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 圣女

  繁花墨梨依旧,白茫茫一片,清香四溢,只是而今的苏七却再无心思驻足观赏。
  玄武逸城就在八角凉亭里等她,身边还有一人。
  不待苏七问出口,玄武逸城已道:“这位便是我信上说的巫洛族族长——洛族长。”
  苏七福了福身,算是见面了。
  瘦高的老头,花白的胡须,已经没有半根头发的秃顶,还有那一席藏青色的衣袍,手里头驻着一根老黄枯树枝做的拐杖,身上挂着一串珠子,散着微弱的紫光,却在苏七走近时,光芒突然间大增四射。
  那位洛族长便越发走近一步。
  只见那珠子却突然间就亮了起来,苏七隔得近瞧得真切,珠子里头竟然像是一簇火苗般在燃烧。
  “呀!里头都冒出火来了!”这下,祺灵郡主直接叫出声来。
  “砰!”的一声。
  “老朽参见圣女!”
  等到苏七她们回神,只见方才那位瘦高的老头子依然跪趴在地,最里头还在不停地念叨着,“参见圣女,巫洛族圣女!”
  苏七脑海里第一个念头便是:你认错人了吧!
  玄武逸城却一把抓住了那位洛族长的衣领,激动问道:“族长可确定?”
  那位老头子一个劲地点头,接着哽咽道:“得知圣女转世至今十年有余,老朽及巫洛族全族人侵尽所有只为寻到圣女,圣女乃是我巫洛族神之转世,我朽岂能认错?”
  “可是,可是她是苏七,将军府上的七娘子苏牧梨啊,何时又成了了你们南蛮巫洛族的人了?”祺灵郡主皱着眉问道。
  苏七却是一直皱着眉站在一侧。
  苏七听了先是一惊,接着却是脱口而出,“额……不是来强抢的,是来……抬高价码的!”
  扶风羽望向苏七的眼眸寒意尽消,微微上扬的嘴角里藏着真正的高兴。
  玄武逸城却是被气得黑了脸。都说商人着利,这扶风羽想来是帮着北宜那位妇人管着后宫吃穿用度久了,沾染了一身的商人俗气,真是让人厌恶。只是眼下却也是无计可施。
  若是他在此地与那厮大战起来,先不说输与赢,单就说大越王军仅在十里开外,若是此时失手苏七被他人夺去,特别是被自家那位皇舅父给趁机钻了空子。只怕苏七日后即便是一生不嫁,也逃脱不了皇帝女人的身份!更何况前来营救的大军中定还有别国使臣,现今各国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暂且未知,当真不知他们会使用何种手段来达到目的。
  是以,此时此刻,他不能放手!
  玄武逸城更加收紧了怀抱,仿佛想要用尽力气将苏七镶进自己身体内般,苏七挣扎着,“痛,玄武逸城。你弄痛我了!”
  手臂稍稍松了些许,却是依旧没有松开,玄武逸城盯着怀里小鸟依人的苏七,艰涩道:“你……可知这鹿角是为何寓意?”
  “皇祖母当年正是因为接了皇祖父送与的鹿角,不出两月便与皇祖父大婚,先皇长公主亦是在狩猎场上得了西城侯的鹿角方才有了今日的祺灵,鹿角本在我与扶风羽之手,因听闻你出事,我们先后奔袭而来。”
  “而今……鹿角在仁德皇帝之手……”
  方才扶风羽说:大越王军已在十里开外……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若是玄武逸城再与扶风羽两厢厮杀,只怕到时就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经典戏码了!
  玄武逸城喘着粗气。附到苏七耳边咬牙切齿道:“苏七……莫非你想嫁与仁德皇帝?”
  嫁给仁德那个老皇帝,怎么可能?
  苏七猛地抬头,对着扶风羽大声道:“今日,还望北宜六皇子出手相助。来日只要是苏七能够办到的事情,定当竭力偿还六皇子今日相助之大恩!”
  厉害关键,她苏牧梨很清楚!
  扶风羽却是眼眸闪着冷光,笑得越发的妖艳邪魅。
  “苏家七娘子真是好大的口气,本皇子的条件岂会是这般好说的?七娘子可得想好了,闺阁里的小玩意可是哄不到林中之王的。本皇子出手可以,只是来日娘子不能兑现今日若言,只怕扶风亦不会轻易放手!”
