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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不觉蹙起了眉尖,她不声不响的看着王得财围着她团团转了几圈后,这才开口道:“我并非善人,再者我也没有那么多相熟的妖怪,你怕是求错人了。”
  “青衣小娘子——”王得财见青衣推辞,一时急的满头大汗起来。他心里很清楚,放眼整个客栈,也就只有个青衣会救人了,但如今青衣也拒绝,他真是无法可想了,“青衣小娘子,我知道我这是强人所难了,但是你若不救他,他可就必死无疑了!”
  边上的黑三郎不悦的挑了挑眉。这些个凡人都是如此,知道青衣比不得妖怪心狠,就都跑来求她,话里行间,皆带出些钳制之意,倒弄得青衣觉得自己不帮忙有错似的。
  “你求她,不如求我。”黑三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王得财道,“说到底,她就算答应了你,也是要找我帮忙的。”
  王得财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这个小二哥看着和善,眼神却凌冽的比林绪言更胜一筹,当真叫他怕得慌。
  青衣见王得财吓得几乎快要尿裤子,少不得要伸手接了这个烫手山芋:“你先说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须得辨明了因由,方能对症下药啊!”
  王得财大喜,忙不迭将他们进入槐树林之后的事情一一说了一遍。尤其将林子里出现的黑影说的格外详细:“……一入夜,便有团黑影出现在大家的头顶上,我瞧着大约是妖怪弄出来的妖气。林首领被那黑影笼罩住了之后,整个人就不对劲了,过不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像是傻了一样,连话都说不好了。原本我们有些人被槐树叶里的酒气熏醉了,被那黑影一弄,各个都变形涨成了个皮球。我们几个看着情况不对,就想要逃出去,谁知还没跑到边缘,他们——他们就都中招了!”
  王得财说的忘情处,就开始淌眼抹泪起来:“唉——早知如此,我就该坚持叫大家别在那个鬼林子里过夜了。都道槐树阴气重,易出妖异之事。如今看来,果然不差。当时有个人跑不动了,我略拉了他一把,他就活生生在我眼前炸了。原本好好地一个人,炸的一地血水,连根尸骨都无。我——我真是悔极了——”
  青衣不言不语的听王得财又是捶胸顿足又是悔恨交加的说了一堆,到了最后,却没有听到多少有用的东西。
  大堂里的客人这会儿正是兴头上,这几日没有酒喝,大家正觉无聊。难得能看出好戏,虽然好些妖怪已经猜到缘由,却硬是没有开口,只满眼兴味的看着王得财继续唱戏。
  “小娘子你说的不错,我没中招是因为我身上带了个护身符。”王得财擦了擦眼睛又继续道,“因为一群里只有林头领看起来还有些救,所以我就分了点给他,但看起来并没有多大效果。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青衣大皱眉头的叹气道,“你那个同伴呢?先叫过来吧!”
  王得财闻言忙不迭回身指着大堂一角的位置道:“我让他坐在那里了,我这就去——人呢?”
  众妖跟着转头一看,那座位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人在。
  王得财急的几乎要冒烟了,他再顾不得在座的都是妖怪,就那么急切的一个个问过去:“大哥你看见一个胖子了吗?他看起来傻乎乎的有些笨拙,穿着铁灰色衣衫,腰里带着武器,大概这么高——”
  被询问的客人各个笑盈盈的摇头表示自己不知,眼看王得财急的快要瘫倒了,这才有个男妖朗声道:“那个凡人自个儿摸去厨房了,大约是肚子饿你又不给他叫吃的,所以他就要自力更生去了——”
  “哈哈哈哈——”
  妖怪们对凡人的生死并不放在心上,见了此情此景,也只知道取乐罢了。
  青衣先前还不觉什么,如今见满大堂的妖怪都拿王得财两人当玩笑,一时也有些不忍起来。
  众人一路找寻,一进厨房,就见林绪言不知怎么开了那桶玉冰烧的桶盖,这会儿正头朝下的朝桶里栽去。
  青衣被惊得当即停在了那里。王得财更是慌得连滚带爬的朝林绪言冲去。
  但凡人无神通,危难之时,往往力有所不及。王得财便是拼了命,也赶不及拖住林绪言。
  眼看林绪言就要一头栽进木桶里了,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劲风自他们身边掠过。
  青衣眼前一晃,紧跟着就看见黑三郎单手提着林绪言的后襟硬生生拉住了他。
