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夏炽陌三番四次对自己暗送秋波,让宣瑾警觉起来,她自然不信夏炽陌的冠冕堂皇之词,夏炽陌对她有觊觎之心,怕是错不了,但是对她有意,却无论如何都说不通,莫不是认定她这个皇后不问世事,不像容妃那样包藏祸心,所以容易掌控?
  要说徒有虚名,非宣瑾莫属,这些年,她只挂了个皇后虚名,既不用伺候皇上,也不用打理宫中大小事情,旁人只道她以退为进,毕竟皇上甚宠容妃,宣瑾若是争风吃醋,反倒会被容妃抓到把柄,拿来打击她,只有宣瑾自己知道,她是有多厌恶这深宫大院,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出那红瓦高墙,若不是凛儿,她恐怕早就做了傻事,凛儿是她所有的希望,看着凛儿一点一点长大,是她唯一觉得欣慰的事,也正因为凛儿,才让她稍稍减轻对皇帝的恨意,只可惜凛儿的出身注定他不能像普通人家的孩子那般平平淡淡过一生,她不想凛儿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就不能再继续沉默下去。
  容妃拿出她的杀手锏,想扭转乾坤,不料太后眼中精光一闪,道:“是吗?哀家怎么从未听皇上提过要废长立幼?”
  夏炽陌在旁边翻了翻眼,差点没说,人家夫妻俩的枕边话,怎么可能告知您老人家听。
  容妃不多说,直接从袖口中拿出卷轴,金轴绢布,背面印着祥云瑞鹤,打开后,双手呈给太后。
  太后接过,只扫了一眼,就丢给了夏炽陌:“哀家老了,老眼昏花,你给哀家念念。”
  夏炽陌早就看过诏书的内容,哪需再看,直接合上说:“容妃娘娘所言不差,大行皇帝确实传位于二皇子。”
  太后刚眯上的眼睛又瞪圆了,这次显然不满夏炽陌,夏炽陌平日里精得跟猴似得,最会揣摩她的心意,而且颠倒黑白的事夏炽陌不知做过多少,这会儿怎么装起傻来了?
  容妃也怕夏炽陌睁眼说瞎话,见他承认了,悬着的心立即落地,看来丹儿继位有望。
  “这么说,还真是让丹儿继位?”太后这话是对着夏炽陌说的,表里意思是跟他确认那诏书的真伪,实则是给他改口的机会,即便是太后也知道,这皇帝谁来当还是夏炽陌说了算。
  城外十万驻军,城内两万禁军,都是夏炽陌的人。
  夏炽陌却继续装疯卖傻,“遗诏就在这里,皇兄尸骨未寒,儿臣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谎,母后若不放心,不如再让皇后娘娘瞧一瞧?”
  也不等太后发话,夏炽陌直接将诏书塞到宣瑾手中,还道:“皇嫂,你可要瞧仔细了。”
  宣瑾不但认认真真的看了,还念出了声,“……二皇子夏瑜丹,福泽深厚,即皇帝位,钦此。”
  太后差点没被气出一口血来,夏炽陌违背她的心意就算了,宣瑾竟然也不为自己的儿子打算打算,心中如意算盘顿时跌个粉碎,她是更喜欢夏瑜凛不错,不过两个孙子都是几岁的娃娃,不谙世事,谁当皇帝都一样,她只是更不喜夏瑜丹那一脸狐媚相的母妃,让容妃坐上太后之位,这后宫哪还有安宁之日。
  事已至此,她也无话可说,狠狠瞪了一眼夏炽陌,丢下一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甩袖而去。
  容妃没想到,事情竟如此顺利,不顾一脸的泪,激动的抱起儿子,同时偷偷看了一眼夏炽陌,暗想,莫不是这景王口是心非,实则早为她倾倒?就说她容家媚术独步无双,是男人都消受不了,等她坐上太后之位,那么离她和夏炽陌行鱼水之欢的日子也不远矣,她早就想尝一尝这个被所有女人垂涎的男人在床上的滋味,眼中桃花朵朵,肆无忌惮的向夏炽陌飘去。
  夏炽陌则看着宣瑾,一脸玩味的笑,天底下还有这么傻的女人,离自高无上的权利不过一步之遥,她却不屑一顾,拱手让人,不过她越不想要的东西,就偏要塞给她,这样才有意思。
  宣瑾心中舒了一口气,第一步总算是成功了,跟着厌恶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早已没了气息的人,就算死了,依然不能让她消除心中的恨意。
  没看夏炽陌和容妃一眼,宣瑾就拿了诏书,直接走了出去,徐升一直在中殿等着,宣瑾将卷轴递给他,淡淡吩咐:“出去念了吧。”
  徐升知道是新皇登基的诏书,立即如捧了千斤重,神色凝重,一步一步郑重的朝门口走去。
  意料之中,百官和妃嫔听了旨意后,几乎表情一致,全部愕然震惊,只有极少一部分平日郁郁不得志的人,暗自得意,庆幸自己押对了宝。
  皇帝丧葬极为复杂,小殓,大殓,闻丧,上尊谥,梓宫发引,君臣上下各有等差,因传位二皇子,原本皇后该做的事,全交予了容妃,容妃第一次真正有了扬眉吐气之感,而宣瑾只需与其他妃嫔一起守灵即可。