  威胁,**裸的威胁!可是谁家的威胁竟然被说得这般的和风细雨,若不是一直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妖孽般的人物,只怕苏七还以为这只是友好的拉家常。
  那妖孽的眼神真的可怕,一会是柔光四溢,令人如沐春风,一会又是寒光四溅,让人不寒而栗……
  真真是个喜怒无常的妖孽!
  玄武逸城却是没了耐性,他挥手挡住了苏七的视线,低沉道:“废话!扶风羽本王今日没心情与你斤斤计较,今日这路你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可由不得你!”
  “不过本王好心,再多提点你一句,大越国烈焰司左东御史冰魄大人你可知?本王听说这位冰魄大人原不过是北宜山间的一位药童,本不叫冰魄,叫什么来着……好像……姓陈……”
  苏七莫名其妙,可是当她望向前头拦路的扶风羽时,不得不吓了一跳。
  只见原本那悠然自得,面上笑容妖艳的翩翩白衣妖孽,此刻已是阴沉着脸,双拳紧握,那原本冰凉凉的眼眸此刻却是怒火中烧,好像随时都要扑上来将他们撕裂烧毁般!
  苏七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玄武逸城却是笑得越发危险,他想了想,道:“姓陈,单名一个城字,不知北宜六皇子是否还记得?”
  记得?为何会是记得?
  苏七越发疑惑起来?
  难道冰魄那厮还与北宜这位好男风的六皇子有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史?
  苏七望向了前方。
  只见……只见那位扶风羽竟然稍稍侧身,稍稍侧身……让出路来!
  苏七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玄武逸城却是冷笑一声,骑着马快速走了过去,风吹响耳边,却在与扶风羽擦肩而过的时候,冰凉凉的话透了过来,
  “不要……告诉他……求你……”
  一直到快要看到王军的人群影子了,苏七方才从震惊中醒来,于是一大堆的问题侵袭而来,
  “冰魄以前叫陈城。是哪两个陈字,这名字倒是有意思,该不会是他爹娘偷懒,所以干脆名和姓都用的是同一个字吧?”
  “扶风羽和冰魄是旧熟?他两什么关系?看起来好像是扶风羽亏欠了冰魄似的。该不会是因爱纠葛,最终不得而分手吧?”
  “他们的事你一个外人又是如何知道的?你派遣了跨国间谍?还是你一不小心偷听到的墙角?”
  “哎……怎么就突然冒出个什么北宜六皇子扶风羽呢?我还老以为冰魄暗恋的是你——玄武逸城呐!”
  一个踉跄,玄武逸城差点就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西直门别院里却是气氛冷硬。
  慕容钦哑着嗓音问道:“已经过去一夜了,人……到底在哪?”
  黑衣暗卫低垂着头,不敢出声。
  邵公一个眼风。那暗卫惴惴不安之下只得硬着头皮道:“人……至今未找到。”
  “嘭——”
  上等的汝窑青花茶盏粉碎,尚未泡开的绿茶四溅开来。
  慕容钦喘着粗气,厉声道:“都已经过去一夜,人到现在都未找着,本王……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暗卫早已经匍匐在地再不敢多言。
  邵公却是叹了口气,道:“公子,而今猎场满是搜救的大越王军,想来不多久定可以寻到,帝都城门亦是守寻侍卫,陛下是不会这般让苏家七娘子出现任何异样的。将军府至今未收到任何有关苏家七娘子被劫持的消息。想来皇宫那边也是知道问题的严重的,听说玄王殿下和北宜六皇子得知消息当即就策马前去营救,有了这两位身手不凡的王子,想来那位苏家娘子也是能够逢凶化吉了。”
  “公子,猎场而今人多眼杂,暗卫们即便身手再好也不得不有所顾虑有所保留……还望公子切莫怪罪!”
  这些话他不得不说。
  如今正是公子用人的时候,帝都不比岑州,穷乡僻壤的,可结交的官家少之又少,多半的人手是派遣去别处打听。帝都城里公子方才回来,脚跟尚未站稳,宫里头幸好有了多年的培植,心腹还是有那么些的。可是各个豪门贵族府里院子里却是能得来的消息少之甚少。
  帝都城里谁也不是好忽悠的,官家们拉帮结派那时常有的事,公子若是回了帝都只需做一个闲散的富贵王爷,这些自然是不必,可是尚有霍氏满门冤案在此,若想来日能够公然要求陛下翻案。就得从现今开始拉结盟友,只有在朝堂上有人出来为此说话,只有前朝后宫都对此有了异议之声,只有当大家都开始怀疑当年霍氏被诛杀的之事的缘由,只有让陛下的案前堆满朝臣们的陈情……
  是以,他得出面维护暗卫。
  因为,公子需要上下。
  因为,大业未成,只能……自保为上。
  什么搜救苏家七娘子,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公子已经应许娶穆家九娘子为正妻,苏家那位是死是活已经无关紧要,不对,能够死了最好!
