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天空战记六十五
敌机继续向我射击,他们当然是想要把我的飞机打起火,好连我一起葬身火海,但是,生命总是充满着神奇的矛盾,正是敌机的不断射击和敌机从我头顶上呼啸掠过的隆隆响声救了我的命,正是这强烈的响声,把我从昏迷状态中震醒。
我苏醒后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必须爬出座舱,必须迅速离开飞机,我试了试,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不行,无论如何也得爬到座舱外回去!
血在不住地往外流……也许正是由于看见了自己的血从脸上流到胸前,才使我振作起来吧,使我感到最可怕的是,
我觉得我的一只眼珠子被震出来了,从而想到我的飞行生活也许就此结束,强烈的不安心情,终于使我清醒过来。
我艰难地爬出了座舱,再从机翼上爬下来,忍着疼痛,朝着铁路路堤处的小桥跑去。
敌机打来的炮弹在我身后爆炸,我把身体紧贴在排水沟的侧壁上,静等着我的飞机起火爆炸,敌机的响声越来越近,我必须迅速隐蔽起来,也许跟踪的敌机知道我隐蔽起来了吧,盘旋了好长时间,才朝着奥列霍方向飞去。
在不远处,枪声不断,迫击炮弹连连爆炸,我何必老是躲藏着呢?我拔出手枪,记得有一次,我曾经为自己准备下子弹,如今,我又不得不这样做了,不过,眼下还不急于采取这万不得已的最后步骤。
我朝着亭子走去。在一座院落的深处站着一个中年胖女人,我朝她走去,只见她的惊恐表情也随之加剧,到后来,她竟双手掩面嚎陶大哭起来。
“大妈,这里有没有苏联人?”我用俄语问道。
“我是乌拉俄联邦的人,这里全都是咱们自己人,咱们自己人,我的孩子。”
这虽是一句极平常的话,可是,它的含义有多么深沉啊!这话里包含着多少辛酸与期望啊!如今,咱们自己人,这对我来此是含义无穷的,我顿觉周围更加敞亮。
“请给我一点水,让我洗一洗吧。”我请求道。
她很快就给我提来一桶水,亲手把水从水桶里倒在我的掌心上,我手捧着水洗脸,刚洗了两下,我猛然觉得两只眼睛都能看清周围的东西了。
我高兴得真想狂呼大叫,可是,我既没有喊,也没有叫,只不过从嘴里按二连三地冒出来好几个--好,好而己。
“什么好呀好的,你都成了血人了,我的孩子!”
“这没有什么要紧的。大妈。血,一洗不就掉了吗?要紧的是我这一只眼睛完好无损,有眼睛在,我就能继续跟敌
人干。”
她听了很高兴,她告诉我后勤医院在什么地方,又问我饿不饿,可是,我想的却是如何把这架瘫在地上的飞机弄起来,如何把它从这里弄走,从枪声判断,正在进行战斗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我不能在这里耽搁。
在村边,我见到了我军战士。他们头上戴着钢盔,手里端着枪,他们顺着交通壕把我领到他们的指挥所,这位坚守着小托科马奇卡村防御阵地的步兵连连长听完我的报告后,答应给我派人派车,去把那架飞机从敌火下抢救出来,不过他叫我先去包扎伤口。我不想去。
“通信员,你把这位少校领到医务所去!”上尉连长吩咐过后,就举起了望远镜。
人们用担架抬着伤员,络绎不绝地进了旁边院子的木板棚,这里,伤员很多,包扎过的,都被安置在马车上送走了,包扎场所就在院子当央。
我按着次序排队等候包扎,看着眼前这一幅凄惨景象,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这时,一个身穿不太干净的工作袍的人跑来,从我身边经过。
“你是飞行员吧?”尽管从我的衣着上一眼就能看得出我的身份来,但他还是停住脚步脱口问道。
“是飞行员。”
“跟我来。”
我跟着他刚走了几步,就听得炮弹从头顶上呼啸而来,啸声刚过,立即爆炸。差不多谁也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房子倒塌了。
过了几分钟,只见两个战士用手托着一个8岁左右的小男孩,从这座房子里走出来,小男孩只穿着一条破旧的
裤子,不知为什么,我一眼就看见他那两只瘫软下垂着的干瘦发青的小手,瘦小惨白全无血色的小脸蛋儿,和那两只睁得滚圆的既没有眼泪也没有哀怨和惊恐的大眼睛。这两只无神的大眼睛好象是在问我们这些成年人:“你们都在看着谁呢?你们看看吧,他们在我身上留下的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这样残忍呢?”
我慢慢地把目光从小男孩的脸上移开,不知不觉地落在了他的腹部。
啊?实在惨不忍睹——小男孩的肚子被敌人的炮弹片撕开了!
在前线的那些时日,我不知经历了多少事情,战友也不只牺牲了一位。尽管我还在流着血,伤痛剧烈,可是,面对眼前这惨状,那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也许是痛心、仇恨和复仇的烈火交织在一起占据了我的整个身心而把伤痛挤到九霄云外去了的缘故吧。
事实正是这佯。当我看见这个小男孩的时候,我的心境完全变了,这种令人震惊的惨状,能够清除人们头脑里的一切冷酷无情,面对眼前的现实,我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伤痛能算得了什么呢?
医务人员托着小男孩,把他送进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