兵法上来说我方稍处劣势。不过只要能顶住十天……不,七天足矣!只要能顶住这七天,鲁肃必擒!嗯。派人去山寨找黄信调两千人出来能稍分其势,夷州那里……请主公调几千人来吧。小心一点总没有错,而且泉州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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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之后的上午。
  鲁肃的三万大军已经赶到了泉州城下,但没有急于攻城,而是在立下营寨之后连夜赶制了一批简陋的攻城器具。这天的上午鲁肃再次下令,让众将士饱餐一顿,稍事休息之后列开阵势,准备全力攻城。什么?就七天的口粮还动不动就饱餐一顿?拜托,泉州城外怎么说还有不少的居民,鲁肃还不至于笨到抢些粮草地事都不会做!虽说少了点,但现在的鲁肃大军口粮大概仍然能支持五天左右。
  泉州城门楼上,刘与陈楠镇定的望着城外黑压压的一片。这二位都是真正混过生死战场的人,对这种场面不会有什么惊惶失措的举动。兵是将的胆,将是兵的魂,刘与陈楠地镇定自若带动了泉州守城将士,这些绝大多数没有真正打过仗地士卒们渐渐的沉静了下来,虽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紧张,却不会对他们战斗力地发挥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而在众多的守军当中,有一只千余人的部队正摩拳擦掌,时不时的还舔一舔嘴唇,脸上竟然是嗜血的神情,只等着厮杀,正是从北方归来的佣兵部队。
  鲁肃观望了一眼宁静的泉州城,心里面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兵临城下,整座城池却宁静如水,看不到一丝丝的慌乱,由此可见守将治军有方……陆仁、刘,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我真的不想与你们为敌,因为你们太可怕了。”
  想归想,这生死之战是一定要打的,不打那是绝对的死路一条,打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一念至此鲁肃便即翻身下马,登上了旁边的鼓车大喊道:“众将士听令,全力攻城!”喊完这一句鲁肃抢过鼓手手中的鼓锤,玩命一般的猛擂起来。
  随着震天的喊杀声,三万吴军如潮水一般涌向泉州城,头排是盾手、弓弩手,后面跟着的是长杆、云梯、简陋的井栏、几部不堪入目的冲车,甚至还有充当盾牌的……房门板!
  泉州守军望见吴军不要命一般的冲过来,多多少少有了些惧意
  一看见依旧镇定的刘、陈楠,他们也跟着镇定了下都已经从箭壶中抽出了羽箭搭在弦上,只等着刘的一声令下便会射向敌军。
  刘望了眼正在冲锋地吴军。向陈楠沉声道:“陈校尉,试射。”
  陆楠会意,张弓搭箭后准星向下方倾斜了一些便一箭射出,离弦羽箭落在了离城墙约一百五十余步的地方。
  “一百五十步。”
  刘点点头,再次下令道:“各投石架上弹,射程之内有攻城器械的率先击毁!弓弩手各依箭标,弓手仰射,弩手直射。待令下放箭!”
  数百架守城用投石架率先开始发威。天空中再次下起了石雨。
  “妈呀!他们这又是在扔石头!”
  凌远舰队里的投石架只是些中、小型投石架。能够发射的石弹相对来说较为有限,船上能搭载的石弹也不多。但是陆仁与马钧费尽心血改良出来的守城专用型投石架则是另外一回事,而且即然是守城,储备的石弹也十分充足,加上数量又多,这石弹雨可就不是几日前那舰队石弹雨所能相比地了。官渡之战时陆仁在紧要关口布下了数百架简陋地投石架,硬是打得袁绍大军不敢靠近一步。现在用地是改良型,威力更胜往昔,而且还能进行三连发!
  一阵阵的石弹雨落下,冲锋的吴军损失不能说很惨重,但也打得吴军胆寒不已。不过三万吴军必竟人数众多,仍然有绝大部分冲过了投石架的火力线并开始向城墙冲击。后面跟随着的吴军也很快就发现了投石架的火力分布线与其范围,不少行伍巧妙的避开后冲过了火力线。
  当吴军地第一队士卒冲过陈楠先前射出的箭标时,刘已经把手高高举起。等到越来越多的吴军越过箭标线时。刘猛的把手挥下,大喝道:“弓弩手放箭!各排弩手准备!”
  泉州城中的石雨之后是箭雨。一万守军当中约有两千多弓弩手,这个数字或许并不是很高。但是别忘了。泉州守军的弓弩是经过陆仁与马钧改良的,弓远弩狠,而且在加装了助力装置之后射速也有很大的提升,一个经过训练地普通泉州守军弓弩手,一分钟之内可以连射出七至十箭……前提是不瞄准。不过在这种场合还用得着去瞄准?城外黑压压地全是人,乱射都能射中人的。
  尽管如此,大量不要命的吴军还是冲到了城墙下面,在进入了射程之后,吴军地弓箭手也开始向城墙上回射,借此来掩护攻城步兵的强行登城。
  就在这时,陆仁手中守城最后的利器排弩开始发威了。一次能射出三乘十五,计四十五支箭的排弩绝不是个摆设。加上半自动的装添方便,数秒之后就能射出下一拨的箭矢。十三拨箭支射完之后,训练有素的排弩手会马上把排弩拉后更换箭匣,另外的一架排弩紧跟而上开始发射,就这样周而复始间,泉州城墙上的箭雨就一直没有断过!在这强大的火力压制之下,靠近城墙的吴军甚至连强行登城的机会都没有!
  远处擂鼓观战的鲁肃越看越心惊,惊愕之下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停下了手中的鼓锤。当他看见又一批靠近城墙的吴军全数倒在箭雨之下时万般无奈的将鼓擂扔到了一边,心有不甘的颓然下令道:“别打了,这泉州城……传令,鸣金……”
  退兵的锣声瞬间传遍战场,损失惨重的吴军如释重负一般纷纷退去,退在地上的是数千具尸体,还有不少负伤无法动弹的士卒。整个战斗前后虽然不足一个时辰,但是胜负早已立现。吴军虽然在兵力上有一定优势,战意也十分高昂,但是泉州守军有坚城为依靠,加之训练有素,武器精良,完全弥补了人数不足与没有实战经验的缺陷。而且在一战过后,原本没有实战经验的泉州守军得到了相应的实战经验,再打的话他们彼此之间的配合会更加熟练,对吴军的杀伤也会更大。
  眼望着吴军渐渐远去,刘满意的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下令道:“传令下去,检点伤亡,各部及时补充箭支与石弹;斥候出城探听敌情,吴人但有举动及时来报;各营将士严加戒备,以防吴人夜间偷袭,如有怠慢巡城军务者,斩!”
  有什么能比打了大胜仗更能提升士气的?又有什么能比血肉厮杀更能激起男儿血性的?而现在的泉州守军已经跨过了初次上阵的这道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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