  邵公安下心来,接着道:“……穆老帝师还约了公子今日午后前去下棋,而今时辰不早了,公子是否该收拾行囊了。”
  近来与穆家走得越发的亲密,自从有了太后的许婚,穆家上下对公子的态度也是大有改观,以前,穆老帝师只不过是对着棋商议棋艺,而今却偶尔开始会就棋论术、道以及技艺,制衡之术,为君为臣之道,术心树人之技艺。
  是以,每次前去少不得要留宿。
  对此,邵公欢喜不已。
  慕容钦却是径直站起身来,朝着大院门口大步走去,声音被落在了身后。
  “备马,本皇子前去狩猎场!”
  邵公一惊,立马追上前去,在大院门口拦截下了慕容钦,“嘭”的一声,他直接跪倒在地。
  “公子,公子,穆老帝师尚且还在紫云山涧等着您呐。您不能言而无信不去啊!穆老帝师向来喜欢诚信之人,公子这般岂不是有意招惹来穆老帝师的厌弃?公子与穆九娘子的婚期在即,此番惹来穆老帝师不喜只怕会影响到公子与穆家九娘子的姻缘大事!”
  “公子,您与穆家九娘子的婚事可是太后娘娘亲口恩赐的。如若不成,只怕会再招来天家怨怼,公子可要三思啊!”
  “如今,狩猎场人满为患,陛下已经调派离州王军五万前去寻人。帝都城里亦是戒备森严,公子您此番前去又有何用?要知道,太后娘娘是不会要您插手此事的,陛下就更是不会了,苏家七娘子如今已是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公子您如何能够在此时此刻前去招惹是非?”
  话音落地,邵公额间汗珠子滚落下来,一同滚下来的还有那止不住的泪珠子。
  慕容钦呆立在场,看着眼前花白花白的阳光洒落在青翠欲滴的竹叶上,然后眼前模糊一片……
  西直门院外。穆老帝师一袭青布麻衣,翘首伫立墙角,不知名的花朵开在脚下,墙角处难得的阴凉遮蔽,却因为这夏日的炎炎,花骨朵已然少了该有的鲜丽,气息奄奄,不知从哪漏出的风不经意地掠过,墙角小花颤颤巍巍,最终倾倒在他脚下。
  穆老帝师眼眸深邃。他想起了六月南下偶遇慕容钦的情景,山涧小寺,迷路的自己和仆从见到缕缕炊烟方才前来避雨,而来打开柴扉的。正是青布素衣的慕容钦……
  南方,六月的雨竟然也窸窸窣窣,烟雨朦胧间他见到了一双眼眸,清亮而又深邃,透着干净,如同南方山涧小寺前的青石块。雨洗过后,岁月打磨下的纹路清晰可现,他当时便想,南边,真是个养人的地方……
  而今,不过月余……
  穆老帝师想到岑山寺外的再次相遇,想到了慕容钦在自己面前不经意拿出的黑白水玉棋子,想到了那日半夜突然来访的慕容钦以及刺客……
  太多的偶然,已经成就了必然!
  他低头,望着倒靠在自己脚边的墙角小花,烈日下扬起的尘埃沾染而上,小花却如同找到依靠般不忍起身,穆老帝师抬脚避开,却在踩下去的那一刻停住了脚。
  良久,抬起的脚底传来阵阵酸胀,他无奈笑了笑,看着倒地不起的小花,移开了脚。
  他轻叹出声,对着身边的随从道:“去敲门吧。”
  来开门的果真是慕容钦。
  穆老帝师背手站在院子门口,示意不必多礼,却在望向邵公那张笑盈盈的脸庞时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他直接开口道:“听闻陛下亲临猎场,而今五国前来朝贺,没道理咱们困在狭小的四方四院里,老夫已许久不曾见到英勇的猎场好男儿,三皇子可否愿意陪老夫去猎场走一趟?”
