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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玉微垂着眼帘,冷硬的锁链迅如疾风的自地下射出,在他焦如蜜糖的眸中留下无数虚影。
“嘘——”他伸手轻轻点住青衣的朱唇,唇角微翘的露出个春风和熙的浅笑来。
青衣微微瞪大眼睛,只觉一股森冷无比的寒气自温玉的指尖直流出她的喉间。
她的囚妖索应激而出,却又被黑三郎毫不留情的击断。
祭舞不断,血气四溢。族人们踏着有力的步伐,步步朝她逼近而来。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那富有节奏的足印震碎了。
“阿兄自然会救你——”温玉仿若自言自语般的低语道,而后不等青衣反应过来,他便后退一步,偏头对着黑三郎微微点了点头。
黑三郎低吼一声,长尾一甩,却是一头朝着灵脉冲去。
天地为之变色,日月同时间迸出极为耀眼的光辉来,使得世间万物的影子都无所遁形。
青衣微仰着头,双瞳扩大,除了白光,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缓慢而又富有节奏的在她的耳边响起,伴随着自己的心跳声,她感到自己体内有股力量正在不断地膨胀开来。
被击碎的囚妖索复又显现在众人的眼前。青衣黑衫狂舞于重重锁链之间,微带红晕的眼眸中满是嗜血之欲。
她不过是动了动手指,便有无数惨叫声自远山传来。
灵脉里的灵气正在飞快的衰竭,一时间地动山摇,整个三途之地仿佛就要崩溃。
族人们踏着沉稳的步伐最后一次靠近青衣。他们解下额间的发带,然后以庄严无比的姿态单膝跪在温玉身后。
温玉张开双臂,玄黑的囚妖索呼啸着自他身后飞掠而出。
那是众人前所未见的温玉。
他长发飞扬,衣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略显苍白的脸上透出些青色。日月之辉仿佛并不能入他的眼,他牢牢的盯着青衣,琥珀色的眼眸中尽是青衣。
伴随着一阵密集如雨的金器撞击声,他汇集了所有族人的力量,用牢不可破的锁链一道又一道的缠住青衣。
那些锁链如有神识的游走在青衣身边,每当碰触到属于青衣的囚妖索之时,它们便如捕捉猎物的蟒蛇一般,将自己的目标紧紧的绞缠在自己的身躯之内。
貌若无神的青衣身躯一震,再回神时,便发现自己体内的部分力量正在飞速的流失中。
“住手——”她本能地环抱住自己的身体,并不自觉疾声喝道,“不可以——”
“嘘——”温玉如鬼魅般出现在她的身后道,“你不是让我救你吗?阿兄现在正在救你,所以乖乖的——”
“我的力量——”青衣仿若未闻的喊道,“我季厘国血脉的力量——”
她略显害怕的喊声忽然戛然而止。
温玉自她身后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他的身体是那样的凉,如有实质的寒气冻得她浑身的血都快凝固了。
“乖乖的,做一个好孩子——”温玉轻柔又不可抗拒的声音就近在耳边,青衣微颤着身体,低垂的眼中映出一抹雪白的衣袖来。
“放心,阿兄并不是要抽走你的力量。”温玉以下颔抵在青衣的头顶上,如同哄小孩子一般安慰青衣道,“我不过是借着血祭的力量帮你压制一下觉醒的血脉而已。”
说话间,青衣便感到体内膨胀的血脉之力又如涨高的潮水一般快速落下。
四处飞窜的囚妖索渐渐放慢了速度。狂乱的锁链声也变得柔和起来。
族人们捧起仍未干涸的妖头,一个接一个的上前来,以妖血在她的手臂上绘出古老而繁复的图纹。
方舟最后一个上前,他并未带妖头,却是与众不同的用长剑在自己的手背上划了一刀。
他将自己流血的手奉到青衣面前,恭敬的面上全然是奉献之意。
已有些冷静下来的青衣目露惊异,半响没能说出话来。
“我的血当可以一用。”方舟沉声道,“还请阿郎务必用我的血。”
“呵呵呵——方舟,你又多事了。”温玉轻笑一声,言语间却并无不悦,“不过你的血自带罡气,怕是要伤了青衣,所以还是用我自己的罢!”
