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 天空战记一百一十一

  这些天来,科拉夫大队长生病,我一直顶替着他的职务,操心的事情自然就多起来,我比以前忙多了,我既要指挥全
  大队作战,安排全大队的作战活动,又要同波格列布诺伊参谋长一起决定很多其他不能算不重要的问题。
  有时候,我不由地想到那些被击落在敌占区的战友们的命运,他们现在都在什么地方呢?我必须找到飞机坠毁地点的居民,设法把情况了解清楚,也许他们当中会有人知道我们大队的飞行员的下落,牺牲的战友们的母亲和妻子,一定会给我们写信来打听他们的亲人的消息,那时,我们可怎样去回答他们呢?
  有一天,空军副总司令梁建兴将军来到我们飞行大队,大队部里慌做一团,工作人员立即紧急准备副总司令可能需要的材料,至于我呢,我很坦然,哪一个人现在何处,正在干什么,我心里一清二楚。
  但是,梁建兴将军却全然不是那种爱吹毛求疵的人,他问了问飞行大队里各方面的情况,以及哪些人正在空中执行任务以后,就把话题转到大家都十分关心的问题上来。
  他说,从现在起,要进行远距离空中侦察了,要对梅利托波、彼列科普、里米亚等地区进行空中侦察,他提到的这些地名,使我们想到那辽阔无边的空间,使我们的想象回到了现实,回到了叶尼塞河河沿岸那些记忆犹新的地方和每一条大路。
  在我们飞行大队里,只有我和卢别中尉没有把飞机上的副油箱扔掉,有了副油箱,就能大大增加飞机的航程,这可实在太好了,这一来,我和卢别中尉就完全有可能去执行空军总司令部下达的这项特殊任务。
  梁建兴将军对我们预有远航侦察准备深为满意,他给我们下达了任务,他相信我们明天一定能提供出必要的情报来。
  科拉夫大队长出院了,我向他报告过全大队的作战情况以后,就出动去执行远航侦察任务。
  飞行,战斗,学习,大队部里的繁琐事务……这就是我们通常的前线生活,我的故乡华北大平原如今离我太遥远了,那里有我的亲人,我在那里度过了少年时代。
  老家来的每一封信,都使我想起座落在滦河岸边的那座小房,老家来的信不多,我总是从字里行间去想象大后方的生活情形。
  在大后方,所有的人都不可能愉快地生活,为了前线的胜利,人们都在从事着繁重的劳动,生活是艰苦的,至于人们为整天都处在战火之中的亲人日夜担惊受怕,那就更不必说了。
  我知道,我的母亲现在太痛苦了,家里只剩下她和我的正在上学的小弟弟,尽管我把全部薪金都寄回家去,他们也还是只能紧紧巴巴地过日子。
  去年冬天祖母去世,直到现在,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才懂得她是一位多么好的老人,她总是那样心平气和,坚强,治家严谨,我们这些晚辈人都尊敬地,听她的话。
  我的祖母——一个非常好的中国北方农妇的形象,将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我在最近这一段时间给母亲写的信里,再也不提起我那失踪的弟弟雷强了,关于他的情况,我比家里的人知道得更详尽。
  那还是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的时候听说的呢,当时,我代表我们的飞行大队去列席旁听对乌拉尔联邦那些祖国叛徒的审判。
  在法庭旁边的休息室里,一位素不相识的中士走到我跟前,问道:“您是雷金吧?”
  “是的。”
  “您有过一位名叫雷强的弟弟吧?”
  他在问话里为什么要用有过这个词呢?这不明明是话里有话吗?这里边显然包含着不祥的因素。
  这位中士讲的情况证实了我的猜测,他和我的弟弟雷强同在档案部门工作,战争使他们两个人又在战场上相遇了,后来呢?
  “苏军切断了我们的退路,继而向多加湖推进,我们的弹药全都打光了,在撤退之前,不得不把迫击炮沉入湖底,我们动手做了一批木筏子,打算趁着黑夜,渡过波涛汹涌的大湖。
  在夜幕的掩护下,尚可指望避开敌机的空袭,划到自己人那边去,雷强少尉挑选了一些人,编成一个战斗小分队留下来掩护我们撤退。
  在分别的时候,他对我说--我们手头还有一点手榴弹和子弹,准备从树林里突围。
  我们出发以后,枪声和爆炸声在我们背后响了很长时间,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雷强少尉,您听到点关于他的消息没有呢?”
  “没有。”
  “那就是说,他,雷强少尉,在那个地方牺牲了。您太象他了,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在我听到有人拿起--华夏英雄波雷金的照片时候,我还以为是雷强少尉呢。
  雷强少尉的个性我了解,他这种人是宁死也不肯当俘虏的,我猜想,他准是举着手榴弹冲入敌群,与敌人同归于尽了。”
  我告别了中士,就进入审判庭就座,听了被告的供词,我断定,这些乌拉尔联邦国家叛徒的主要特点是,在敌人面前和在微不足道的危险面前,胆小如鼠,正是这种卑鄙的恐惧,促使他们探出了叛变投敌的毒蛇头,他们正象从森林青草地上突然窜出来的蝮蛇一样狠毒。
  这一群为了活命而出卖灵魂的小丑,是多么难得的反面教员哪!与此相反,那些对苏联怀有刻骨仇恨的人,又使我们感到多么自豪!他们多么勇敢,多么忠实于自己的亲人和自己的祖国!
  还在中亚的时候,我就想要把那位素不相识的中士谈的情况,写信告诉远在唐山市的亲人,可是,我至今犹豫不决,母亲等待失踪儿子的消息时,心情是沉重的,但总比知道儿子已经牺牲强些吧,我在想,如果我有机会回老家,那时再合盘托出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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