  话落,慕容钦欣喜的声音已然传来,“钦儿自然愿意。”
  穆老帝师点点头,再无多言,转身大步离去。
  风吹散脚下落叶,而今不过是如火七月,却已经可现落叶。
  穆老帝师想着,或许,有些事是可以提早打算了……
  七娘想到这,小身板禁不住抖了两下,又默默地往人群里缩去……
  但愿不会被一眼看到,但愿玄武逸城不会对此怀恨在心……
  老夫人领着将军府上下前来参拜时,玄武逸城正兴致昂扬在窗边泼墨挥毫。
  七娘缩在人群后面一板一眼地跟着行礼问安,心里头一直谋划着等会求情事宜,首先态度要谦卑,听到斥责啥也别说立马跪下,然后简要叙述祖母病情期间,自己如何忙碌医治如何焦急难安以至于无暇顾及其他,最后再反复求饶,当然,若是配上点眼泪就更好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算了,太不美观。
  若是一定要罚跪、丢柴房,那也只能认命,千万别再闹,要是惹怒了前头那只,只怕体罚会更严重,她初来乍到,实在不懂这儿的游戏规则,先不管别的,态度一定要谦卑,一定要谦卑。谦卑……
  倒不是说她怕被体罚,她是怕祖母担心,更多的还是对皇权的畏惧,鬼知道他们皇子皇孙什么个想法。前世她可是见多了上流圈子里那些个傲娇的二代三代,憋人随随便便一个不是,便会惹来他们的“抽风”发作,就别说还有些专爱鸡蛋里头挑骨头的变态了。
  重活一世,她不求出人头地。但求和祖母平安喜乐……
  七娘怀揣着小心思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倒是忽略了厅里头的动静,待她回神时,大老爷二老爷拥护着祖母正往厅外退去,而玄武逸城满眼笑意地目送。
  就这样参拜完了?没有对她的斥责、惩罚,没有自己的哭诉求饶,没有后期的罚跪抄书,最后自己也不需要去后院柴房蹲圈圈?
  玄武逸城是不计较,还是跟本不在乎,亦或。是自己太过幸运?
  七娘疑惑,再一想便是喜笑颜开。
  这世上,有太多事我们猜中了开头却猜不到结尾。只要结果令人满意,又何必傻傻地纠结过程。
  她感激地扫了玄武逸城一眼,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他恰巧盯着自己笑意高深……
  他那一脸的笑为什么如此诡异,还有轻扬的眉尾为啥透露着得意?怎么感觉自己明明不是逃过一劫,而是……被陷入另一个圈圈。
  然道,这场游戏不是欢喜的结束,而是……才开始?
  这下,七娘耷拉着脑袋混在人群里退了出去……
  送走了国公夫人。玄武逸城却没有接着绘画,他独自立在窗边,从怀里掏出那面青蝉翼双面绣丝帕,细细观摩。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
  果然不出四娘所料,老夫人中午设宴款待玄王,幸好尤氏早有准备,方才没乱了方寸。
  宴席设在长风堂正厅,午时一刻开宴,席间。七娘紧邻老夫人而坐,不知羡煞多少人。
  这个异世空间虽然是古代模样,可民风却是开放许多,未出阁小娘子可以会客见友,也可以出门远游,倒是让身为现代人的上牧梨少了许多拘谨。
  四娘挨着七娘,她并没有因此不快,只不过席间不时扫了几眼对侧的玄武逸城。
  大老爷身体不适,陪喝了几口便不得不放下了酒杯,二老爷却颇为殷勤。
  玄武逸城应付自如,皇家宴请向来很多,他早就习以为常。
  “不过,这酒倒是不错。”他半眯着眼仔细品味,“绵长细腻,回味无穷,倒不知如何酿就的了?”
  “承蒙王爷夸奖,此乃小女青鸾所酿的梨花白。”二老爷一面笑着解释,一面示意四娘。
  “四娘谢过王爷夸奖!”她忙起身道谢,“梨花白,取至三月墨梨花瓣,配用城外太行山脉竹林泉水,蜡纸密封放于暖阁酝酿月余,再藏埋于墨梨树下三尺,让其吸取墨梨之精华,待四季轮回便是成了。”她声音细弱,满面娇羞,心里头雀跃不已。
  玄王赞赏了她……
  “噢,原来是墨梨酿就,难怪饮后唇齿留香。”他含笑问老夫人:“听闻,贵府墨梨园春来墨梨尽数盛开,繁华似雪,乃是中土大越国之盛景,本王数年前随皇上南下,却因年小贪玩错过美景,多年来一直惋惜,不知可否讨国公夫人一个恩准圆了本王多年心愿。”
  岑州墨梨园,自从长风将军过世后,就再不对外人开放,个中原因,无人知晓。
  这些天,他一个人在府里悠闲转了好几圈,还是没有任何关于《巫神语》的发现,唯有墨梨园大门紧闭。
  “岂敢岂敢,王爷这是折煞老身。”老夫人连连应答,又嘱咐二房,“你大哥身体不适,明日你便好好陪着王爷。”
  “不劳烦二房老爷了。”玄武逸城出声打断,“七娘子刚回将军府,想来也未曾回过墨梨园,不如就请七娘子作陪?”他望着老夫人,笑容满面。
  在座各位听此都是一愣,苏牧梨更甚。她已经很努力弱化存在感了,为啥这个玄武逸城偏偏不放过她?
