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两淮盐政司/云南铜政司
我以前是户部的新疆司郎中,不是主事!”
何贵睡眼惺忪的骑在马上,任由坐骑慢慢悠悠的在街道上向前走……身后则是那十几名赫硕色的抚标亲兵。这帮丘八正一个个以敬畏的目光看着他微微带些摇晃的后背。昨夜回到客栈的时候,这帮当兵的一个个怒火朝天,但也没少向客栈中人打听这樂文门的事情,这才知道即便是地方上的封疆大吏过樂文门也要缴足了税,而且大部分都是任由这帮税吏敲诈勒索,就连他们的前任陕甘总督李侍尧也在樂文门吃过瘪。所以,他们不过只是其中很小很小的一帮倒霉蛋儿而已!客栈掌柜甚至还劝他们乖乖的服个软儿,别没事儿找罪受。
可是,就在他们被那掌柜劝动了心,已经准备认倒霉之后,今个儿早晨,昨夜里还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杨东平居然找到了他们居住的地方,不仅一副可怜相的向何贵赔了罪,而且还倒献上了两千两白银!当时那情景,就像何贵是他杨某人的二大爷似的。可即使如此,何贵收了银子随手扔给了他们这帮当兵的之后,还是把那小子给臭骂了一顿,就跟骂孙子一样,而原因,一是因为这姓杨的搅了他何贵何大人的清梦,另一个,就是因为那杨东平还把他何某人的职务给弄错了!
“娘的,郎中跟主事是一样的吗?虽说这品级只是差了两级,可这权力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天下。臭小子居然说我是新疆司的‘主事’,这不是拐着弯儿说我要降级么?老子奉召进京,还想着升官呢……混蛋玩意儿也不知道送个好兆头过来,让老子大清早就沾晦气!”
最后,一干大兵眼睁睁地看着杨东平被何贵这么念叨着踹出了客栈,一边往外滚,还一边向何贵连声道“谢谢”!
……
奉召进京,要先向“有关部门”缴旨。然后再等待皇帝地接见。毕竟。身为一国之主。稍微有点儿作为的皇帝都不会有太多的空余时间,就算是总督之类的封疆大吏,也要先递牌子,等皇帝有空了才能接见!有时候,就是等上个把月都不是没可能。再加上现在乾隆更加关心自己的登基庆典,所以,何贵带着人缴完旨之后。就清闲了下来,只等着乾隆派人来叫自己去陛见就算完事儿了。不过,闲归闲,他却不可能再带着这么一大群人四处乱逛,就先给这帮抚标兵马放了假,并再三叮嘱不许惹祸之后,让其自由活动去了。而他自己,则是绕着街道逛了几圈儿。来到了什刹海!
“更阔了!”
这是何贵来到和府门前之后脑子里面闪出的第一个念头。不必说那些建筑有什么变化。何贵做官已经七年多将近八年,却一直弄不清楚这封建时代的各种建筑上的规矩。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古人有那么多地兴趣,不仅连大门、大门上地铜钉。甚至连那些门口地石狮子脖子上的链珠也要管,什么级别就挂多少链珠,绝不能弄混了,要不然就是逾制,甚至还有可能是僭越……他光看着和府大门口一侧空地上那一溜的绿呢、蓝呢大轿,就知道和珅的权势已经比起他离开的时候又涨了好几层。因为,他还在户部的时候,就算有人来求见和珅,也没有这么多高级别的,而且也不是随时都有!而现在看那些轿子旁边歇息着地轿夫、随从之类一个个都已经恹恹的模样,肯定是已经等了好久的。
“管他呢……”
何贵摇摇头,和珅的权势涨不涨他都不关心,反正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来问一问自己进京之后可能会遇到什么事情,顺便向这位老上司请教请教现在朝廷的形势,免得两眼一抹黑!
……
“哪来的?”