  林绪言看起来比初进门时越发圆胖起来,因被黑三郎揪住了后襟,他被勒的有些透不过气来。但饶是他憋得脸都红了,面上却并没有任何痛苦的样子。
  王得财生怕黑三郎手下一个不注意,就将林绪言硬生生弄爆了。于是他赶紧赶慢的跑过来接手。
  黑三郎随意一撒手,林绪言的身体就顺势倒到了王得财的身上去了,险些没把王得财压倒。
  “他身上酒气很重,再不想办法,他就要化成酒了。”黑三郎拍了拍手道,“你们去的那个槐树林是有来头的。那树林的主人是以酿酒为生的妖怪酒酿子,那槐树林是他专门弄出来酿槐鬼陈的。槐树、鬼魂、陈酒,缺一不可。你们运道着实不好,偏偏进了他的林子。”
  “我不知道——”王得财不害臊的哭号起来,“我们不知道那是妖怪的林子——妖怪大人,还请你救救他啊——”
  “闭嘴!”黑三郎不耐烦听王得财鬼哭狼嚎的闹心,登时沉了脸喝止道,“吵死了!再嚎就滚出客栈去。”
  王得财被黑三郎恐吓的不敢再出声,随后而来的青衣这才开口了:“三郎,要不我们去找酒酿子处理这事?他原就是施法的人,想来也知道怎么解除术法。”
  “酒酿子爱酒成痴,要他毁了自己酿的酒,几乎是不可能的。”黑三郎摇头道,“那老东西脾气不好,万一惹毛了他,我们订的酒可能就没了。”
  “那——你可有什么别的法子?”青衣自然不会为了一个无相干的人去冒险,但是看着林绪言这个样子,又觉得有些为难,“这个人看上去撑不了多久的样子了。连我都能闻见酒味了。”
  “办法啊!”黑三郎忽然露出个别有深意的笑来,他转眼瞥了一眼后门,然后好整以暇的出主意道,“东桥既是你阿兄的仆从,又懂酿酒,想来是有办法救这个人的。不如我们先找他试试?”
  青衣自然无不同意,果真去叫东桥了。
  东桥领命检查了林绪言一番,然后垂手对着青衣道:“小娘子,他这是被妖怪当成酒桶酿酒了。有些妖怪喜欢吃人,酒酿子的酒中有几种是专门为了那些妖怪酿的,素材多以陈年佳酿外加凡人血肉和魂魄。其中有种酒最出名,叫槐鬼陈。酒酿子将阴气最重的槐树种在装满了陈酒的地脉上头,然后弄些活物来给它们做补品。槐树经年累月的成了精怪,枝叶根茎都是酿酒的酒母。如果有凡人误闯了槐树林,就会被槐树精怪用于酿酒。被当成酒桶酿酒的凡人不出一日就会被化去筋骨血肉,只一张人皮包裹住酒水。在妖怪饮酒前,他们甚至还能行走活动,好保证皮囊里的酒不会腐坏。妖怪们喝酒的时候,只需嘴对嘴的将里头的酒水吸出来就行了。”
  “……这也未免太恶心了些。”青衣被东桥的话弄得一阵阵反胃,忍不住嘟囔道,“怎么会有妖怪喜欢这样的酒?”
  “据我所知,吸血藤妖是槐鬼陈的大主顾。”东桥竟然一板一眼的补充道,“他们以活物的鲜血维生,凡人于他们而已更是难得的大补之物。只是可惜他们只能吸血,进食时难免会浪费。于是像槐鬼陈这样的血酒就成了他们最爱的食物了。”
  青衣面色有异的看了眼东桥,半响还是叹息道:“我已经知道原因了,现在你可有办法救这个人?”
  东桥恭敬的点了点答道:“有的。其实办法很简单。因为这个人骨头还未化掉,所以只需要将他泡在流动的清水里,只消半日就能恢复过来了。”
  “骨头化了的呢?也有救吗?”青衣随口多问了一句。
  “也有救。”东桥如实答道,但还不等青衣舒口气,他话头一转,说的却是有些吓人,“不过那样救回来的人,也就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了,化掉的骨头是没办法变回来的,且神智也有异于常人。”
  说白了就是一团肉,既无法进食也无法行走,就那么活到断气为止。青衣越想越觉得可怕。
  “如今客栈周围并没有流动的河流。”黑三郎笑眯眯的看着东桥道,“但是客栈的水井却是有取不完的水,看来只能不停的打水浇到水桶里了。”
  “这样也行。”青衣先是点头,但随即又摇头道,“不过这样太劳累人了些,东桥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说着她牢牢的盯住了王得财的眼睛道:“你既然想要救你的同伴,那么打水的事情,理应交由你负责。这个没有异议吧?”
  “没有没有!”王得财哪敢说不,只能拼命点头,“当然是要我来做。不过……我一个人怕是不周全,还是要劳烦这位小哥帮我一把……”
  “可以。”黑三郎不但答应了,甚至还主动给他们加了一个助力,“我另外再给你们挪一个伙计,不过她只负责护你们周全。夜里野兽时有出没,每个妖怪傍身,你们怕是见不了明儿的太阳。现在快拖着这个胖子去泡水吧,完了可别赖我们没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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