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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桥顿时了然。
秀秀将手里的灯笼来回晃了几下,又不解的看着东桥道:“东桥,你怎么都不说话了是不是秀秀哪里做错了”
“没有,你做的对。”东桥收敛了神色,又用手拦住急于跳下地道的秀秀道,“我先下,你跟在我身后。”
一头雾水的秀秀呆愣的哦了一声,然后就眼看着东桥身手敏捷的跳了下去。
这地洞看起来很深,但所见不一定就属实。东桥跳进来后,这才发现这地洞才堪堪到他腰际,年纪尚小的秀秀无需他帮忙就可以自己爬下来。
因地道很是低矮狭小,是以他只能蹲伏下身子,改以四肢着地的姿势前行。但行不过半里,地道便又越发狭窄起来,以至于东桥进退不得,竟是卡在那里了
提着灯笼跟在后头的秀秀等得手都要酸了,也不见东桥动弹,就不高兴的嘟囔道:“东桥你好慢早知道就让秀秀走在前头了”
“我动不了了。”越动越紧的东桥少不得求助道,“秀秀你拉我一把。”
秀秀依言拽住东桥的一条腿,使劲的拉扯了几下。
东桥很快便明白过来,单以秀秀的气力,怕是帮不了自己,于是他又催道:“快回去叫人过来”
秀秀疾跑回大堂,待瞧见高师傅举了厚重的桌子用力砸门后,便径直跑过去喊他了:“高师傅高师傅你快来帮忙”
“没看见老子忙着吗”满头大汗的高师傅没好气道,“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就站远点,省得一会儿不小心叫桌子砸到了”
说话间他肩背上的肌肉齐齐抖动了一下,而那张被举高的梨花木桌就再次被狠狠地砸向了大门。
秀秀被那震耳欲聋的巨响声吓得抖了一下,待到绕梁不绝的余音皆都消散之后,她就气呼呼的跺脚叫道:“高师傅高师傅东桥被卡在地道里动不了了,你快过去帮忙啊”
“啥”又举高了一把梨花座椅的高师傅慢一拍的反应过来,差点没将椅子砸自己的脚丫子上。
“快跟秀秀来”火急火燎的秀秀不等高师傅的脑子转过弯儿来,就连声催着道,“再不快点,地道就又要关上啦”
大堂霎时炸开了锅,不等高师傅有所动作,就已经有耳尖的妖怪抢先提溜起秀秀准备去找那地道了reads;执念。
“都给老子滚犊子”总算明白过来的高师傅劈手就将秀秀抢了回来,又三两下掀翻了一干挡路的妖怪,这才夹着秀秀急吼吼地朝小仓库冲去了。
其他人唯恐被抢了先,皆都推搡着紧跟在他身后,仿佛跟着他就一定能脱离险境似的。
在阴暗的地道中等待许久的东桥隐约听见了嘈杂的动静,一时叹秀秀果然没什么心眼,只怕这也是那个神神叨叨的账房先生故意将地道泄露给她知道的缘由。
高师傅板着手指舒展了一下筋骨,接着又弯腰抓紧了东桥的脚脖子,末了大声吆喝道:“东桥小哥,留神了”
话音未落,他就跟在地里拔萝卜似的,硬是将东桥从狭小的地道里了。
头晕脑胀的东桥只觉肩背都疼得厉害,直到高师傅将他小心的安置到地面上后,他才发现自己有些站不住了。
高师傅倒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物,见东桥摇摇晃晃的几欲摔倒,就板着脸伸手扶了他一把。只是扶归扶,他的嘴里却依然没什么好话:“你几时也成了软脚虾了才在地道里躺了会儿就这般顶不住”
东桥以右手抵住高师傅的胳膊,然后默不作声的反手在自己背上摸了一把。
“呀血”秀秀见东桥摸下来一把鲜血,便不由惊叫出声道,“东桥你流血了”
东桥咬着牙挺直了脊背,好半天才哑声道:“客栈底下有异动,方才我被困在里头,就发现这地道一直都在变化。看样子不出半个时辰,这地道就要被封死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快快拓宽了地道出去才是。”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有好几个妖怪争前恐后的钻进地道里去了。
他们不像东桥是个凡人,不懂那等精妙的幻形和缩体之术。不管这地道会变得多么狭小,只要还留有一线空隙,他们便是将浑身的骨头都压扁了,也势必能够从中通过。
高师傅见他们皆都跟急红了眼的疯狗似的互相撕咬缠斗,为的就是抢先一步进地道,便一脸厌恶的啐道:“净是些力大无脑的蠢货都到了这般田地了,竟还一门心思的只顾自己”
说罢他提了提裤腰,作势就要上去踢飞碍事挡路的家伙。
谁知不等高师傅出手,就有几道凄厉惊恐的叫声自地道深处传出来。