虽然已经是秋天,可秋老虎也是厉害。所以门子没有守大门,而是在门房里面接待客人!可是,何贵刚一进门却被吓了一跳,因为,这门房里面不光是门子一个,居然还坐着一排的官员!最大地一个还是三品顶戴!而且,这帮官员都只是坐着长条板凳,面前连杯茶都没有,而那个看门地门子,却是高踞于一张太师椅上,连看都懒得看人一眼,一边吸着水烟袋,一边哼哼着向他开口问道。
“陕西……”何贵苦笑了一下。他以前也算是和府的常客,可离开京城好几年了,这和府的门子估计也已经换了好几拨,所以,现在这个门子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对方。
“有名刺没有?”那门子眯缝着眼看了何贵一眼,又懒洋洋地问道。
“有!”何贵没耽搁,从袖子里把自己地名刺掏出来递了过去。可是,那门子看到他的名刺之后居然连看也不看,随手就丢在了一边:
“嗯,一边待着吧!待会儿我们大人有空就叫你……”
“……好吧!”
反正自己也是闲着没事儿,也懒得跟这门子计较,免得给和珅留下什么太过嚣张的坏印象!何贵想了想,又看看左右,便转身出了门房!结果,他的这个举动引起了在场诸人的注意。那些坐在旁边的官员对着门口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还有那个门子,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还以为他是耍脾气离开。不过,这种脾气大的门子也不是没有见过,所以也没有在意,只是从鼻孔里面哼出了一口气,骂了一声“不懂规矩的东西”,便继续眯着眼睛抽烟去了。
然而,一会儿功夫之后,这帮人却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因为,何贵居然搬着一张太师椅重新走了进来!
“你,你干嘛?”那门子首先蹦了起来!
“没地儿坐了,找把椅子!”何贵耸耸肩。很随意地答道。
“你……谁让你把椅子搬进来的?这是你地地方啊?懂不懂规矩?出去,马上给老子搬出去!”门子把水烟袋往旁边一放,走过来对着何贵大声说道。
“搬出去……那我坐哪儿?”何贵问道。
“我管你坐哪儿?快快快……搬出去!”门
。
“好好好,搬!我搬!”何贵微微笑了两下,又弯身搬起那把椅子走了出去。
“可恶!”门子在后面恨恨道。在和府接待了那么多访客,他还没见过这样的呢!
“呵呵,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派来的手下,光拿了一份儿名刺不说。居然还知道自己找椅子。……有意思!”那些正等在旁边的一名官员向外看了一眼。又向众人笑道。
“有意思?哼,我看他这是把和府当自己家了!居然如此随便!也不怕让和中堂知道了……”另一名官员也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说道。
或许也是受到了这两人所说内容的启发,那正为何贵的随意而感到不爽,觉得自己在这和府大门口范围之内的无上权威受到了挑战地门子左右看了看,伸手就把刚刚何贵递给他地那份儿名刺给拿了过来,然后,翻开就看……
按照常理。接下来一般就是这门子把名刺上地姓名记住,然后在向上面通报的过程之中添油加醋的告上一状,或者干脆就把这名刺给扔到一边,以后再来也是不给通报,让名刺的主人一直见不到和珅,躲在那里干着急。
然而,真正的发展却让那几名官员觉得莫名其妙,因为那门子在看完名刺之后。不仅没有像他们预料中的那样。反而是惨叫一声,猛得就往外冲!
……
“我们主子说了,只要你来。就立即通报!那小子还以为你是哪个官员派来的,又没递门敬,想把你晾在门外,可没曾想……呵呵!”刘全看着何贵直笑,“我倒还真是希望那个混球不识字,那样地话,堂堂的何贵何大官人居然给我们和府守大门,这要传出去,那得多威风,多给我们和府涨脸?”
