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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中,无数人的窃窃私语声如蚊虫嗡鸣,挥之不去的钻入青衣的耳内。
  她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半响才分辨出那些如蝇如蝻的声音到底说了些什么。
  只听几个声音道:“她何时会醒”
  “等等,这宝贝——”
  “快住手——”
  佯装未苏醒的青衣直觉有一只手不安分的朝她头上探来,当即抬手就是一挥。
  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整个世界登时就清净下来了。
  青衣翻身而起的蹲伏在原地,一双清目满是戒备的望向黑暗。
  一道火光忽然自幽暗中闪现,一群身着灰蓝色道袍的小道士张皇失措的脸在黑暗中一晃而过。
  青衣微微眯了眯眼,待要起身,系在她脚踝上的银铃便发出了清亮的铃声来。
  “醒了?”胡姬的声音蓦然出现在不远处。
  青衣循声偏头,无光自亮的胡姬摇摆着蓬松雪白的长尾,正于地下漂浮而上。
  “感觉可还好?”胡姬凑近青衣的脸细细一瞧,见青衣神色尚算平和,便以为她已从盛怒中回转过来。于是她便抓了青衣的手轻笑道,“你醒的正是时候,我已寻到了一处灵脉,就在这洞穴底下,我这便就带你下去涤骨洗髓。凡人的身体总归太过短寿了些,我们若要想长长久久,除了帮你脱胎换骨,也没有别的什么法子了。”
  说着她便牵了青衣的手朝自己方才出现的地方走去。
  青衣竟也不曾反抗,任由胡姬牵引着迈步。
  连绵不绝的铃声在地洞中反复回响,噤声的小道士们复又聚拢在一起,就那么望着她们交头接耳起来。
  在狐尾环住身体的刹那,青衣面皮一紧,隐去的囚妖索险些就要呼之欲出。
  她貌若无意的转眸瞥了暗处一眼,当那张眼熟的脸又一次如幻影般的一闪而过后,她这才成功压下了心底那股喋血的冲动。
  不过是三两眼间,胡姬就已带着她朝地心落去。
  金红色的岩浆正在她们脚下翻滚,黑烟滚滚而来,咋一眼看去,恍若一条金色的火龙正在地脉间来回游动。
  但这并非是最让青衣在意的地方,最让她在意的,是伫立在熔浆岩流边上的那几个熟人。
  稍嫌狼狈的娇娘如弱柳扶风般的依靠在王得财的怀里,对着归来的胡姬娇滴滴道:“胡姬大人……你怎的还在这里?那黑三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发觉了你的计谋,要是叫他撞见,那——”
  “他是个明聪的。”胡姬胜券在握地笑道,“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必会追着那个妖气微弱的傀儡而去,而不是折返来寻我这个再明显不过的正身。再者,没了言之,他的眼睛也就算瞎了一半了!”
  说罢她又回头摸了摸青衣的脸,语气轻柔的开口道:“你且下灵脉泡着,待我挪来了聚宝盆,便可一同在这灵脉中双修了!”
  胡姬此话一出,非同小可!原本还算冷静的青衣登时眼中带煞的亮出了利爪。
  边上的娇娘等人只觉眼前一花,更有纷杂震耳的金器碰撞声从四面八方逼仄而来。
  胡姬神情微滞的僵立在那里,她的眉梢眼角犹带着笑意,嘴角却悄然溢出一缕鲜血。
  玄黑的锁链索索作响的在她的腰间滑动着,透骨的寒气直渗入了她的丹田,而她的尾椎则是火辣辣的疼。
  娇娘的惊呼声早在青衣饱含威势的目光中戛然而止,她如得了疟疾般不停的打着颤,枯瘦的王得财险些没被她推倒了。
  青衣神情冰冷的抬起手,当着胡姬的面将一条鲜血淋漓的狐尾丢在了脚下。然后在胡姬稍嫌讶异的凝视中,她抬头凑近胡姬的耳朵,轻声道:“你说的不错,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千算万算,自觉胜券在握,却没有算到,能束缚住你的足链,对我却并没有任何用。”
  胡姬神情一晃,好似还未曾从断尾的震撼中惊醒。
  青衣扯住胡姬的衣襟用力一扯,未曾防备的胡姬当即膝下一软,就那么无力的跌进了她的怀里。
  一阵钝痛自颈侧传来,胡姬喉头微动的抬眸,就见青衣如一只喋血的小兽,正饥%渴难耐的俯身在吸她的血。
  “青——衣——”她哑声低呼了一声,忍不住伸手去抓青衣的肩膀。不料青衣今非昔比,她死命挣动了半响,也未能挣开。
  “她她她——”早已吓得不行的娇娘声音尖锐的对着王得财叫道,“她不是人!不是人!她是妖怪!不对——她比妖怪还像个妖怪!她是厉鬼!她是魑魅魍魉——我不要再呆在这里了——”
