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揭发

  何贵,你可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会有什么后果?
  何贵的话说完之后,福康安先站出来,皱着眉头向何贵大声质问道。
  “下官知道!”
  “既然知道,你还敢乱说话?”从吉林将军任上呆了不到一年,福康安就听说山东王伦造反,还屡屡打败官军,似乎有些燎原之势。便急忙向乾隆上书,请求带领兵马前往山东平乱。可是,没等乾隆回复他,王伦起义就被平定了,而且立功的人里面,还有让他十分看不顺眼的和珅。这让他十分郁闷。不过,乾隆待他不错,知道他心情不好,居然早早地就把他从吉林调回了北京,回来没多久,就又对他委任以工部尚书一职,免得他整天无事可做闷出病来。不过,福康安倒是没有想到,自己才回来几个月,就会遇到这么一件奇事。一个五品郎中,居然要弹劾巡抚?这也就罢了,以往也不是没有过低级官员参劾高级官员这种事情。可是,何贵这回可是要把两个巡抚放到一起参!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下官并没有乱说话。”何贵从一开始就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样子,现在也还是这样,不过,福康安终究上过战场,还是察觉到了何贵话中的那丝杀机。
  杀机?福康安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感觉有点儿好笑。就算何贵是被污蔑的,又怎么样?王亶望可是甚受乾隆看重的封疆大吏,曾经多次受过褒奖,郝硕身为镶黄旗人,其父郝玉麟还当过两江总督,在官场之上的关系很深,要不是这样。这两人恐怕也不敢这么因为不满奏销之制而反诬何贵一把。可是,就算两人诬陷了何贵,在他看来,顶多也就是挨乾隆一顿训斥而已。毕竟,乾隆总不可能为了一个五品郎中就把两个巡抚下了大狱吧?更加不可能杀人了!这可是两个巡抚一起来的。
  “何贵,你真的要弹劾王亶望跟郝硕?”
  福康安退回自己的位置之后,乾隆又向何贵问了一句,他还是想再确定一遍。
  “皇上。臣自领受新疆清吏司郎中一职,负责协助和中堂与翁部堂处理全国各地奏销之事,如今历时已有数月。按照规定,各省也都按皇上地旨意将各自的预算帐目提前交到户部,以备来年所用。然而,臣却发现。有几个省的预算根本就是敷衍了事,尤其是浙江、江西、安徽、福建四省为最。而这其中,浙江巡抚王亶望所呈帐目,只有大略,而无细目。比如修建防洪海塘一项,只列出了所需钱数,却根本没有按照户部要求列明各项所需以及雇佣民工所需钱钞。还有……”
  “哼,朝廷决定施行奏销之制之时便已经是秋季,一省财务,岂能说预算便能预算清楚的,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何况还精细到雇工支出?……我看你这分明是在故意刁难,还不是故意弄权?”潘洛宗插嘴道。
  “难道浙江以前没有修建过海塘?而且,我户部的要求只是让其在每一项支出上举出一二事例,以便日后核对查实。并非要求事无巨细全部列举!这难道也很难么?他王亶望又凭什么做不到?他可是一省巡抚,又不是三岁的娃娃!”何贵瞪着这个不明情势的家伙,冷冷地反问道。
  “就是因为这个,你才将浙江上呈的预算帐目驳回?”阿桂又开口问道。
  “正是如此!”何贵答道。
  “若真是如此……皇上,臣以为王亶望确实是小题大作,难脱污蔑之嫌!”刘墉郑重地向乾隆说道。
  “嗯!朕知道。何贵……那江西呢?郝硕那边又是怎么回事儿?”乾隆又沉声问道。
  “回皇上,江西与浙江不同。浙江是因为送呈地帐目太少。太粗!而江西。哼。江西送上来的预算,帐目倒是精细。也是各省送上来的帐本最多的一个。”何贵冷笑道。
  “那你为什么将之驳回?”乾隆沉声问道。
  “皇上,郝硕送呈户部的,全都是安徽各府县呈给他巡抚衙门的帐目,根本就没有一本总帐!皇上,新疆司又不是他地安徽巡抚衙门,凭什么帮他把这些帐目汇总起来?”何贵大声叫道。
  “你说什么?”
  ……
  乾隆怒了!
  还有在场的文武百官,都被何贵这些话给震得吃惊不已。王亶望的帐目太粗,不符规定,最多也就是失职,可郝硕这么做,根本就是无视朝廷的规定,根本就是渎职!而且,他们居然还敢反诬人家何贵一把……这两个人难道是嫌皮痒,以为何贵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不成?
  “皇上,浙江、江西二省这么做,摆明了就是在对抗奏销之制,臣请将两省巡抚王亶望与郝硕治罪!”懒得理会别人怎么想,趁热打铁,何贵又向乾隆抱拳说道。
  “何贵,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王亶望与郝硕没有按户部要求上呈预算帐目?这些,可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辞,根本就不足取信!”那潘洛宗突然又跳出来叫道。
  “呵呵,真是好笑!方才潘大人指名道姓称下官有罪的时候,可没要求有什么证据?怎么现在又要证据了?难道您那里还有两套《大清律》不成?”何贵讥讽道。
  “……”
  “何贵,事关两省巡抚,非同小可,你确实得拿出证据证明你方才所说!”狠狠地瞪了一眼早已经是满头大汗地潘洛宗,阿桂又向何贵说道。
  “哼,这有何难?各省送呈的预算帐目,除了江西的,新疆司都留有底案。只要派人一查便知!”何贵答道。
  “没有江西省的底案?”阿桂又问道。
  “哼,江西各府县送呈给郝
  目有多少?我新疆司人员还不太多,没那么大的本事来,户部其他各司也正是忙碌之时,也不好借人,可若是截留。又岂非真的误了一省大事?所以,下官已经全部派人运回,仅留下了少量底案。不过,驳回江西预算的公文是先行发出,距今才短短数日,想来,那些帐目还未到安徽境内!”何贵答道。
  “有少量底案虽然也可做为证据,可是。皇上,臣觉得还是立即派出快马,看能不能将江西送呈地预算帐目追回来为好!”王杰也终于发话了。
  “追,给朕追!”乾隆此时已经因为怒气而站了起来,“朕倒要看看,他郝硕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拐着弯儿的违背朕的旨意!”
