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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逼人的炎气迎面袭来,欲进门的蛮牛先是一愣,但随即又神色如常的走了进去。
  “这可是给我的?”青衣一脸期待的盯着蛮牛手里的玉盏道,“闻着像是蜜露,怪香的!”
  “这是新酿玉琼浆,所以味道和之前的有些不同。”蛮牛只觉青衣身上的香气更胜她手里的玉琼浆,她只是略向自己靠近了一步,自己便又有些止不住的亢奋起来。
  于是她下意识便后退了一步。
  “……你躲我作甚?”青衣误以为蛮牛是惧怕自己身上的气息,一时便蹙了眉道,“我又不会吃了你。”
  蛮牛僵着背,欲言又止的抬头看了眼黑三郎。
  房内的炎气如有实质的搅动着空气,黑三郎那微笑的脸咋一眼看上去竟有模糊。
  蛮牛屏住呼吸,忙又上前两步,将手里的玉琼浆送到了青衣的面前。
  青衣也不多言,接了杯盏就一饮而尽了。末了她将空盏送还到蛮牛手里道:“就只有这么点吗?我还是觉得饿得慌。”
  “自然是还有的。”不等蛮牛回答,边上的黑三郎便搂了她的肩笑道,“这杯不过是给你润润嗓子的,正餐还在外头等着你呢。”
  说着他又看着蛮牛道:“带路吧。”
  诧异的蛮牛忙应了一声,果真开始在前头带起路来。
  所有的客人皆都用了热切又惶恐的神情去看他们。他们渴望再靠近些,好汲取青衣所散发出的,那如同盛宴一般的充沛灵气,但那黑三郎微笑中透出的森冷杀意又让他们为之驻足。
  即将享用更多玉琼浆的青衣脚步轻盈,欢快又清亮的银铃声随着她的一路响彻不绝。
  赤膊的高师傅闻声抬头,就见群妖远远地簇拥着青衣和黑三郎出现在他的前方。
  他抬手抹了把脸,然后才丢开手里的石杵对着月光帐所在的方向低声道:“她来了,你可是要避避?”
  流光四溢的月光帐就如同波光粼粼的湖泊一般,荡出一圈又一圈银光来。
  但却无人应答。
  高师傅不甚自在的抓了抓自己因了汗水而微微发痒的胸膛,然后求救般的朝蛮牛看去。
  蛮牛轻轻摇了摇头,只恭敬地站在黑三郎身侧。
  高师傅心道不是自己不仗义,而是胡嵇没得选错了对象,好死不死的偏跟黑三郎抢人,这会儿他也只能做壁上花,诸事不管才好。
  一思及此,他便果断跑到蛮牛身边站好了。
  黑三郎瞥一眼高师傅,又瞥一眼月光帐,脸上的笑意顿时荡然无存了。
  欲上前的青衣被黑三郎紧紧地拉住手,紧跟着那顶月光帐微微晃动一下,便又几条雪白的狐尾自帐中探了出来。
  “胡姬?”青衣讶然低呼了一声,果然不敢上前了。
  摇摆的狐尾复又缩回了账内,随即便有一只莹润修长的手轻轻揭开了月光帐的一角。
  半开的账内,倾城绝色的胡嵇面带微笑,用了他那双惑人的狐狸眼直勾勾的看着青衣的眼。
  即便中过招,但青衣仍是无法抵挡,当即神思一晃,险些又要被他的美色迷惑。
  黑三郎自然是不能忍,他抬手用袖袍笼住青衣的脸,又对着胡嵇冷声道:“收起你的媚术!”
  “你怕了?”胡嵇行云流水般的自帐中走了出来,然后在黑三郎森冷的目光中笑道,“安心吧,我已死心了,此番来也只是为了帮忙而已。”
  说着他屈身对着黑三郎遥遥一礼,甚是低眉顺眼的开口道:“玉琼浆已经备好了,还请入帐享用。”
  黑三郎没有言语,只揽紧了青衣径直朝月光帐走去。临从胡嵇面前走过时,他轻笑一声,好似自己真的信了胡嵇一般。
  至始至终,青衣都不曾妄动,直到遮挡在眼前的袖子消失之后,她这才敢睁眼。
  入目是明亮温和的光,如月光一般清冷,又如流水般汨汨流动。但倘若她伸手去摸,那光便如隔了一层细密的薄纱一般,始终不得碰触。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觉满腔皆是甘冽。腹中的孩子又微不可查的动弹了一下,仿佛是在催促她。
  “进去吧。”黑三郎恋恋不舍的握紧了她的手轻声道,“我在帐外等你们。”
  青衣垂眸看一眼自己被死抓不放的手,半响才笑着问道:“你不同我一起进去吗?”
