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天空战记十五
记得,在我刚到这个飞行大队的时候,参谋长建议我同两个单身飞行员住在一起,我打听到了这个单身汉栖息处所。
女房东热情地接待了我,她不反对再招一个新住户进来,不过,她却意味深长地冲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把头一挑,用乌克兰话说道:“你去跟他们商量商量看,他们怎么说,咱就怎么办。”
我敲门,从房门里传出来的喧闹声静息了,我又敲了一次。
“请进来!”
我一进门,就见围着房间正中央的桌子坐着好几个人,其中,两个人身穿家常便服,其余几个人都穿着军服,他们用戒备的眼光看着我,桌子上摆着小菜和酒杯。
我做了自我介绍,并说明是谁建议我到这里来的。
“那么说,你是飞行员了?”一个上身只穿着一件背心的高大健壮的小伙子这样问着,两眼却死死地盯住我的航空机械师领章——我是由机械师改学飞行的。
“飞行员。”我一面回答着,一面打量着这间屋子,两张收拾得整洁的床,床上摆着膨得老高的枕头,墙上挂着带花边的相框。
“你真是飞行员吗?”一个瘦小的小青年问道。
还没等我答话,那个穿着背心的年龄稍大些的高大健壮的小伙子,就把他收藏着的一瓶酒摆到桌子上面来了。
“我叫潘克。”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给我:“脱去外衣吧。”
“我叫米洛。”瘦小的青年乐呵呵地说:“收下吧。不会让你在露天地里过夜的,枕头足够用。”
潘克满满地斟上一杯酒摆到我面前,在座的人都注视着我
。虽然我从来不喜欢往自己肚子里灌这种迷魂汤,可是?如今盛情难却,他们显然是在考验我呢?我必须经得住才行。
“赶快吃点东西。”米洛中尉见我不是喝酒的行家,就给我端过一盘小菜来。
晚饭后,房间里多了一张床,床上撂着老高一叠枕头。
第二天早晨,我起得很早,接着就开始做早操。
“显白你守纪律还是怎么的!”潘克拉托夫在被窝里嘟哝着。
“只不过是老习惯罢了。”我一边解释,一边穿衣服,准备到外面去跑步。
“啊——既然是老习惯,那就请便吧。”他翻了个身,就再也不说什么了。
12月的清晨,天气寒冷,使人振奋,脚下踩着冰雪,咯吱咯吱地响个不住,我刚跑完一圈儿,听得身后好象有人跟着我跑,回头一看,是米洛中尉!从那时起,瘦小机灵的米洛中尉,每天都跟我一起锻炼身体,后来,他还参加了体操小组呢。
我亲爱的年轻战友米洛!你和我们永别了,在异国的土地上留下了安葬着你的一座新墓,你将永远活在战友们的心中。
就在我得知米洛中尉牺牲消息的那一天,上级派我到奥波尔去接收一架飞机。
在那里,我遇见了那位头发全白了的年轻中尉,他谈到他自己打的几次胜仗,谈到莫洛上尉用自己的飞机撞毁了敌机,当我向他打听马家田上尉的消息时,他沉痛地说:“他已经没了!牺牲得太冤枉了!”
“他出什么事了?”
“他的飞机在空战中被击中起火,他从座舱里跳出来,可是?降落伞张不开——开伞拉绳被弹片削断了。”
“大惨痛了!可惜了的一位好飞行员。”
“是啊!……”中尉低沉地应了一声,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坚毅地说道:“这没有什么?我们一定为他报仇,我们不是孬种,这里不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东欧!”
和这位中尉告别以后,我驾着崭新的飞机返回自己的机场
。
我们出动去强击敌军,苏联人已经渡河上岸了,必须立即消灭他们。
机群由阿什凯少校,现在的大队领队参谋率领,尽管这是首次全大队规模的战斗出动,但队形十分严整,飞行员们士气高昂。
这一次的作战任务虽重,但完成任务的物质条件却不错:每一架攻击机都满载着炸弹,战斗机和攻击机的炮弹或者机枪子弹也十分充足。
渡口前面的每一条大路,都挤满了满载着敌人步兵的汽车、大炮、坦克,当我们飞临指定地区时,敌人的高射炮朝我们猛烈开火,空中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高射炮弹爆炸形成的烟团。
我们顾不得改变飞行高度,一推机头,都俯冲下去,攻击机对准苏军长长的纵队猛甩炸弹,随后,他们再次进入攻击,用机枪猛烈扫射敌军,大路淹没在浓烟烈火之中。
突然,我们机群中的一架飞机,尾部冒出一条烟带,随即起火,火焰越拉越长,看样子,飞机马上就要爆炸,无可挽救了!是谁被困在这一团烈焰裹着的飞机里了呢?
扫射完毕,我们都迫不及待地设法去辨认飞机的号码,难道是阿什凯少校吗?一点也没有错,被敌人炮火击中的,正是我们的飞行大队带队参谋!
如今他打算怎么办呢?可供他支配的时间只有这弹指一瞬间了,他的生命,已经被挤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夹缝里了。也许他会跳伞吧?不,他飞得太低,座舱又被烈火严密封住,跳伞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在那非常可怕的一瞬间,阿什凯少校都想了些什么呢?这是谁也不知道的,是永远也无法知道的,他也许是在退出攻击的一瞬间牺牲在敌人炮火之下的吧?不,看来,当时他还活着,因为他的飞机不仅退出了俯冲,而且还直线飞行了一段时间,这表明,在这一段时间里,他还在操纵着飞机,显然,阿特拉什凯维奇是有意识地驾驶着熊熊燃烧着的飞机,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敌群,与敌人同归于尽的。
我们怀着满腔仇恨向敌人的高射炮群冲击,我们拼着死命为我们的长官、我们的战友报了仇,随后,我把所有的飞机集合起来,带着这个机群再次飞临他牺牲地点的上空,我们摆动机翼,向我们的带队长官致敬最后的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