  ……
  “何贵,朕刚才好像还听你说,你还要参劾王亶望‘贪污’之罪?难道,王亶望除了失职,并且诬陷朝廷命官之外,还有其他罪责未被众人所知不成?”
  匆匆派出御前侍卫去追回发还安徽的预算帐目,乾隆好不容易才又把心情平复下来。不过。他并没有因为怒气而失了清醒,依旧记得刚刚发生的每一件事,各人所说的每一句话。
  “皇上英明。臣正是要参劾王亶望地贪污之罪!不过,臣要参劾地,不是‘浙江巡抚’王亶望,而是‘甘肃布政使’王亶望!”何贵再次抱拳答道。
  “甘肃?”乾隆地脸色突然变得阴沉无比,“你说,你要参劾王亶望在任甘肃布政使期间犯有贪污之罪?”
  “恐怕不仅是贪污。说不定还有——欺君之罪!”
  “……”
  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大殿中的官员都被何贵这句话给刺激到了。欺君?不管这话是真地还是假的,何贵这都摆明了是想要王亶望去死啊!要知道,欺君可是罪犯大不敬,严重的甚至还要诛九族。在场地文武官员都有些想不明白,何贵这么一个小小的郎中,怎么会这么凶狠?被人捅了一刀,就要反过来要人的性命。甚至是全族的脑袋?难道他不怕万一扳不动王亶望。他自己就会得罪一个根本就无法对抗的对头么?二品要对付五品。就算相隔千里,也有的是办法!
  ……
  “疯子!这何贵果然是个不能招的疯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小声说了这么一句。闹哄哄乾清宫大殿居然就这么安静了下来。这个时候,众人才又想起了何贵刚刚还没来地时候,有人提起过何贵告翻曹文埴的事情,那一次就连都察院都集体倒了霉!而现在,历史似乎又要重演!只是,被何贵参劾的,已经不再是三品的顺天府尹,而是二品的巡抚,而且还是一次两个!
  “何贵,王亶望如何欺瞒朕?他又如何贪污?你要是说不明白,朕要你的脑袋!”经过这一会儿,乾隆早已经坐了回去,就连面上的阴沉之色已经消逝得一干二净,七十多岁却依旧圆润的脸上,只有一副淡淡地了然之色,而且,他的话虽然说得狠,从语气上却一点儿也听不出来。
  “皇上,臣原本只是陕西朝邑县的一介草民,帮着家中亲戚做一些豆油生意。这一点,阿桂中堂与福康安福大人都可以为臣作证……”
  “奴才可以为证!”听到何贵的话,阿桂、福康安两人都向乾隆躬身说道,毕竟这些都是事实,只是做个证而已,两人也没有多想。不过,阿桂跟福康安两人没有料到,他们这一出面做证,居然又让在场的许多人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联想:何贵能在一介草民之时便认识这当朝的两大红人,难道,他也是出身不凡,并不仅仅只是传言中地商人出身?要不是上一次何贵告了都察院,顺带着把时任左都御使地王杰也给害了一把,恐怕就有不少人要想到两人地关系了!毕竟,到现在为止,出身陕西的高官之中,只有王杰地地位最高,也只有跟王杰有些关系,才有较大的可能让阿桂跟福康安以礼相待!……
  “卖豆油?那又怎么样?”乾隆又问道。
  “皇上,陕西省当时并没有什么人在大规模的生产豆油,多是从外地购进。所以,臣的亲戚家依靠卖豆油,吸引了不少顾客前来。其中,就有一些山西客人,这些人甚至都曾跑到过新疆……臣就是从这些客人的口中,听说甘肃数年风调雨顺,没有过什么灾害,是难得的好年景!而来到京城,尤其是进入户部以后,臣却又听说,已经升任浙江巡抚的王亶望王大人,当时曾任甘肃布政使,却向朝廷上报,说前些年甘肃连连遭受旱灾,为此,还特意请旨,希望以捐监之法募集粮食以赈济百姓,甚至还将每次捐监所得都上报了朝廷,交到了户部……”
  “够了!”
  乾隆轻轻地喝阻了何贵,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阿桂,你去一趟江浙吧!给朕把王亶望跟郝硕这两个枉负朕恩的东西拿了!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朕只要结果!”
  “奴才遵旨!”
  “皇上,浙江、江西二省之事也与我新疆司有关,臣请派人随阿桂中堂一同前往,以为协助!”何贵突然又大声说道。
  “哦?你也要派人?”乾隆转过脸来,淡淡地问了一句。
  “正是。皇上,我新疆司主事钮祜禄.和琳为人精细,任事练达,臣请皇上准其随阿桂中堂一同前往江浙,以为臂助!”
  “嗯。不错!”看着跪伏在殿门处的何贵,乾隆突然微微笑了一下,“朕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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