“你的人说门房里没空了,让我自己去找地儿坐!今天太阳又那么大,外面太晒,我搬把椅子在你们家门口乘凉,等和中堂回来而已,什么时候想给你守大门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这大总管怎么选的看门人?和中堂不在,居然还让人在外面等着!这不是故意耍人么?得耽误人家多少事儿?”何贵说道。当时他刚刚才在和府大门口把椅子摆好,还没来得及落座,那门子就突然冲出来,对他又是作揖,又是抱拳的,想想还蛮有意思。可他进府之后才知道,和珅居然还在宫里忙活,晚上还要在军机处当值,今天根本就不会回来了!
“就是想赚些门敬罢了。总不好先收了钱,再说人不在吧?”刘全满不在乎。
“呵呵,你就不怕那些人因此记恨和中堂?”何贵笑问道。
“哼!那些来走门路的,十有八九都不是正干的货色!对这些人,有便宜干嘛不沾?”刘全说道。
“呵呵,说得蛮好听。我猜那门子每回都得孝敬你不少吧?”何贵笑道。
“那是!”刘全也不否认,反正在何贵这精明人面前他也没什么好否认的:“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人,有便宜我干嘛不沾?”
“得得得,您刘大总管非同一般,尽沾那些不是好人地人地便宜!”何贵盯着刘全那仿若正人君子的面孔看了一眼,苦笑着伸了个懒腰:“既然和中堂不在,那我就等先走了。从陕西到京城,这一路赶的……累死了!”
“别急啊。咱哥俩儿几年没见面,难得我也有空,再好好聊聊呀……”刘全急忙说道。
“有什么好聊地?我在家倒是开了点儿荒地,难不成您刘大总管也想从中掺一份子?”就知道你不会没事那么殷勤!何贵没好气地看了刘全一眼,问道。
“呵呵,只要是你‘黑心荷花’的生意,掺几份子都成!”刘全笑嘻嘻地答道。他还真就是想向何贵讨教讨教这生意经。要知道,他虽然是和珅的大总管,可一向要伺候在和珅身边,很少有自己的时间,大多数情况下只能靠别人的孝敬,所以,挣钱的速度并不快,家财并不丰厚。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不过十几万两,而且这其中还有不小的一部分是上一回帮何贵卖染坊挣来的。上回随和珅去云南的时候,他就想过请教何贵,可惜没空,这一回难得单独相处,自然不愿意放过。
“黑心荷花?什么黑心荷花?”何贵先是一怔,接着就有些变脸,“你怎么骂人呢?”
“我哪骂你了?告儿你,你这个外号,可是缅甸使者那边传出来的!”刘全急忙撇清道。
“缅甸人?”
“是啊。你‘何’大人就凭一张嘴,把人家缅甸搞得差点儿亡国,最后还把人家的那什么铜矿、金矿、宝石矿全都往咱这边搂!还不够黑心啊?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缅甸使节进京呈献降书,当着鸿胪寺那帮人的面都差点儿哭了……”刘全笑道。
“那是装可怜!”何贵冷哼道,“混帐东西,居然给老子起外号。早晚饶不了他们!”
“嘿嘿,想找人家算帐?那你可就得重新回云南才成喽!”刘全笑道。
“怎么?我还要回云南?”何贵听出了一点儿端倪,急忙问道。
“这个倒难说。不过,上回听我们主子讲,皇上好像确实是有意让你到两淮盐政司跟云南铜政司这两个地方中的一个……”
“盐政司跟铜政司?……没这么好的事儿吧?”何贵有些不相信地。要知道,虽然这两个司的最高长官不过是三品,但是,大清国有七成的制钱是靠着云南铜政司所产的铜,而两淮盐政司只要打个喷嚏,十八行省有一大半的百姓恐怕就要淡食,再加上负责为皇宫大内采买奢侈品的江宁织造司,这三个部门可是全天下的官员趋之苦骛、降级任用都肯干的肥缺。可以说,这三个部门的每一次调换都是天下瞩目,那么多人都盯着的职位,其中不乏根底深厚之人,怎么可能轮得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