  莫不是,他仍然计较于心?
  七娘回想起那个诡异笑容,心里头一颤。
  “还是王爷考虑周全。”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这些日子,你都耗在我老婆子这,都没来得及在府里好好逛逛,墨梨园是你父亲生前最喜爱的地方,墨梨又是你母亲一生最为钟爱的花,你去瞧瞧。也算是尽了点孝心。”老夫人眼圈微红,语带哽咽。
  “是,祖母。”七娘硬着头皮应答。
  没办法了,该来的总是躲不掉。那就面对吧。
  玄王嘴角一弯,接着品梨花白。
  四娘半眯着眼小口喝汤,面上无异,心里头却是五味杂陈,尤其酸得很。
  宴席一散。她便立马着人去打探霖语阁玄王赏画之事。
  竹林小院里,药香四溢。
  “公子,汤药好了。”邵公放下白瓷药碗,碗里的褐色药汁微微荡漾,将细白瓷内壁染成深深浅浅的褐色。
  慕容钦一口饮下,却推开了楚晴递送过来的蜂蜜茶,苦涩沿着舌尖顺着咽喉一路蔓延,似乎连着五脏六腑都苦涩起来,他剑目眉心不由微蹙。
  “将军府情况如何?”他哑着嗓音问道。
  “老夫人醒来一日有余,病情尚且稳定。已经可以进些燕窝粥了。”楚晴恭身回答。
  慕容钦半眯着眼,“苏家娘子呢?”
  “苏娘子住进了长风堂的霖语阁,她和四娘一直服侍老夫人左右,她……”楚晴迟疑。
  “嗯?”慕容钦乏力地睁开眼。
  “老夫人醒后多次散了身边随侍独留苏娘子闲话,而长风堂的东暖阁空间密闭,暗卫没有探得消息。”楚晴不由得匍匐下去。
  慕容钦沉默,挥手示意她退下。
  邵公掩了竹门,取过薄毯仔细为他盖好,瞧着慕容钦日渐消瘦的侧脸,眼底闪过痛惜。“公子,苏娘子已经数日没来诊治,要不要老奴去送张拜帖?”
  “不了,皇祖母寿辰将近。所剩时间不多了。”他蹙眉轻叹,原计划苏老夫人回府便认下苏牧梨,而今却因其病重硬生生往后拖延了数日。太后寿辰在五月初,玄武逸城快马加鞭赶回帝都至少需要半月余,可现在,等着的大鱼还没上钩。
  “将《南水》拿来。”他沉声吩咐。
  邵公答了声“是”便赶紧去取。
  《南水》是《巫神语》其中一册。《巫神语》共分为四册,分别是《东火》、《北木》、《南水》、《西土》。
  《巫神语》,于二十年前在北上玄武国横空出世,当时传言其为巫洛族圣女呕心沥血书写而成,也有传言此为海外神人遗落人间,可至始至终没有人知道它是何人所创。
  中土大越上至朝廷下到江湖,无人不知《巫神语》,数年前有一商人偶然在一处农户家找到它,消息一经走漏,江湖上为争夺此书便陷入血雨腥风,就连官府也大派人手加入挣夺之战,在将近一年的烧杀抢夺后,此书几经转手竟又落得个下落不明。
  然而无论何时,只要有人提起《巫神语》上的四大绝杀,总会令人胆寒。
  第一绝杀名为“毒杀”!相传其上有上千种毒药配伍及毒杀方式,任何一种都可致人死地毒绝身亡,传言现如今位列江湖十大杀手第六的魅水毒君便是师从“毒杀”,他虽只习得其上的凤毛麟角,这些年却也是杀人无数,令人闻风丧胆,冠有“魔君”之称!
