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中尉日记十四
我归队时,中校问我过得好吗?我告诉他说,肯定是挺好的吧!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有史以来,战士都是这个样子来放松的吧?用酒精把自己彻底泡个透,再重新紧张起来。
我从未在前线喝醉过,在高地,在野外,我受到部下极大的尊重,但是,那次在岘港,我确实把自己灌得太过分了。
在我们这些前线战士中,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随时象脑子短路似地疯狂、搞怪,我们对此完全可以接受,我们所待的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个精神错乱的世界,我们中即使最蠢的那个家伙也明白这一点。
所以,行为怪异在我们这儿,并不被视为心理失常,而只是被看作一个人个性的一部分-----被当成一种幽默。
行为怪异,怪诞,或者疯狂、愚蠢地胡说八道,在这儿都不是问题,只要你干好你该干的活就行,干好了活,你怎么样,做什么?那完全是你自己的事儿,这是这儿的严格的不成文的标准或准则。
进一步来说,行为怪异不仅是可以被接受,而且还被看作大乐趣
。
怪异,搞怪,发疯,是我们缓解压力的方式,我们呆的这个地方,你需要有额外的法子,才能对付得了无时不在的高度紧张生活,怪异的行为正好迎合了这个需要,搞怪可以带给你自己和其他人会心一乐,你真的需要一笑。
在这儿,如果你没有机会笑一笑的话,你死定了!
怪异,搞怪,发疯,是一种简单的幽默,勇者的幽默,我想不起来,有谁是熬过了前线一年得时期而不举止怪异的,只要你为你的连队,完成了你该干的活儿,那你尽管去做你想成为的怪物好啦!我从来没有因为举止怪诞、搞怪开除过任何人,绝不。
相反地,我认为他调整得很好很适应,操,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也知道我自己就是个大怪物。
完成了一次长途巡逻之后,我们回到了作战基地,基地一直延伸到这座山边上一个废弃的咖啡种植园内,我们一踏进铁丝网内,士兵们马上就乱了套,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往我们连的驻地走,全然没有和平时期军队回营时,列队齐步走的狗屁花架子。
我们不是表演队,我们是卑劣、肮脏的、筋疲力竭的自豪野战兵。
整个封锁老挝边境基地的主干道,是一条印着深深车辙的泥路,约有15—20米宽,沿着机场的南部,主干道纵贯整个基地。
主干道两侧,看上去就象一个个毫无章法的小镇,军绿帐篷,带沙袋墙的掩体,一面开口的铁皮顶高脚屋,应有尽有。
主干道上,你可以碰见空军飞行员,工兵营成员等等各式各样的角色,你总是能一眼就认出那些在
机场干活的工兵营成员-他们看起来全是些大胖子,我肯定,这些吃货一定睡梦里也不停止吃东西。
像讨厌鬼一样的炮兵走路的样子,就象吸了毒一样,一蹦一拐的,我想,肯定是开炮的时候,火药吸多了的缘
故。
混步兵资历的所谓步兵混士也能很容易被认出,他们穿着干净的步兵丛林装,看上去就象刚洗过澡一样,称之为混资历的混士,是说他们是从来不需要卷入直接战斗的家伙,比如,军队里的文书之类,还有些是专门来混资历,以便将来吹嘘当过步兵的附配机构里的家伙,也统称为混士
。
混士的发音在这里有点象发讨厌的蠢货的音,基地里的这些混士,寂静地站在道傍,几乎是恭敬地望着我们通过,我们走路扬起的尘土,象下小雨似的四处飘散,混士们不敢直视我们的眼睛,而我们高地人却根本无视他们的存在,我们的视线直接穿过他们投向前方。
前线的士兵们坐立行走都和其他人不一样,总之,我们就是不一般,我们是比疯子还疯的疯狂人。
喝酒,痛饮,对我调整自己,保持我的勇气很有帮助,真他妈的无聊!人不得弄点儿什么东西给自己加加油,或者使自己保持勇气吗?
他总得要有点儿什么东西来调整、控制自己,不是吗?你总不能象使用机械似的,以为一按开关,杀手活了,再一按开关,正常人啦?
没有人能够做到,前一分钟还狠得恨不能扑上去撕咬屁股,下一分钟却安安静静乖乖地坐在那儿,平静得象台没
通电的机器,可能吗?
他有着那种神态-----那种杀手特有的神态,他很有名,他1948年秋天加入4连,这时已经是他的第二个或第三个战场服役期,他一直都是待在前线部队,他的军衔只是中士,这充分说明他在原来的部队时肯定有大问题。
他最喜欢喝烈酒,他的排长受到他的恫吓,不敢管他,对他完全放任自流,但毫无疑问,他是我们连里最好的士兵,我是说,最好的杀手。
前线的岁月,使他看起来象是30多40岁,最特色的是,他的眼睛向外凸突,就象你在监狱或是精神病院中看到的类型一样,眼睛暴露了他的一切。
杀手也象其他人一样,随时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但他的本质却是,他再也不能在前线以外生存,他特别适应他现在从事的打仗杀人的事业,这使得他已经无法离开这样的生涯。
社会把他送到了搏命的边缘,他在这种环境里生活了太长的时间,以至于他再也无法适应正常的和平生活,他成了瘾君子,战争就是他的毒瘾
!
在我们眼里,他是几乎神一般的传奇人物,尽管我是他的长官,我也一样很崇拜他,他给予了我们我们所知的最伟大的爱,那就是:遇袭或打仗时,无论情况多么紧急,你都可以指望杀手肯定在场,这时候的他,象个伟大的独奏家一样尽情表演,他象不死鸟一样冲过来,他不断地起伏,不停地射击,专注地干着他杀人的勾当。
这时候的杀手,才刚刚20岁出头。
你知道安南的战争一次性地永远澄清了什么事儿吗?那就是所有关于南方军人打仗没种的谣言,在这里的原中华军的所有人其实早就已经不再自我欺骗,说别的地方的人打仗不行了。
尽管如此,战争之前,尤其是那次溃败以后,你还是能听到类似的屁话,说什么仗一打响,弹雨横飞,南方军人立马尿了之类的鬼话。
如果有人自称是安南老兵,跟你说什么南方人人打仗不行的话,那绝对是撒谎,我亲眼见证了弟兄们的英勇作战,这些士兵也是从头到尾保持了他们的尊严,他们同样能走,能住,能打,任何敌人并不能吓倒他们,他们正是我想要的那种士兵,无所畏惧,不被任何敌人吓倒!
没错,士兵中有些人在和平的时候,是无赖或罪犯,可那又怎么样?你想要他们是什么人?用东北话说--滚他妈犊子。
前线陆战队不需要硬汉演员的那种类型,要的是杀手,要当杀手,就不可能做演员,我所带过的部下,所有的人不分种族,打仗杀人都不含糊。
我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士兵在家乡时,如何不招人待见,他以前干过什么?那是原来的问题,现在他跟我一起待在安南,我就喜欢他还按现在的样子来,我喜欢他们一点就爆,急不可待地要报复什么人,我的士兵也不是什么神经过敏的家伙,意外走火的事故在我这儿不多,如果他们开枪,那肯定是蓄意,有目的的。
这是我想到的,那次大溃退是带队长官的无能,这也验证了我在黑字军官学校听到的--一个像绵羊一样软弱的长官纵然率领一群狮子也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而我们中华军的军官都是狮子,纵然率领一群羔羊也是一群饿狼,可以撕碎一只老虎。
在这里,我对此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