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昏 迷

  那日,国公夫人与苏家牧梨抱做一团痛哭流涕的场景,至今仍回荡在岑州百姓的脑海中。
  “那日你不知道,国公夫人抱着苏家小娘子哭得那叫一个心疼!”
  “是啊,隔壁王大婶当日站得离马车近,还听到国公夫人一口一个心肝的唤呐,啧啧啧,那场景当真是感人!”
  “哎,不是说国公夫人病危吗?”
  “怎么又平安无事的自个儿回了?”
  “什么平安无事,你不知道最后国公夫人就当即昏死过去,听说那会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当真?”
  “还骗你不成?将军府是一团乱地急赶着回了府,不知道在神医娘子的医治下,国公夫人现如今醒了没?”
  街头巷尾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好不热闹,可将军府苏家大院里头却是一片消沉低迷。
  国公夫人……至今未醒!
  长房和二房接连把岑州城内的大小名医请了个遍,可他们都是摇头叹息。
  胆小的大夫稍稍把个脉便是连连道歉着逃离将军府,胆儿稍大点的倒是会留下张方子,可无论是名贵的千年老参还是廉价的鱼腥草熬制的汤药,老夫人都是吐了出来,陈氏尤氏轮番上阵喂药、灌汤,可照样还是咕噜咕噜从她嘴角溢了出来。
  “老爷,还是喂不进药!”陈氏带着哭腔道。
  尤氏红着眼,捏着丝帕不停抹泪。
  三日了,从那日匆忙回府已经三日有余。
  母亲却已经整整三日滴水未进!
  她仅仅嘴里含着御赐的千年人参片,方才吊着这么口气在!
  数不清的大夫轮番诊治,城外庙宇请来的高僧连夜诵经护佑,旁门左道的西蛮巫女正请神驱邪,还有什么祭祀祖先、变换风水……
  只要是说对老夫人救治有益的事情,她们将军府纷纷尝试了。
  其中还包括被称呼为“神医娘子”的丫头苏牧梨,她已经连续为老夫人诊治三日!
  可……母亲至今未醒!
  大老爷双眼肿胀通红,眼里的血丝清晰可见,他猛地拍了桌面,“庸医!”
  庸医,岑州城里头的大夫个个都是无用的庸医!
  被吹嘘为“神医娘子”的那位,就更是不中用了!
  都是些无用的,无用啊!
  大老爷叹息心痛,母亲这个样子可如何是好!
  “大哥,还是先备下吧!”二老爷无奈着道。
  现如今,将军府仍是交由他们二房管着,这几日母亲病情危重又一直未见丝毫好转,下人们早已经是人心浮动。
  这不,一大早后厨就请示尤娘是否先备着点菜食,以防万一。
  对,是得以防万一!
  母亲已经是年过六十,本就是体弱多病之躯,外加这次大病来袭,只怕是……
  “你做主吧!只一样,别委屈了母亲!”大老爷丢下这么一句,便起身由小厮搀扶着离开了。
  二老爷起身相送,心里头却还是欣慰的。
  刚刚他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也可以说是一种试探,可无论大哥怎么回答,他都是早有主意的。
  这将军府,现如今可是他们管着。
  当然,以后以后都会是他们二房管理!
  二老爷哼着小曲,背负着手,悠哉悠哉地出了轩宇堂。
  待到不见了人影,躲在正厅一侧的三娘方才小心翼翼的起身,看着四周连个丫头婆子都不在了,立马脚步匆匆地离去。
  不多时,她便在后花园的假山洞里等来了浑身酒气的大郎。
  “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醉酒!”她心里头有事,语气便急切了些。
  “无……无妨!”大郎扶着洞内壁摇摇晃晃地终于是站稳了。
  三娘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大郎,“大哥,祖母怕是不行了!”
  大郎一听,面色一沉,酒醉便已经醒了一大半。
  “妹妹一直想问,大哥当日还是下手了吗?”三娘绞着帕子,鼓起勇气方才问出口。
  祖母病危,在别人看来是因为祖母匆忙赶回而招病祸,可她却知道这件事多少和他们兄妹两有关!
  当日,当日可是她听了五娘胡说,才被猪油蒙了心的与大郎商议这事。
  “我……我不知道。”大郎害怕了,“我……派了人去!”
  这便是了!
  祖母赶路多日,一直未说有任何不适。偏偏刚入了这岑州境内就突然患病,恰巧大哥委派手下前去阻拦。
  “可是……可是我只要他们设计拖延祖母,并未……并未指使他们伤害的!”大郎急了,额间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
  那日收到祖母病危的消息,他就吓得腿都抬不动了,这两日又一直未见派遣出去的心腹回来,悄悄遣人暗寻两日都没有任何收获,他就更是心急如焚!
  “三妹,三妹,你要相信我!我……我绝对不会杀害祖母的!”
  这会子酒醉早就全醒了,他急得语带哭腔。
  要是被他人发现自己谋杀嫡亲祖母,那他……必死无疑!
  “大哥,大哥,这个我知道。”三娘赶紧安慰大郎,想了想接着说道:“此事说起来,还是五妹的主意,就算有一天事发,咱们也不能为她背了黑锅不是?”
  “什么?五妹?”
  大郎回想了起抄手游廊里,那个梨花带雨玉峰半露的娇艳女子,刚刚酒醒的身子便又热了起来。
  “大哥,等会咱俩一起去和她商量商量,事情只要没个水落石出,我们就还可以浑水摸鱼!”三娘满脸算计,杏仁样的双眼眸里闪着精光。
  大郎是懂非懂地跟着点了点头。
  长风堂,位于将军府正中心,正是国公夫人的居所,当年为纪念英勇就义的三儿子,老夫人特地将这更名为“长风堂”。
  苏牧梨准确无误地将最后一根银针刺入祖母右小脚趾的至阴穴,又仔细的调整好银针深浅,她方才长舒一口浊气。
  自此,七百二十根银针已经全部准确就位。
  半香见此,赶忙上前为她轻拭额间细汗。
  苏牧梨道了声“无妨”,便起身往纯金的八角香炉里添加药粉,等到青烟袅袅,她才捏着左大敦穴的银针用力一弹,顿时老夫人全身上下七百二十根银针迅速移动。速度之快,让常人难以看出有根根银针的存在,半香看得眼花,只瞧着老夫人身上无数闪着银光的细线在不停变幻不停的移动。
  半个时辰后,老夫人保养得宜的身子上渗出一层深紫色的液体,开始是薄薄一层水渍样,不多时便有成滴的液体滴落到床榻,最后竟然汇成小线条似的不停往下流淌,纯白色的床面上晕开一滩滩深紫色水渍。
  见此,苏牧梨右手一挥而就,半香再一看,老夫人身上已无半根银针,整整七百二十根银针已经整齐排列一旁,有的针头仍有异常紫色液体滴落。
  半香见时机正好,立马抱起老夫人放入早备好的烫浴里,刚刚还是淡黄色的一大锅药汤浴瞬间变成了墨汁般的黑色。
  她未见丝毫诧异,赶紧拧开白玉的水源龙头,看着汤浴渐渐由深黑变成灰色再到颜色进一步变浅,直至汤浴又恢复了淡淡的黄色,她才心满意足的叹息。
  她高兴地去向娘子汇报,不想隔壁内室里牧梨娘子却是发丝凌乱双目紧闭地昏倒在地,小巧消瘦的脸上满是痛苦挣扎,而那些尤带紫光的数百银针散落四处……
  “娘子!娘子!”
  半香连声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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