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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领神会的黑三郎并不曾给予任何回应,他稳稳的抱着青衣转过身去,并在方舟的引路下离开了这个房间。
  回返的方舟将灯笼挂在床头,闭目冥思的温玉看起来十分文弱,原本惨白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倒显得好看许多。
  “阿郎?”他试探的轻唤一声,假寐的温玉果然睁开了眼。
  “你要同黑郎君商谈何事?”他心里已隐约猜到了些,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温玉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才缓声道:“自然是离开客栈的事情。”
  才沾到床铺,青衣就忍不住揪住了黑三郎的衣袖。
  本欲离开的黑三郎回头看她,待看见她满眼挽留,便忍不住笑着在她身边坐下。
  小家伙欢快的在床铺上翻滚,之前在温玉房里他都不敢乱动,这会儿浑身都有些僵硬了。
  “还没到子时呢。”青衣半日不曾见黑三郎了,方才自己装睡,半句话也没说上,这会儿见他要走,就有些着急了。
  “不想我走?”黑三郎轻轻柔柔地在她的眉心处亲了一下,又偏头蹭了蹭她的脸颊悄声问道,“要不我今晚不回去修炼了?”
  说话间他还故意小咬了她的耳垂。
  这般暗示意味浓厚的小动作,青衣若是还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那便是傻子了。
  “谁——这么说了……”羞恼的青衣慌忙躲开黑三郎的嘴,一转头又看见浴火正眨巴着黑黝黝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浴火,过来。”她下意识朝小家伙伸手。
  小家伙马上欢呼着扭了过来。
  等小家伙爬进自己手心后,青衣这才抬手将小家伙捧到黑三郎的面前。
  “爹爹要出去办事了。”她温温柔柔的教导小家伙道,“来,跟爹爹道个别。”
  “啾?”小家伙疑惑的伸手去摸黑三郎的脸。
  因他生的娇小,黑三郎便主动地将脸凑近了些,等小家伙黏糊糊的将自己半边身子都贴到自己脸上来了,他这才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尾巴。
  虽然只是略摸了两下,但他还是马上发现小家伙的骨头有些变化了。
  迷知的话复又在他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乖乖的。”他若有所思的安慰了一下小家伙,又起身为青衣盖上被子,这才笑道,“睡吧,今夜换方舟守夜,我明早就回来了。”
  青衣攥紧了被子,半响才强迫自己点了头。
  黑三郎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门后,小家伙不高兴的在青衣的手心里甩尾巴,等青衣将他小心的捂在怀里了,他才停止乱动,改为乖巧的贴在青衣的心口上睡觉了。
  因黑三郎久候不至,是以方舟早早就已守在青衣门外了。此时黑三郎一出现,他便恭敬的垂下头,示意他前去温玉的房间。
  黑三郎略点了下头,随即身形一晃,却是飞快的到了温玉的门前。
  打瞌睡的双子书童只觉一阵凉风自他们面前掠过,待睁了惺忪的眼细瞧一下,又看不见任何人在附近。
  燃烧的烛火因了凉风而摇晃不止,光影交错中,假寐的温玉睁眼坐起,而黑三郎则如一道暗影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来的有些慢。”温玉抬手撩开床幔,虽然是抱怨,但语气却并不明显。
  黑三郎抬手一挥,整个房间的灯笼登时都亮了起来。
  “说罢,找我有何事?”他大刺刺的在桌边坐下,同时漫不经心的问道,“子时我就要回去了。”
  “一件事。”温玉也知时间紧迫,是以也直爽道,“你的计划。”
  “你知道了多少?”黑三郎架着腿反问道,“又想知道多少?”
  “我倒是知道你已经在筹划离开这里了。”温玉微笑道,“也知道你以利诱费家人相助,但我还不知费家人是否能为了那点子利全力以赴,也不知你有几成把握能成事。”
  黑三郎定定的看着温玉,半响才坚定道:“费家人不到最后用不上,若到了得用之时,他们不想尽全力也必须尽了。七成。”
  “才七成?”温玉蹙眉道,“谋事者,七分计划,三分气运。你这七成里又有几分气运。”
  “无。”黑三郎以指轻叩桌面,言语间并无一丝犹豫。
  “不妥。”温玉目光如炬,那一眼仿佛要看透黑三郎隐藏至深的心思一般,“若失败,后路可已找好?”