说话间青衣便觉得头上一轻,而后胸前一松,却是温玉放开了一只手。她急转过头,就见温玉将将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殷红的血滴在他淡色的唇上,咋一眼看上去,竟有种他才喝完妖血的诡秘感。
他对着她微微一笑,那般温和的笑引得她不自觉晃了神。
恍惚间她感到自己的眉心一凉,一股寒气顿时就从眉心扩散开来,直冻得她整个后脑勺都疼了起来。
她痛呼一声,抬手想要抱头。然而温玉看似放松实则有力的手臂让她根本无法动弹。
囚妖索一如痛苦中的主人,开始奋力挣扎起来,纷杂的锁链声四处飘荡开来,满目疮痍的大地再次撼动起来。
黑三郎缓缓自地心升腾而上,他俯身怒视着温玉,威严深沉道:“灵脉里的灵气已经所剩无几了,为何你还没成功?灵气一断,青衣便——”
“灵脉里的灵气没了,你体内的灵气不是还有吗?”温玉用手掩住青衣的眼睛,看向黑三郎的眼神满是不善之色,“还是说你舍不得那点妖力,不愿意救青衣?”
“我该怎么做?”黑三郎半刻犹豫也无的反问道,“要我的血?我的肉?还是我的火精?”
“……哼!”温玉冷哼一声,然后才道,“方才我将自己的力量同青衣连在了一起,探得她内体另有一股至刚至阳的力量,扰乱了她至阴的气息,害得我无法控制她的血脉之力。都是你做下的好事!如今要她恢复原样已是不可能了!为今之计,只有强行转变她了。我只问你,你想要她成妖,还是变作一个完完整整的季厘国人?”
温玉言下之意,便是青衣再也无法恢复凡人之身了。
黑三郎沉默片刻后答道:“你莫要同我糊弄玄虚,她状况如何,我比你更加清楚。她和你一样,皆只得了一半的季厘国血脉,剩下的一半是凡人。如今她同我在晷月下双修成功,又汲取了三途之地大半的灵气,再要变回凡人已是不可能了。但若说成妖,也是不可能的,仅剩的一个选择,便唯有彻底变作季厘国人了。”
“你若是蠢笨些的话,我也不至于这般辛苦了。”温玉面无表情的瞥了眼黑三郎,然后又轻轻揽紧了微微挣动的青衣道,“行了,你也不要挣扎了,我还能吃了他不成?真真是女生外向,血脉觉醒后论理是见妖便食的,怎的你偏对他手下留情?听东桥说,你还放过了那个讨厌的下流妖怪?”
“……他那样的妖怪,难道阿兄你能吃得下去?”青衣一想起熊大,便觉得头皮都麻了,当即便反驳道,“要是阿兄吃的下,那我也吃的下。”
温玉语塞片刻,半响才改口道:“你做得对,那样的东西吃了怕要坏肚子。”
随即他神色一转,却是毫不留情的看着黑三郎道:“我也不用你的血肉火精,只需你将灵脉里剩下的灵气全部抽过来就可以了。”
边上的东桥方舟闻言神情一凛,却是有些不安起来。
在场的人皆知灵脉乃是三途之地的命脉,若是抽干了灵气,三途之地必会化为死地,别说此地原有的草植妖兽,便是他们自己也难逃一死。
再者,小娘子如今其实已经转变的差不多了,只是一身的力量一时无法控制而已,远不及阿郎对黑郎君说的那般棘手。就算没有灵脉的灵气相助,单凭阿郎和族人们的力量,应该就足够压制小娘子内体的血脉之力了。
但这话他们并不敢说出口,只能凝重地望着温玉。
也不知黑三郎心中是如何做想的,竟也答应了:“可以。”
青衣虽然被遮住了眼睛,但感知却仍是清晰。当黑三郎当真催动灵脉抽取灵气之时,直觉黑三郎此举危险的她下意识便驱动囚妖索拦截。
这回温玉的囚妖索好似不堪一击,竟一下子就被她挣脱开来。
锁链穿透地面,深深地朝灵脉地心探去。当汹涌的灵气自下而上的涌来之时,她便强行用自己力量去压制。
觉察到青衣动作的黑三郎马上放缓了自己的力量,好似在害怕自己伤到青衣一般。
温玉微笑着看着青衣暗中使力,他甚至贴近了青衣的耳朵诱哄似的低声道:“你觉得自己能当得住他吗?他比你厉害太多了,你若是不尽全力,只怕马上就要败了。”
话音未落,他便感到手心下青衣的眼睫急颤,连额角都渗出了些许热汗。
他露出个计谋得逞的愉快微笑,复又以颔抵住青衣的发旋低声道:“很好,就是这样——”
青衣感到自己仿佛燃烧中的火焰,正在不断的散发出炙人的热气。
温玉松开了遮挡她视野的手,当看见她眼瞳中血色褪去,改迸出一抹绚烂的暗金流光之时,他眼波一闪,却是徒手抓住了她身外几根囚妖索重重一扯。
正全神贯注压制灵气上逸的青衣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尖叫声。伴随着无数锁链断裂的响声,她无力的倒进温玉的怀里。
“很好,就是这样。”温玉满意的摸了摸青衣汗湿的头发,然后对着黑三郎轻笑道,“如你所愿,青衣亦可以长生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