原本还在斗个你死我活的妖怪们霎时停下了争斗,待附耳细细的听了会儿后,他们便心有戚戚的躲开了。
高师傅和东桥的面色皆都有些凝重,但一味猜测终究不是办法。为了能早点见到蛮牛阿郎一行人,他们只能咬牙狠心的上前开道了。
在一干季厘国族人的协助下,高师傅很快就将地道扩大了两倍有余。因东桥反复叮嘱宁大勿小,是以高师傅也只能卯足了劲儿铲土。
期间时有沸腾的熔浆自地道裂缝中渗出,每每发现这样的缝隙,高师傅必要用泥浆糊住裂缝,然后开道的速度就越发快了起来。
如此,原本只能容秀秀和妖怪通过的狭小地道很快就可容纳季厘国族人了。
走在最前头的高师傅既要开来又要戒备,一路上竟是累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走到头了,一瞧见前头是一堵石墙,他便暴跳如雷地骂道:“怎么是条死道儿”
“不可能走不通。”边走边处理完伤口的东桥蹙眉道,“不然之前进来的那些妖怪又是去了哪里”
高师傅觉得有些道理,想了想还是全力以赴的去挪巨石reads;老师,来战。
沉重的巨石一旦有所移位,整个地道便开始剧烈的震荡起来。众人暗道不妙,连忙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一步。
秀秀被青衣的族人托着屁股坐在他的肩上,每每有土块从头顶上落下来的时候,她就会像个小大人似的板了一张脸,并时不时的伸手摸自己胸口。
她的怀里藏了宝贝,是以前黑三郎交给她的菱花小镜子。虽然她并不是很懂怎么使用,但是这可是宝贝呢
“东桥,青衣姐姐和三郎哥哥就在外面吗”想念青衣的秀秀小声问道,“我们是不是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东桥紧闭着嘴巴没有回答,他死死盯着巨石边缘处逐渐变宽的缝隙,仿佛随时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从哪里窜出来似的。
但叫他意外的是,直到高师傅将巨石完完全全的挪开了,也不见对面有任何异动。
就连负责开路的高师傅都有些惊讶了,他们面面相觑的对看了一眼,然后就默契的俯身钻了进去。
只不过是短短的一步之距,世界便骤然起了变化。
原本漆黑的地道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明堂堂亮晃晃巨大地。
这地宽阔到目无边界,大大小小的洞零星分布于其中,而金红色的熔浆则如同发光的萤石一般,错落有致的点缀在崎岖不平的地面和石壁之上。
升腾不绝的炎气如有实质的在他们眼前盘旋扭曲着,令他们不自觉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来,仿佛他们的躯体也如同这些炎气一般在不停的扭来扭去。
当高师傅和东桥一行人惴惴不安的踏上那块遍布奇石和熔浆小泊的地面之时,他们仿佛听见有个低沉地声音正贴着他们的耳朵轻轻的飘了过去。
头皮发麻的高师傅有些不敢继续往前走了。
“这地方分明不是客栈外头”高师傅隐约猜到自己进了不该进的地方,顿时有些后悔道,“我格老子的,我们被那账房先生阴了”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东桥警惕地四下探视了一番,很快就瞧见不远处的侧洞里密密麻麻的垂了好些钟柱,又有金亮的熔浆沿着它们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咋一眼看去,竟像是水溶洞一般瑰丽。
高师傅抖了抖面上的横肉,半响才懊恼道:“我也拿不准,但瞧着架势,竟像是镇压烛龙的地方”
“此话当真”其他人闻言皆都吓了一跳,这下子他们再顾不上小心谨慎,只一味横冲直撞的到处搜罗起烛龙的踪迹来。
高师傅哪里料到他们竟会如此胆大,待要自己独自撤退,就又被秀秀嚷破了。
“高师傅你要回客栈去了吗”秀秀晃着脚丫子,一派天真无邪地问道,“秀秀跟你一起回去啊”
被逮个正着的高师傅颇有些丢脸的干咳几声,然后他腆着肥软的肚皮对着秀秀猛摇头,同时又生硬的转了方向,改进了最近的一个小洞。
然而天算不如人算,高师傅这一拐弯,就进了其他人苦苦寻觅的地方。
感知到自己踩到异物的高师傅浑身僵硬的站在洞口处,而他的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脚下看。
只见他的脚底板下,正明晃晃躺着一截被满金红色硬鳞的尾巴尖。