  “……我……”黑三郎颇为心动,但还是推拒道,“玉琼浆是以月光酿造的,我一进去,那阴气就会被我的阳气压制,于你并无益处。所以我还是在外头等着吧。”
  说罢他咬牙松开了手,又扶着青衣的肩膀,将她轻轻推入帐内。
  微粘的触感迎面而来,青衣只觉自己仿佛是进了一泓温热的泉水之中,整个身子都开始漂浮起来。
  她不自觉舒展开身体,如同一尾鱼自在的在水中呼吸着。
  大量的灵气自周围流淌而来,她仰面望着上方,满目皆是银亮的月光。
  腹中的孩子似有感觉的动弹了一下,然后不等青衣反应过来,它便如一个无底洞一般,毫无餍足的吸收起灵气来。
  守在帐外的黑三郎眼瞧着账内似有游龙暗影在青衣身边急速游动。激荡的玉琼浆顺着月光帐的缝隙流淌而出,将原本焦裂的大地浸润,浓郁的灵气顿时就如同破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琼玉的碎屑在泥土中散发出细碎的光点,伴随着群妖欣喜若狂的欢呼声,一阵稚嫩的鸣叫声自月光帐中似有若无的传了出来。
  高师傅茫然转头,就见面带涩意的胡嵇仿若释然的舒了一口气。
  他揉了揉咕咕直叫的肚子,复又转头去看蛮牛。
  只见蛮牛面露喜色,当即便喜不自禁的朗声道:“幼主诞生了!”
  黑三郎舒展眉宇,笑着朝月光帐伸出了手。
  氤氲朦胧的月光帐顿如盛放的花一般舒展开垂纱,晶莹的玉琼浆如潮水般涌出。
  蜷缩成团的青衣似有所觉的睁开眼,然后在黑三郎欢喜的注视中舒展开四肢,并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被玉琼浆浸湿的衣衫紧贴在她的身上,看着黑三郎那双晶亮的眼,她抬袖亮出了自己抱在怀里的东西。
  那是一颗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蛋,光洁的蛋壳显出近乎金色的火红色。当黑三郎靠近之时,它便会发出映出更为明亮的金光来。
  “抱好了——”浑身透湿的青衣将蛋放在黑三郎的手心里,然后虚弱的笑道,“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孩子——”
  话音未落,她身子一歪,便径直向前倒了下去。
  黑三郎忙伸手接住了青衣,另一手则小心的握紧了蛋。随即他将青衣和蛋同时纳入怀中,末了露出个温柔的笑。
  “蛮牛,这儿就交给你了。”他头也不抬的吩咐一声,然后就抱着青衣和孩子飞快的消失在原地。
  黑三郎一离开,等待已久的群妖顿时炸开锅来,几乎是争抢着冲了上来,开始刨那些被玉琼浆浸润的泥土。
  高师傅看着他们如饥似渴的吃土,便觉得自己的肠子都快绞起来了。
  “老子干了这么久的活儿,黑三郎那家伙也不说犒劳下老子!”愤愤不平的高师傅摸着肚子嘀咕道,“早知道这些玉琼浆都要白倒进泥地里,方才老子就自己先喝几口了,也省的便宜了这些妖怪——”
  “那些玉琼浆已经被榨干了灵气了。”胡嵇抬头望月,口中淡淡道,“他们就是刨到地心去,也找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蛮牛闻言露出个戒备的神情,她盯紧了胡嵇的眼睛,口中质问道:“你莫不是在打幼主的主意吧?若真是如此,胡嵇,我势必不会让你得逞的!”
  “不用如此紧张。”胡嵇冷笑一声,然后正色道,“我对至阳的东西素来无意。今日我帮你们,不过是为表态度,日后我们各司其职,各侍其主,从此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言毕不等蛮牛再言,他便甩袖扬长而去。
  高师傅巴巴的将目光从胡嵇的背影收回,然后一脸可惜得对蛮牛道:“卿卿,我们还没学会他制玉琼浆的方子呢!这么快就撕破脸皮是不是不太好啊?”
  “哼!”蛮牛闻言怒道,“你以为他真会教给我们?死了心吧!狐族素来都是奸诈的,玉琼浆原就是他们用以辅助双修的东西,除了妖怪,凡人也是求之若渴。能传出来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部分,正在重要的东西他们必是要攥在自己手心里,否则狐族该以何巩固他们在凡间的地位?如今幼主已经出世,青衣小娘子以后也用不上玉琼浆了,我们正好同这狐狸精划清了界限!”
  “……你怎么知道她以后不会再怀上?”高师傅砸着嘴嘀咕道,“我倒是挺佩服黑三郎的,才洞房就——啧啧啧——”
  蛮牛登时瞪大了眼睛,半响才道:“一个幼主就险些令三途之地的灵脉尽数干涸,再来一个……不不不,不会的,主人不会让小娘子涉险的——”
  说着她又狠狠地拧了高师傅一把道:“总之,你以后少跟那狐狸精说话!”
  高师傅一面疼,一面心花怒放,他腆着脸拉住了蛮牛的手道:“我晓得了我晓得了,都听你!卿卿,卿卿,你说我们什么时候也……”
  难得厚脸皮的高师傅也会难为情,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能将生孩子说出口。
  蛮牛忍不住露出个笑来,她抽了下高师傅肥软的肚子,然后揪着他的衣襟就回客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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