  第二绝杀名为“咒杀”!至今为止世上仅有两次出现。一次是西蛮巫洛族抵挡外族侵略时施用咒术,令外来万余侵略将士一夜间离奇惨死西蛮山谷,尸骨无存,此消息一出震惊中野,数十年至今再无人敢侵略巫洛族!另一件,便是十七年前玄武皇族因与姽婳丽姬恩怨情仇被其施用“咒术”,诅咒玄武皇族从此绝后!十七年来,就是玄武余脉都相继病死伤残,却是再没有一个新生命诞生,到现在仅留一人侥幸存活,那便是——玄武逸城!
  第三绝杀名为“魂杀”!便是闻名遐迩的“噬魂引”!江湖流言“一朝噬魂引,生死命无常”!当年姽婳丽姬因深爱玄武国君,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爆怒之下对其施用噬魂引,致使玄武国君一夜疯癫,残杀父母手足,谋害忠诚将士,霍乱帝国朝纲,这些都不足为惧,最最让天下人恐惧异常的便是“噬魂逆天”!当年,玄武国君全身爆破而死,几乎同一时间,西蛮巫洛族发生瘟疫之灾数百人殒命,中土大越南方洪水突发至死亡百姓上千余人,北上玄武西南地区爆发剧烈地动近万人惨死活埋,据说海外都有奇异的山洪暴发死伤无数!那一年,正是中土大越仁德五年,玄武逸城年仅三岁,因此事成为了玄武皇族一脉仅剩的一滴骨血!
  第四大绝杀,却是至今无人可知!
  因为,从没有人读懂,传闻其为“天书”。
  这些年,慕容钦全力找寻,也只得了《南水》、《东火》、《西土》,《北木》至今下落不明,而《南水》记录的便是“咒杀”。
  他翻开首页,提笔誊抄下第一句,落款处却留下“霍氏”二字。
  “公子?”邵公十分诧异,霍氏是慕容钦母妃一族,当年惨遭灭门后便只剩下他们这些老弱仆人,世人忌惮皇权,一直以来少有提及此事。
  他停笔,晾干笔墨,便折叠好交由邵公,“明日午时前,让玄王知晓。”
  “是!”
  他沉吟,“找机会,也让苏牧梨看到。”
  “公子”,邵公疑惑,“可是另有计划?”。
  “只不过是怀疑。”他望向窗外,眼神迷茫。
  刘景收集的信息,十四年前,长风将军的夫人和小妾几乎同时生产,最后只活下嫡女苏牧梨,至于小妾和夭折的婴孩,一直无人知晓去向。苏家上下口风很紧,就连当年的产婆都不知所踪。
  可他还知道,苏长风的小妾来至南蛮……
  当年叱咤风云的鬼婳丽姬也来至南蛮……巫洛族……
  但愿,这些只是他的怀疑……
  “老夫人中毒之事,将军府可还有追究?”
  “没有,大家都信了是魅水毒君刺杀的老夫人,玄王和苏娘子也没有怀疑,现如今,将军里里外外戒备森严。”邵公仔细回答。
  慕容钦神色微霁,当日他经脉错乱以致无法掌控噬魂之术,才导致苏老夫人中毒病危,幸好苏牧梨医术高明,要不然差点坏了大事。
  “将《西土》拿来。”他吩咐道。
  《西土》记载的是魂杀——“噬魂引”,慕容钦已经修习到第三层--“魂牵”,只是还不能施用自如。
  他盘腿静坐,敛气凝神。
  邵公悄悄退出了屋内。
  第二日,一改连日来的绵绵细雨,碧空如洗,春光明媚。
  玄武逸城嘴角含笑,换下了往日钟爱的艳丽长袍,难得的穿了件纯白色长衫,显得甚是清朗俊逸。
  七娘端坐对侧,小心地扫了眼便半垂下眼睑,心里却止不住地嘀咕:纯白长衫又如何,终究难掩其妖冶本质。
  说是游园,可刚入墨梨园步行不过百步,玄武逸城便择一亭坐了下来,又点了一桌酒席,散了随侍,一个人悠哉悠哉地品着梨花白。
  七娘眉心微蹙,倒真不知道其是何用意了。
  昨日,她临时抱佛脚地恶补了玄王的资料,除了他身世凄惨深得圣上太后宠爱,了解到更多的是他如何地娇纵放肆,如何的荒诞无稽,如何的横行霸道,另外,也是尘素婆婆着重强调的,玄王向来喜怒无常,捉摸不透。
  昨夜,祖母也是再三嘱咐过她,今日无论发生何事,自己除了先自保外,切记不可迁怒于他,一定要谦卑行事。请输入正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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