  她一边尖叫,一边就推着王得财想要离开。
  谁知王得财早已被这般惊悚的场景吓得动弹不得,再叫娇娘一推,顿时脚下一个踉跄,就那么硬生生的被她推倒了。
  也怪他命该如此,他这一倒,恰恰就倒入了脚边的熔浆岩流之中。
  可怜王得财还未曾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就那么活生生的叫地心熔岩化作了一团刺鼻无比的黑烟。
  “王——王——”娇娘魂飞魄散的呆望着灵脉,好一会儿才尖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娇娘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在地心反复回响,刺耳无比,震得观望的小道士和妖怪们皆都慌乱逃窜起来。
  青衣自娇娘的惨叫声中抬起头来,她的嘴角唇边皆是殷红的血迹,原本清冷的一双秋瞳更是空洞冷酷到了极点。
  奄奄一息的胡姬微睁着眼,原本流光溢彩的眼眸中隐隐透出点痛楚。
  她一手无力的拽着青衣肩头的一缕长发,一手死死的按着自己丹田,楚楚可怜的柔弱样子当真是叫人不忍。
  但不忍皆是来自于上方地洞里的道人们,叫妖血激出了喋血本能的青衣却是心如寒石,别说不忍,便是犹豫都未曾生出半分来。
  她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念头:血!
  “我从未想到你会如此——”胡姬凄然笑道,“是我错了吗?”
  青衣恍若未闻的俯下身来,她随手撕开胡姬的衣襟,然后用她那双沾满了血的素手顺着胡姬那优美的锁骨缓缓滑至她的心口。
  “听说妖怪的心里藏着它们的妖灵——”青衣面无表情的低声道,“季厘国人食妖时总会避开妖心,好生奇怪,为什么不吃妖灵呢?比起妖血妖肉,妖灵不是更补吗?”
  觉察到青衣的手指在用力,胡姬的面色登时一白,眼底原有的两分犹豫登时也散去了。
  她面带悔意的深深看了青衣一眼,随即身体一颤,竟是当着青衣的面转变起来。
  衣衫散乱的她微仰着脖子,原本高耸的酥%胸转眼就平坦如男子。
  青衣眸光微闪的紧盯着那堵洁白如玉的胸膛,半响才想起来胡姬原是个男妖。
  即便变成了男妖,他的眉眼却并未曾改变,已然是那般美,那般的摄人心魄。
  “青衣——”胡嵇抬眸定定的看着青衣,较往日稍显低沉的声音里隐约透出几分不舍来,“别怪我——”
  青衣直觉不妙,未及思考,周身的囚妖索便自发自动的将她团团环绕起来。
  谁知有几道白影比她的本能反应更快!
  只听见叮叮叮几声脆响过后,她肩头一疼,整个人就如被牵制了手脚的木偶般高高悬在半空中。
  她满目怒火的瞪视着前方,当胡嵇伸手企图安抚她的情绪之时,她周身的囚妖索便会狂乱的飞舞起来。
  胡嵇见自己不得近身,只得叹息着收回手:“如今你叫觉醒的血脉迷住了心窍,料想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了。但今日我非得与你双修不可,待我修回了九尾,他日你要打要骂,我都任你处置。”
  说着他摇身一变,竟又化作了一只通体无暇的白狐。
  想来青衣方才虽然扯断了他一条尾巴,但却并未伤及他的根本,因为他一变原型,那条断尾便又自发自动的长了回去。
  胡嵇摇摆着八条雪白的长尾,仰头朝上,发出低沉辽远的狐鸣声。
  大地为之颤动不已,本就翻滚不已的熔浆更是沸腾了起来。
  无数狐火凭空跃出,晦暗不明的视野登时变得亮堂起来。
  胡嵇终于停止了鸣叫,他垂头凑近青衣,用自己柔软湿软的鼻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
  “你需要冷静一下。”胡嵇如此道,“现在的你,无法配合我双修。我且去挪聚宝盆,有了它,我们势必可以赶在黑三郎回来前完成仪式。”
  “你敢!”
  青衣目呲欲裂的挣动着手脚,脚踝上的足链发出急促而清脆的银铃声,听得在场的所有人心悸无比。
  “大人——”一个嘶哑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胡姬微偏过头,只听那声音道,“太子正在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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