  黑三郎嗤笑一声:“我不会败。”
  “你太自傲。”温玉摇头道,“我不放心将他们交给你。”
  黑三郎闻言笑意全无,他垂眸细瞧了指尖片刻,对于温玉的话既无赞同也无反对。
  温玉抬手按住额角,原本淡然的脸上突然显现出几分痛楚之色来。但不过几息的功夫,他便又恢复如常地轻声道:“这客栈底下藏了东西,你可知是什么?”
  黑三郎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眼中飞掠而过的惊异却出卖了他。
  “我知你不是烛龙。”温玉交叠双手,总是温润的面容也变得不苟言笑起来,“真正的烛龙就在这客栈底下。你骗得过其他人,却还是骗不过我。”
  黑三郎眸光忽闪几下,时惊时喜,但不等温玉看透,满屋的灯笼便呼的一声全都熄灭了。
  黑暗中似有若无的传来黑三郎的低笑声,温玉端坐在床榻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前方。
  短暂的黑暗散去之后,他终于可以看见桌前那道比黑暗更为深沉的身影。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烛龙在客栈底下的?”黑三郎喜怒难辨的声音既低沉又平静,仿佛他对面的人既非朋友也非敌人一般冷漠,“我倒是不知你何时也会窥探天机了。”
  “这也算天机?”温玉轻笑出声,因黑三郎迟迟不曾点燃灯烛,是以他便披上了外衣,并亲自摸出火折子点亮了床头那盏灯笼。
  朦胧的灯光挥洒而出,他斜眼笑看着黑三郎,这才挑眉嗤笑道:“这等推算便可知晓的事情,怎么算得上天机。万事万物皆有迹可循,唯有天机一词做不得准。你若信什么天机,也难怪你只有七成的把握了。”
  “我自然不比阿兄神机妙算。”黑三郎破天荒的对着温玉低头道,“既然阿兄已知烛龙的所在,接下来又当如何行事?”
  “……你唤我温玉即可。”温玉甚是不喜黑三郎如青衣一般唤自己,提醒过后,他偏头又看着黑三郎道,“论城府,你也不算逊色,只是我奇怪,有些时候你防备的又太早了些,倒像是未卜先知一般,可是我多疑了?”
  黑三郎起身绕着桌案走了一圈,随即回以一笑,但不等他开口回答,他的身形便如一道虚影,瞬间消失在温玉的眼前。
  客栈大门关闭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子时到了。
  未曾来得及听回答的温玉侧身躺了下去,他看着那桌案思忖许久,直到床头的灯笼油尽灯枯了,他这才露出个了然的微笑来。
  “是了,这是防着我呢。”他在黑暗中舒展开四肢,久久才轻声自语道,“看来我所料不错了……”
  “方舟——”
  守门的方舟突然竖起耳朵,虽然轻微,但他分明听见了阿郎叫自己的声音。
  “方舟——”
  这回温玉的声音又清晰了许多。
  过道尽头时隐时现的晃过几个影子,当方舟起身时,他们便仓皇散开了。
  方舟抬头望着温玉所在的方向,果不其然的看见双子书童睡意朦胧的起身进屋了。
  他有心回去,又怕自己一走开,便会有潜伏已久的小妖袭击青衣和小郎君。正为难,就见东桥疾步走了过来。
  “首领,阿郎找你有急事。”东桥面有倦色,一看便是半途被唤醒的模样,但饶是如此,他也未曾表现出不悦来,只一味的忠诚道,“小娘子的门就由我看守吧,你快快去服侍阿郎。”
  方舟也不多言,只重重的按了东桥的肩膀一下,然后便飞奔会温玉身边。
  双子书童一个负责点灯,一个便悉心为温玉穿衣佩带。
  披散着长发的温玉一手按着披在肩头的外衣,一手扶额吸气,一张脸更是白的几乎要挂霜了。
  “你来了。”未曾回头,温玉就开口道,“上回我们去西山之时,西山可有什么地方灵气特别突出的?”
  “并没有。”方舟下意识上前扶住温玉道,“为什么下床了?若是要出去办事,不若吩咐我去。”
  “你虽然细致周全,但眼力还是不够。”温玉动了动胳膊,却是避开了方舟的搀扶。
  书童们只听得半空中叮铛作响,便知阿郎又唤了自己的囚妖索出来。于是他们忙不迭退后几步,待到玄黑的囚妖索如游蛇缠绕在温玉四肢之上时,他们方才提了两个行囊站在他身后。
  “这回须得我亲自去看看。”温玉微仰起头,一派温润的脸上隐约透出几分锐色来,“他说的天机,一旦错过今日,再要问可就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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