  等到皇帝出殡,百官妃嫔才各自散了,换服准备次日恭迎新皇登基。
  宣瑾坐在步辇上,怀里抱着夏瑜凛,十岁的孩子,何时受过这么大的罪,早就累得睡着了,宣瑾看着他,一脸爱怜,心中早已有了计较,明日新皇一登基,她就提出外放,容妃视他们母子为眼中钉,必定同意,到时候海阔天高,他们母子就自由了。
  眼看就到宣宁宫,步辇陡然停下,宫女太监跪了一地,齐声道:“奴才见过景王。”
  宣瑾看过去,挡着他们路的不是夏炽陌是谁,此时已是深夜,夏炽陌一个王爷却还在宫中走动,当真有恃无恐。
  夏炽陌已换了衣衫,仍是一身雪白,不过已换成宽松的袍子,如墨的长发用银簪挽住,多了几分恣意潇洒,薄唇微抿,在月色下,又显得几分清冷。
  宣瑾蹙紧了眉,其实她心中一直有个隐忧,生怕这性情不定的景王再找他们母子麻烦,果不其然,节骨眼上,他又阴魂不散的出现了。
  宣瑾低声唤来吟雪,让她把夏瑜凛抱回寝宫,自己则走下步辇,走至夏炽陌跟前,道:“不知王爷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夏炽陌还是那副举止轻佻的模样,笑嘻嘻的说:“没事就不能来看看皇嫂吗?”
  宣瑾忍下心中不快,淡淡道:“男女有别,王爷还是请回吧。”
  夏炽陌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皇嫂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宣瑾已见识过他的无赖,对付无赖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置之不理,她不信,有这么多人在,夏炽陌还敢轻薄她。
  可惜宣瑾还是小瞧了这位大名鼎鼎的景王,当夏炽陌将宣瑾打横抱起时,所有人都倒吸一气,看直了眼,先皇才刚入土,身上的热孝都还没脱呢。
  宣瑾惊得花容失色,若不是顾着自己还是皇后,恐怕要尖叫出声,只能低声喝道:“无耻之徒,快放下本宫。”
  夏炽陌不理,直接抱了宣瑾踏进宣宁宫,留下宫女太监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吟雪机灵,把夏瑜凛交给吟霜,自己则慌不择路的往太后住的安寿宫跑去,生怕去晚了,她们家娘娘清白不保。
  跌坐在床榻上,宣瑾才真正的惊恐起来,做了十年的皇后,依然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皇上能凌.辱她,眼前这个男人亦能,皇上至少还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而这个男人根本就是强取豪夺,绝望在心头蔓延开。
  夏炽陌没看到宣瑾眼底的绝望,还自作聪明的向宣瑾炫耀他的权势:“普天之下,还没有本王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
  “王爷想要什么?”宣瑾已下了床榻,不着痕迹的朝梳妆柜走去,她记得柜子最下层放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已经放了好些年了。
  “当然是江山还有……你。”夏炽陌跟着宣瑾走动,在心里补了一句,若是只能选一样,你宣瑾才是我夏炽陌毕生所求。
  宣瑾在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铜镜里的夏炽陌道:“多谢王爷抬爱,本宫何德何能,能让王爷如此赏识。”
  夏炽陌弯下腰,从后面拥住她,柔声说:“瑾儿何必妄自菲薄,炽陌只怕自己配不上你。”
  宣瑾厌恶的皱眉,她受不了夏炽陌的蛮不讲理,更受不了夏炽陌的装腔作势,他们明明就是刀俎跟鱼肉的关系,生死都由夏炽陌主宰,偏偏夏炽陌时不时的装出情深似海的模样,天地良心,在此之前,他们真的半点瓜葛都没有。
  宣瑾早已有了打算,乘着夏炽陌陶醉之际,偷偷将匕首藏入袖中,若真的反抗不了,唯有以死保清白。
  太后已经安寝,安寿宫的宫女听说景王深更半夜进了宣宁宫,那还得了,忙的进去通报。
  太后到底经历过大风大浪,听完吟雪的话,丝毫不慌,喝了口参茶,才不紧不慢的对吟雪说:“去把那个兔崽子给哀家叫来。”
  吟雪抹了把汗,景王哪是她一个小宫女能随便叫得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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